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他借力打掉王傳義,自己坐上太醫丞的位子,就有資格為二王子診療了。”賀靈川也喝了口水,“這時候他再拿出對症療法,隻要浡王能弄來明燈盞,二王子的病就不在話下。”

伶光乍舌。

人類世界真複雜,幸好自己離得遠遠兒地,每天隻要鼓搗醫術、研究藥物就夠了。

董銳聽到這裡,忽然道:“喂,你分析這麼多,幕後人到底為什麼把秘法給了陳太醫?其實,交給原來的太醫丞不是更好嗎?姓王的總不能不識貨吧?”

這一點還是沒說清嘛。

“的確,特意交給陳太醫是多此一舉;即便交給王傳義,浡國也會去逍遙宗盜寶。嗯,或許他了解陳太醫的心性手段,或許……”賀靈川也在思索,“你看,陳太醫和太醫局其他醫官,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我哪知道?”董銳認為這個題目太空泛,“人和人不一樣的地方,可太多了。”

“但是王傳義死後,陳太醫就被柳太醫等其他醫官針對了,至少是有名望的太醫們。”賀靈川撫著下巴,“也就是說,陳太醫和他們不是一夥兒的。”

“原來的太醫丞王傳義那一夥兒,本身有什麼問題麼?”

賀靈川沉思很久,才搖了搖頭:“看不出來,我們知道的線索太少了,拚湊不出真相。”

董銳立刻道:“但你不覺得,你的任務已經可以完成了嗎?”

賀靈川笑了:“倒也是。”

說罷,兩人就去找影牙衛了。

……

二人上門時,敏銳地覺出,影牙衛這裡的氣氛好像有點異樣。

金柏繃著臉,看見賀靈川時還沒掩飾眼裡的不悅。

“出了什麼事?”

剛問出這句話,賀靈川就聽到一陣劈裡啪啦,屋裡好像還有其他生物。

老鼠?

不對,好像還有振動翅膀的聲音。

“過去十天半月,我們總覺得被盯上。無論我們走到哪裡,巨鹿港還是這兒,暗處總會有窺探的目光。”

說完,金柏走到牆角,掀開一塊黑布。

下方赫然是個鐵籠!

長條形的籠子不到二尺見方,關著兩隻油光水滑的黑鳥,但肚皮是白的。

鳥嘴都被綁上繩子,估計是影牙衛們嫌它們太吵鬨。

其中一隻翅膀斷了。

“褐鴉?”賀靈川不是觀鳥愛好者,但這些東西在貝迦國到處都是,他也沒少打交道,所以一眼就能認出來。

“勳城到處都是這些東西!起先它們跟蹤我們還偷偷摸摸,最近是越來越大膽了,就公然站在枝頭盯梢!”金柏沉著臉道,“我們曾經抓過幾隻,但都不是妖怪,沒法開口。”

像這種族群,其中大概隻有一、兩隻是妖怪,其他的都是普通動物,但整個族群都會聽從妖怪的指令行事。

韓錕在一邊道:“往返我國送信的雨燕信使,就被這些家夥半道兒截擊,幸好我們發現了。”

金柏與牟國相距太遠,隻能用飛禽來往送信。這些褐鴉要是成天盯著他們,阻截空路,那麼他們跟牟國的聯係就會被迫中斷。

韓錕恨恨道:“果然是浡王廷做賊心虛!”

若非做賊心虛,派褐鴉盯著他們乾嘛?

“我們設了陷阱,這兩個領頭的妖怪,終於被我們逮著了。”金柏指著籠中鳥,“它們自稱給浡王廷做事,專門刺探情報、跟蹤政敵。大概半個月前,它們接到任務,要盯梢我們這群,嗬,奸細!”

“誰下的指令?”

“浡王廷有個專門跟妖怪打交道的機構,叫作會羽司。”金柏冷笑,“我問它們,會羽司怎麼會注意到我們?它們說,我們進出勳城頻繁,又跟叛軍往來,且時常在浡王宮周圍活動。”

董銳奇道:“叛軍?你們還跟叛軍往來?”

