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聲在去書院上學之前跟顧文彬素未謀麵,就算讀書之後在同一個班裡,兩個人也沒什麼交集,更彆提有什麼矛盾了。
可對方現在一上來就把矛頭指向他,言辭還說得這麼難聽,宋聲想不通究竟是為何針對他,雖然他成績好,可他隻是窮書生一個,既沒有對方顯赫的家世,也沒有那樣一個能乾的爹。
宋聲想了想,隻能自動理解為這人腦子有病。
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棉衣,這身衣服就是前兩天他爹給他帶過來的那件。
時下老百姓最常穿的冬衣叫複衣,也就是把衣服做成有表有裡的夾衣,又叫做袷。在裡麵填充絲棉或者棉花,就叫做複衣。
宋聲身上這件裡麵填充的就是棉花,隻不過不厚,填充的棉花也隻是薄薄的一層,穿在身上看起來並不臃腫。
隻是這用來做夾衣的表裡布料不算太好,但想也知道奶奶舍不得花錢買貴的棉布,所以就用其他的棉麻布做的。但這布料看起來十分細密,應當是在他們老百姓眼裡並不便宜的九稯布做的,防風保暖性要好一些。
但這身衣服在顧文彬眼裡那就是寒酸了。能在府城裡上學租房子的書生,大多數家裡都不算太過貧瘠。
書院裡像宋聲這種家裡比較貧寒的學子其實隻有一小部分,因為太過貧寒的,壓根湊不齊這書院的束脩來讀書。
宋聲看了顧文彬一眼,他本身個頭就高,比顧文彬差不多高出了半個頭,目光掃過去,平白給人一種壓迫感。
他臉色並不好看,說道:“顧學子這種有錢有勢的大概不清楚,一個寒門書生,能站在府城裡讀書,那是舉全家之力,才能供出來這麼一個讀書人。你所說的寒酸衣服,也許是人家窮苦百姓一月的口糧。我倒想問問,在顧學子的眼中,這叫做寒酸?那穿什麼衣服才叫做不寒酸?”
宋聲沒有因為自己出生寒門,就覺得抬不起頭來,反而大大方方地麵對這個事實,如此直白的實話,倒是讓書庫裡其他的讀書人對他刮目相看,有幾分欣賞他的氣節。
顧文彬看他竟然敢如此理直氣壯地反駁自己,心裡頭更來氣了。
這個人是不知道什麼叫做求饒嗎?一點求人的態度都沒有,讓自己放他一馬,怎麼可能?
“我可沒說彆人寒酸,說的就是你啊。你這樣的就叫做寒酸。人窮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人呐,不但窮,還裝。”
言下之意就是說宋聲家境貧寒,但卻裝清高,不就想博人家的目光嗎?
不就是考了個案首嗎?這段時日在書院上課,也沒見他有多出彩呀?值得自個兒老爹整天掛在嘴邊誇來誇去的,張口閉口就是人家一個寒門子弟怎麼怎麼樣。
宋聲覺得自己跟對方完全說不到一起去,對方根本就是對他的問題答非所問,還避重就輕地挑刺兒。而且對方言語裡很是看不起寒門子弟,普通老百姓如此辛苦的生活,在他眼裡也不值一提。
“顧學子身為通判大人的兒子,想必從小耳
濡目染懂得許多道理。煩請顧學子為我等講講,我們老百姓依靠自己的雙手努力地生活,在我們有限的範圍內,來滿足自己的需求,怎麼就叫寒酸了呢?假如通判大人有朝一日,為了體驗百姓疾苦,願與百姓同吃同睡,穿同樣的粗布麻衣,那顧學子覺得此為寒酸嗎?”
顧文彬被這一段話逼得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最後惱羞成怒道:“你大膽,敢侮辱我爹!”
“侮辱?我隻是說通判大人與百姓們同吃同住,穿同樣的衣服,怎麼就是侮辱了呢?”
顧文彬被逼得啞口無言,他觀察宋聲有一段日子了,平日裡看他話也不多,卻沒想到這嘴上的功夫這麼厲害,三言兩語就把他堵得說不上話來。
顧文彬平日裡仗著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慣了,少有人這麼拿話堵他,這讓他本就憋著氣兒的心裡更不爽了。
“宋聲,你彆在這給我說些有的沒的,咱們就事論事,你彆扯到我爹身上去。虧我剛才還好心想著等以後你若真是落榜了,也好讓我爹給你安排個差事,看來還真是我多嘴了!”
顧文彬嘴上說是好心幫忙安排差事,但這前提卻是落榜,這不就是盼著宋聲考不上嗎!
“謝謝顧學子的好意,不過讓通判大人求知府給我安排個活計倒是不用了,因為宋某一定會去京城參加考試的。還是顧學子多讀些書要緊,免得到時候考不上,還要麻煩通判大人給安排差事。”
“你!!!”
