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鄭老大在這看到這一幕,肯定會非常驚訝,剛才他絮絮叨叨在這說了一堆,兒子一點反應都沒有。現在不行會點頭,還會笑了。
也不知道鄭老大是去哪裡買小餛飩了,陸清給他把這一碗麵都喂著吃完了,鄭老大還沒回來。
瞅著旁邊都沒人,陸清悄聲安慰道:“你彆怕,這件事兒已經有人報官了,相公說官府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上午有官差已經來看過了,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陸清說完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少年之前身上穿了一身臟兮兮的衣服就連醫館的劉大夫都看不過眼了,這麼讓人又找來了,一身乾淨的給他換上。
臉上的臟汙還有身上的都是被擦過的,就是這頭發還臟兮兮的打著結,等他傷好的差不多了才能洗。
聽到陸清說官府的人來過了,一定會給他做主,他就覺得這次受的傷沒有白費,躺在床上一直鬱鬱的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陸清知道他說不了話,但現在這會兒也沒旁人陪著他,自己就撿著一些平常的事說給他聽,也好過一個人躺著安靜又寂寞。
所幸陸清下午沒什麼要緊的事情,也能在這裡多陪他一會兒。
過了沒多久,鄭老大回來了。
手裡提著一碗小餛飩,看到陸清這個鄰居過來,臉上擠出一抹笑,說道:“是隔壁鄰居家的哥兒啊,謝謝你來看我兒子,真是有心了。”
估計著他畢竟是少年的親爹,陸清雖然沒法給他好看的臉色,但也不能太難看就是了。
陸清從床邊的凳子上站起身,說道:“您就是孩子他爹吧?剛才我過來的時候看到沒人,還以為您沒過來呢。這不剛巧,中午多做了一碗麵,上午這事兒大家都知道了,就怕他餓著,所以給你們家大郎送過來了。”
鄭老大被這幾句話噎住了,人家話裡麵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每一句都在透露著他這個當爹的不負責任。
兒子都傷成這樣了,床前竟然沒有人守著,可不就是在拐著彎兒的指責他嗎?
鄭老大目光放到床頭已經吃乾淨的碗裡,陸清瞧他看見了,也算是把空碗和筷子以及勺子收進了筐裡。
鄭老大有幾分尷尬,他本來一直在這裡守著的,中午那會兒的確是要出去買飯的。
結果到了餛飩攤上,他就想著自己先吃一碗,再帶一碗給兒子帶回去。
他去的這個餛飩攤子離醫館有些距離,而且這個時代打包東西又沒有什麼塑料袋之類的,隻能靠用碗或者盆端著。
路上走的快了,還容易灑出來,他隻能小心的走著,這麼一來一回的耽擱,就拖到了現在才回來。
現在兒子明顯已經吃了一碗麵,八成已經吃飽了,他這個時候提著餛飩回來,多少有幾分尷尬。
但他畢竟是孩子的爹,隻能走上前去把手裡的那碗餛飩給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然後坐到床邊說道:“大郎,爹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餛飩,多少再吃一點吧。”
剛才對著陸清臉上
還在笑的少年這會兒冰冷著一張臉,又沒什麼反應了。
鄭老大關心了他好幾句,他完全沒反應,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過了一會兒,鄭老大就沒什麼耐心了。
乾脆把餛飩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彆過頭去歎了口氣。
這兒子咋就這麼犟呢?問什麼都不吭聲,說到底還是因為不會說話,他老鄭家怎麼就會生了這麼個兒子出來,唉!
人家父子兩個說話,陸清也不好站在一旁聽著,在鄭老大進門之後跟他打了聲招呼,就提著竹籃子出去了。
不過他也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去找了醫館的劉大夫。
劉大夫一般上午坐診,因為上午的病患比較多。下午基本上就讓收的徒弟坐診了,這樣一天多少還能空下來一會兒歇歇。
問了醫館裡的小童後,陸清得知劉大夫在後院,乾脆讓小童引著他去見了劉大夫。
這會兒也不過是晌午時分過了不多時,劉大夫剛吃完飯沒多久,聽到有人來找他,還以為是對方身體上有什麼疾病需要找他看的。
等看到來人是個哥兒,他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麼對方一定要來後院找他看,而不去前麵徒弟那兒就診了。
一般這個年紀的哥過來看病,十有八九是為了生孩子的事。這種事的確不好在外人麵前說,劉大夫心裡明白。
等陸清進來後,劉大夫讓他坐在書案前麵的蒲團上,道:“伸手,我先把把脈。”
中醫講究的是望聞問切四個字,劉大夫一般先看過來人的麵色之後直接把脈,然後再問其症狀。
陸清也不明所以,還以為是劉大夫看他身體出了什麼毛病,所以關心的給他診了一下脈。
他愣了一下,然後把手搭了上去。
對方是個哥兒,瞧著麵色紅潤也沒什麼大毛病。把了脈之後他更加確定對方來的目的是什麼了。
這麼大年紀的哥兒身體約有些寒症,肯定是幾年無子,這才來找他看的沒錯了。
劉大夫斟酌了一下,說道:“我看你這脈象,有些體寒,體寒之人不易受孕,你若想要個孩子,得先補一補身子。這樣吧,我給你開幾服藥你先吃著,等過段時間你再過來,我再看看給你換幾服藥。你也彆害怕,這種毛病我見的多了,調養調養就好了,不會影響生育的。”
陸清聽的是一頭霧水,怎麼就扯到生孩子的事上去了?