這可是犯忌諱的事兒,哪個國君都沒法容忍,即便他們是牟國的影牙衛。

“空穴來風!”金柏搖頭,“我連誰是叛軍都不知曉。問這兩頭褐鴉,它們也不清楚細節。”

賀靈川喃喃道:“還真是浡王廷?”

“方才隊裡有兩個兄弟與我爭執,他們想走一趟浡王宮……”金柏麵沉如水,“對了,賀先生找我有事嗎?”

麵對翻雲使,他還是保持了克製和禮貌。

金柏也是說得好聽,什麼走一趟浡王宮,分明想進去偷取心燈。賀靈川啼笑皆非:“有,我們有進展了。”

然後,他就將陳太醫呈送秘法之事說了,而後道:“我施了點手段,陳太醫招供時懵懂不知,隻以為自己做夢,因此並不會向上告發。”

“賀先生高明,幫了我們大忙!”金柏越聽越有精神,再也坐不住了,在屋裡來回走了幾圈。

董銳問他:“你打算怎辦?”

“陳太醫這個人證,是必須控起來的。”

“喂,人家是怎麼偷走明燈盞的?這事兒還沒水落石出。”

“那不重要!”金柏不假思索,“隻要陳太醫在,就能證明浡國的確竊取了我國貢品!”

對他們這樣辦事的護衛來說,過程不重要,結果和結論最重要。

隻要確定心燈真在浡國,那就夠了!

賀靈川問他:“然後呢?你們要等待牟帝的進一步指示麼?”

金柏在屋裡來回踱了幾步:“浡國從我們這裡奪走明燈盞,又派褐鴉監視我們,想來不會給我們留下從容應對的時間。即便我們控住陳太醫,保不濟他們殺上門來,再將陳太醫滅口。”

他看著賀靈川,一字一句:

“既有陳太醫這個人證,我也想潛入王宮、搶回心燈,然後從巨鹿港離開!”

“闖入王宮盜竊,放在哪一國都是重罪。即便你們原本是苦主,這麼乾可就講不清了。”賀靈川皺眉,“眼下明燈盞已被煉成心燈,就算拿回貴國,還有沒有用處?”

“……”

“畢竟木已成舟,如果心燈無用,帝君或許不想費力奪回;如果有用,金統領你身上的擔子就重了。”

如果牟帝真想拿回心燈,牟國和金柏就要有所行動。

“我再問你,搶回心燈後,牟國就不追究這件事了麼?”

金柏緊緊抿唇。

牟帝要的是逍遙宗大雪山原裝出品的明燈盞,不是煉製好的心燈!

他把心燈搶回去,能不能平息牟帝的怒火?

金柏心裡根本沒底兒。

但他潛入浡王廷偷東西,牟國日後追究貢品失竊,浡王廷很可能倒打一耙。

因為鞭長莫及,國與國之間的遠距離外交,有時還得講一個“理”字。

他長年隨侍牟帝,知道賀靈川所言不虛。

服侍帝王家,就得計較無數的細節。

自己這趟接引貢品之行已經踩進了爛泥坑,彆想一身乾淨回去。

區彆隻在於,怎樣才能向牟帝爭取寬大處理,讓自己少受責罰。

賀靈川挺同情他:“從明燈盞失竊那一刻,你就注定左右為難。除非貢品不是在你手裡丟的。”

金柏長歎一聲:“那麼,難道我們要向浡王廷遞交正式文書,要求他們歸還心燈?”

“對嘍。”賀靈川笑道,“與其入宮去偷,不如入宮去問!你以外使身份正大光明求見浡王,言牟國貢品失竊,要求他交回明燈盞,你看他是什麼反應。”

“你當麵求燈,浡王必然要給你一個交代。無論他同不同意,都是確定的表態,你就可以回稟帝君了。”

金柏一拍腦袋:“賀先生說的是!我竟然沒想到這條路子。”

影牙衛乾多了暗中行事的勾當,壓根兒沒想過走外事交涉這個辦法。

他有兩分不好意思:“我們都沒當過外使,不熟悉這套流程。一事不煩二主,咳,要不賀先生你、你就代勞了吧?”

相識這幾天,他看出賀靈川心思縝密、口齒靈便,反應也很快。再說,王國師請來的外援能是庸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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