顧文彬你你你了好幾聲,卻發現自己被氣的已經詞窮了,總覺得自己不管說什麼,對方都能應對的這麼從容,讓他本來就不服的心,感到有些怕了。
為什麼這個人讀書那麼好,嘴上的大道理也一套一套的呢,這麼能說,怎麼不去合璧軒說書呢?
書鋪裡如此熱鬨,又因為顧文彬在這裡挑事兒,不斷吸引人進來,此時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了。
而這鬆石書鋪的對麵是一家茶樓,二樓的雅間開著窗,從窗子看對麵正好能瞧見書鋪裡的情況。
今日顧通判陪著楊知府出去巡視府城了,走到這有些累,便來茶樓喝杯茶。
兩個人都穿著便衣,而且也不經常在人前露麵,一進門就去了茶樓的雅間,所以認出他們的人很少。
這時候聽到對麵書鋪裡有熱鬨,兩個人也頓時起了興致,在二樓聽得有些不太清楚,乾脆也下樓去湊個熱鬨。
這書鋪向來都是文人墨客以及學子們的聚集地,過去看看是什麼熱鬨,也好讓他們瞧瞧,這幫學子是在討論什麼事情。
門口站著的人很多,兩個人擠了擠,才擠到前麵去。
還沒見到裡麵站著的人,顧通判的臉色就不大好了。
他清楚地聽到裡麵正說著不三不四的話的人,就是他那不成器的兒子。
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他是不可能認錯的。
瞅見顧通判臉色不好,楊知府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安慰道:“年輕人衝動,慢慢教育就好,彆老動氣。”
他跟顧通判兩個人上下級搭檔了這麼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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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聲音能聽出個大概來,許是裡麵這個言語有些囂張的年輕人。
等擠到前排一看,顧通判頓時氣血上湧。剛才雖然聽出來的聲音,但他還是在心裡抱著一絲期待,希望隻是聲音有些相似,裡麵這人不是他兒子。
現在希望破滅了,站在那正在挑事的人不是他兒子是誰?
顧文彬本來被宋聲堵得好一會兒說不上話來,開始硬找碴:“你穿棉麻布的衣服就是寒酸!現在府城裡的讀書人誰還有人穿棉麻,你現在這樣子就是在丟我們讀書人的臉!”
張俞思幾個人忍不住緊了緊自己的衣服,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們家裡其實也富裕不到哪去,來府城讀書,本身束脩就是一大筆花銷,再加上每個月還要租房子住,自個家裡雖然也做了點小生意,但也是有壓力的。
宋聲看顧文彬越說越蠻不講理,他道:“穿棉麻布讀書就是丟人了嗎?據我所知,咱們景朝每年給邊關的將士們發的禦寒的衣服,大多也都是棉麻做的,禦寒照樣有效果。照你的意思,也是丟人了?”
“我可沒這麼說。我是說你丟我們讀書人的臉了!”
旁邊是個人都能聽出來他在強詞奪理,有人禁不住輕笑了一聲,顧文彬立刻冷眼掃了過去,大聲說道:“誰剛才笑了?笑什麼笑?都給我把嘴巴閉上。”
“既然你覺得作為讀書人,穿棉麻做的棉衣丟人,那就丟人吧。我隻知道這身棉衣是家中祖母熬夜為我縫製的,又托我爹趕路辛苦送來。如今穿在身上,隻覺得朝擁坐至暮,夜覆眠達晨,歲寒嚴冬月,肢體暖如春。至於其他,你覺得寒酸,那就寒酸吧,於我而言,這是至寶。”
“說得好!”
楊知府忽然走了進來,剛才他一直沒出來,也是想繼續聽聽兩個人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如今聽到這番言論,他心裡十分高興。對眼前的年輕人很是欣賞,不卑不亢,而且很重孝道,不僅沒有因為他人的嘲諷而自卑,反而洋溢著一股自信。這才是他們大景年輕一代的讀書人該有的氣質。
旁邊站著的顧通判臉都氣得綠了。
剛才他們第一時間站出來製止兒子,現在隻覺得萬分後悔。本來想著這個蠢兒子這麼蠻不講理的話都說出來了,後麵也不至於會說什麼更過分的了。
他當麵製止的話,旁人就會知道他堂堂一個通判也在這裡,兒子當麵做出這種事,把他的臉都丟儘了。本著一種隻要他不露麵,彆人就不知道的想法,他沒有及時製止兒子。
可沒想到啊,兒子卻每次都能再次刷新他對他又笨又蠢的認知下限。
他怎麼就生出了這麼一個張揚跋扈,還不知收斂,且蠢笨的兒子呢!
想他當年可是進士出身,唯一一個兒子,不僅沒能繼承他的衣缽,反倒丟儘了他的臉麵。
在書鋪裡的學子不少,畢竟今天休假,難得有空來鬆石書鋪逛逛。
() 這些學子當中,除非是家中有人在府城當官的,否則基本上都不認識楊知府以及顧通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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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楊知府過來,他嚇得腿都軟了。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