苦竹縣令當即代表鳶王廷封它為洪川水靈,取來文書一揮而就,讓它用大厚魚唇蓋了個章,自己再取出鳶錢、官印蓋戳兒。
戳兒一蓋,大黑魚身上青光一閃,標誌著流程走完了,新水靈誕生。
士兵這才將最後一口肥豬推入水中。
黑魚咬住它,一下沉入潭心不見。
苦竹縣令也有些疲憊,過來向賀淳華致謝。要沒策應軍從旁加持,他的陣仗也耍不出這麼漂亮。
新的水靈歸位,洪川也就太平多了。於是風陵渡可以重新開渡,候在邊上的客商都歡歡喜喜地登船。
趁著一點兒空閒工夫,賀靈川到風陵渡口到處轉了轉,發現距離渡口三百多丈的沙洲上長著一棵格外顯眼的老槐樹。
這裡槐樹多,賀靈川的目光卻能第一時間被它吸引,隻因這樹確實特彆:
它是雷擊木。
這棵老槐原本就很粗壯,樹身四人環抱,也不知生長了多少年月,結果被天雷看不順眼劈了幾道,頂部的枝乾全掉了,整棵樹差點成了焦碳。
不過生命就是那麼頑強,老槐焦黑的、生機全無的主乾上,居然又發出了新芽,長成了新的枝乾……
新枝新乾比母樹要小很多,但從頭到尾都是欣欣向榮、活力充沛。
賀靈川總算知道老龜妖所說的“複生老槐樹”是什麼意思了,的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並且它是生長在沙洲上,遠離閒人。
他來到樹邊轉了幾圈,沒發現樹洞,倒也不氣餒。
樹洞要是那麼容易就被他發現,那也同樣會被其他鳥獸打探。
賀靈川在焦樹乾上摸了幾下,找到樹根的凹陷處,取斷刀開始挖沙。
沙土鬆軟適中,賀靈川越挖越深。
很快,他就發現樹根底下的確有個大洞,但平時被沙土掩埋,隻有幾個螃蟹在這裡頭打盹。
他把螃蟹丟出來扔掉,拿出龜蛋放進去,想了想,又弄些水草鋪蓋龜蛋,而後在它邊上放了一小瓶丹藥。
好人做到底。
而後,他重新回填沙土,把樹洞完全蓋住。水流會接手的痕跡。
做到這一步,他就完成了龜妖的托付。
“就此彆過。”他撣掉手上的沙,也明白龜蛋為什麼非選這裡孵化:
這棵老槐能夠枯木逢春,生命力必然十分強韌,這也是龜妖二度出殼需要借助的力量。
或許,龜妖原本就在這裡長大。畢竟槐樹比它還老得多。
這時賀越在遠處招呼兄長:“哥,開船啦!”
“有緣再會,希望那時你已經尋到修行的康莊大道。”賀靈川拍拍焦木,起身走了。
策應軍也在風陵渡上船,乘著滾滾江水,往石桓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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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靈川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
他還在犯迷糊,外頭就有人高喊:“街——口——宣——講——”
好熟悉的調調。
伸出去的手差點就忘了收回,他往窗外一看,天快黑了,缸裡的水滿了。
缸?
他記得自己在船上入睡,最後聽到的動靜來自於水浪輕拍船舷,而不是嘈雜的街道。
也就是說,他又進入盤龍城,並且——
賀靈川三步作兩步躥到門口,往街心一站,果然聽見的內容還是帝流漿將至,盤龍城從今晚宵禁三天這麼一套說法。
也即是說,他接到了上一個夢的後續?
不可思議,現實裡都已經過去四天了,夢中的盤龍城居然隻過了不到一個時辰!
這兩邊的時間流速差,真是好隨性。
太陽已經下山,他哪兒也去不了,但邊上就有一家酒肆,他衝進去買了幾壇酒水,回家就把酒倒掉洗淨,準備盛裝帝流漿。
他再把水缸也倒乾淨,又將鍋碗瓢勺等所有容器都取出來,擺在院子裡。
他還記得胡旻的交代,將院子裡的樹鋸斷兩根大樹枝,免得長臂伸進鄰居的地盤。
這些剛辦妥當,外頭嘈雜聲起,像是無數人在歡呼。
賀靈川走出屋子一看,下雨了,青雨。
一回生二回熟,他知道這就是帝流漿。
盤龍城的預報好生精準,竟然連這樣奇異的天象都可以把穩了脈。
更讓賀靈川驚奇的是,這一回降下來的帝流漿清香芳馥依舊,但遠比現實裡更粘稠,顏色也更深,這才擔得起一個“漿”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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