“等等、劉大夫,你剛才是說我體寒,所以不易受孕,是這個意思嗎?”
劉大夫點點頭,看他一臉迷惑的樣子,說道:“是啊,我都說這麼明顯了,你還沒聽明白?你這個年紀的哥兒,有好多都是這種毛病,彆害怕,吃幾副藥調養調養就好了。”
陸清有些驚訝,他本意過來找劉大夫,其實並不是為了給自己看診的。
但陰差陽錯卻聽到劉大夫說自己一直不受孕是因為體寒,他心裡驚訝過後也開始擔心起來了。
怪不得有段時間即使相公跟他兩個人的房中事有一些頻繁,但他也一直
未曾懷孕。原來是因為他體寒的緣故。
“您說吃藥調養調養就會好,對嗎?”
陸清擔心的忍不住又確認了一遍。
劉大夫也理解他們這些哥兒的心理,一直沒能生出來孩子,估計在婆家壓力也不小。
“對,好好調養,不會影響生孩子的。”
“謝謝你啊,劉大夫。那你給我開藥方吧,我等會兒去抓藥。”
雖然他平時覺得自己身體很康健,沒什麼需要吃藥的地方。但劉大夫行醫這麼多年,既然他這麼說了,那就說明他的確是體寒。
藥雖然貴,但該吃還是要吃的。如果是旁的小毛病也就罷了,這件事可關乎著以後能不能生孩子,陸清還是很重視的。
等到劉大夫給他開了藥方後,他拿著藥方準備去抓藥。
不過就沒直接過去,想到這次我來找劉大夫的目的,說道:“劉大夫,其實我過來是想問您一件事兒。”
劉大夫頓住了,怎麼聽這話的意思過來找他不是來看病的?
“什麼事兒?你說。”
陸清道:“我想問問今天來你醫館裡受傷的那個小孩,您彆誤會,我是他鄰居,也是看他可憐,之前他來我家的時候我還給過他吃的,那個時候發現他竟然是不會說話的。”
“我相公也瞅過他的舌頭,好像是有點什麼問題。所以我今天想問問您,能不能幫他看一看,他這個還有沒有重新開口說話的可能啊?”
少年被送過來的時候氣息很弱,又是渾身的傷,整個人都陷入昏迷了。所以劉大夫幫他包紮了一下外傷,然後接了一下斷腿,這期間他一直昏迷不醒,劉大夫並不知道少年不會說話。
這會兒聽到陸清的話,驚訝道:“這事我不知。不過你知道他這個不會說話的原因是什麼造成的嗎?一般來說,如果是先天性的不會講話,那應該是治不好的。但如果是後天造成的,也需得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的,看嚴重程度以及受傷的部位才能判斷。”
對於陸清這個鄰居如此熱心,劉大夫對他有了不少好感。
一個鄰居尚且能有如此同情心,當親爹的竟然就放任自己的媳婦兒把孩子虐待成那樣,真是豬狗不如!
陸清把自己了解到的說了一下,“我聽說他原本是會講話的,隻是說話有些結巴。不過後來也不是怎的,就變成啞巴了。”
說起這個,陸清歎了口氣,想起相公給他講過的韓三娘的故事,故事中韓三娘就是揪著孩子的舌頭虐待人的。
他補充道:“具體原因我也不大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那位狠毒的後娘造成的。”
劉大夫行醫這麼多年,也是頭一回見到這麼惡毒的後娘。
這會兒聽見這話,說道:“這事我知道了,等晚會兒我就去看看他的舌頭還有喉嚨,瞅瞅還有沒有恢複說話的可能。”
陸清一聽就知道劉大夫是個厚道人,行醫懸壺濟世,大多數對病患都有著同理心,更彆提少年今日的慘狀了,劉大夫應當會更加儘心儘力的為他診
治的。
陸清得了話之後,便拿著藥方出去抓藥了。
今天也是陰差陽錯的給自己看了個病,若不然,他怕是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體寒的毛病。那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有一個跟相公生的孩子呀。
一想到以後他會有一個軟軟可愛的團子,最好是長得像相公,圓潤可愛,還有相公的聰明伶俐,他就忍不住高興。
之前他藥房抓了藥,因為劉大夫給開的都是一些補藥,一下子花了小二兩銀子,陸清不禁有些心疼。
可是想了想,這錢還是得花。為了以後能擁有一個跟相公長得一樣可愛的寶寶,吃多少藥他都願意。
這年頭的藥材熬成的藥都苦的很,聞一聞都苦的讓人難以下口。而且糖又貴,普通人家裡是舍不得在藥裡麵放糖的。再者,往藥裡麵放糖還有可能會影響藥的療效,一般人喝藥都是屏住呼吸悶頭灌。
摸了摸兜裡的錢,陸清不知道自己這個藥還得吃多久,覺得自己繡帕子的速度得加快了,得趕緊掙些錢給自己買藥才行。
從醫館裡出來,陸清心裡多少還記掛著少年能不能說話的事兒。不過既然劉大夫說了會給他診治的,那就一定會給他看的。
等過幾天他再來看少年的時候,順便再問一下劉大夫這個情況。
陸清在心裡祈禱著少年這個不能說話的毛病能治好,不然很可能因為鄭氏這個惡毒的女人導致他變成了個啞巴,以後不論乾什麼,也許都會受到彆人的嘲笑。甚至等到長大娶媳婦兒都是個問題。
陸清挎著籃子一路走回家,現在院子鬨鬼的事已經徹底解決了,他再也不用擔心我不會有鬨鬼的事情發生。
回去之後看了一下後院菜地旁邊的小雞崽,早上拌好的雞食已經吃的差不多了。不過現在已經到下午了,等晚上吃完飯之後再喂一次就行。
已經是十一月底了,天氣愈發的冷了。陸清怕小雞仔們凍著,又給雞窩上麵加了一層厚厚的枯草。
菜地裡的白菜跟蘿卜苗子也長了很多,他中的不是很多,考慮到等過年的時候,他跟相公肯定就回鄉下的宋家村過年了,到時候菜種的多了也吃不完。
現在種的量差不多夠他們知道相公放假,剩下的一些就藏在地窖裡,反正冬天天氣冷,隻要注意一些,這白菜和蘿卜就不會被凍壞。
等到開春來了之後,還能再吃一小段時間。
陸清打算的剛剛好,他是估摸著量才下的種子。
現在距離相公下學還有大概一個多時辰,他看了看手中抓的藥,不知道該怎麼跟相公說這個事。
心裡之前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又出現了,在他心裡麵,相公是個很優秀的人。不僅長得好看,而且體型修長,就連讀書也這麼好。
雖然相公總誇他,讓他增加了不少自信心。可現在一想到自己因為體質的問題,沒辦法很快給相公生個孩子,他心裡就有些自責。
而且這得一直吃藥調理,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在吃藥上,一想到這些他的
心情就很難過。
下午他也沒有心情去找南哥兒做繡活,坐在房裡麵黯然神傷了一會兒,還是撿起了繡繃子,打算多修點帕子換點錢。
相公讀書就要花不少錢,再加上以後他還得不斷的吃藥調理身體,本來安安穩穩的小家庭,讓他頓時覺得自己又拖後腿了。
陸清一個人在家就容易胡思亂想,結果越想越忍不住,坐在房間裡偷偷抹眼淚。
宋聲今天放學的早,因為明天就是月假了,所以下午一般都會提前半個時辰放學。
放學之後他就直接回來了,今天晚上他準備把狀告鄭氏狠毒虐待繼子的狀子寫一下,等到明天一早就遞到衙門去。
今天回來的早,他想著給家裡的小夫郎一個驚喜,所以回來時候輕手輕腳的,就連開門都沒發出多大聲音。
回來之後他連身上的挎包都來不及放到屋裡,就去了灶房。
結果灶房裡空無一人,陸清並不在裡麵。
宋聲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算算時辰,這個點兒他的小夫郎應該在灶房裡做飯呢。
難道是在屋裡還沒出來?
宋聲走進屋裡,往裡間一看,他的夫郎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背對著外麵,偷偷的抹眼淚兒。
宋聲輕聲走進來,沒有驚動他,“怎麼了這是?是因為什麼事情惹到我們清清難過了?”
難道還是因為擔心隔壁那個少年?宋聲想,但不應該呀,他了解清清,就算是可憐同情他,也斷不至於因為這件事在屋裡偷偷抹眼淚。
冷不丁聽到相公的聲音,陸清驚了一下,扭過頭一看,真的是相公。
他匆忙把臉上的淚擦了一下,說道:“相公,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我還沒有做飯呢!”
“做飯的事不著急,介不介意跟我說說心情為什麼不好啊?”宋聲把人輕輕托起,抱在自己懷裡,溫聲問道。
陸清沒想到自己矯情的一麵又被相公看到了,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
宋聲知道他的小夫郎心裡其實是個脆弱敏感的人,所以他一般問他事情的時候都會給予很足的耐心。
“沒關係,你要是不想說也沒事。就是彆把自己憋壞了,你若是難過了,我瞧見會心疼的。”
陸清從話語裡聽到的都是相公對他的愛意,他摟住宋聲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今天發生的事。
“劉大夫說,我是因為體寒,所以才一直沒辦法給相公生孩子,要一直吃藥調理身體才行。對不起相公,我也沒想到,是我身體的問題,我其實很想要個寶寶的。”
陸清越說越難過,剛才忍住不哭的金豆子又掉下來了。
宋聲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這會兒伸手給他擦了擦臉上的小金豆,說道:“之前不是說過嗎?你還小,生孩子的事咱們不著急。不過該調理身體咱們還是要調理的,竟然是對身體好,那劉大夫開什麼藥咱就吃什麼藥。要是嫌吃藥太苦,下次我給清清買點蜜餞回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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