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的聚會,當然不是閣老為了見新徒孫專門舉辦的。

但是楊宗禎讓葉士高把賈璋帶到楊門聚會上來會麵,看重的意思也很明顯。

梁士濟就很羨慕賈璋。

他老師河南按察使宋履泰是閣老的門生,靠著老師的麵子,他才能勉強邁進楊家的大門。

但閣老的徒子徒孫眾多,老師又不在都中,閣老何曾把他放在眼裡?

葉祭酒卻是閣老最愛重的弟子,和親生兒L子都不差什麼的。

賈璋身為葉祭酒的首徒,必然會被閣老記在心裡。

唉,前些日子這位新科解元還是他推薦上去的生員呢,如今他這個房師倒要主動去叫人家師弟了。

所謂判若雲泥,大抵不過如此。

梁士濟一邊想著這些事情,一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而葉士高已經拉著賈璋上前去,對楊宗禎恭聲道:“師相,這是我的小徒弟,我之前和您提過他的。”

賈璋乖巧地跟在葉士高身後,在葉士高的話落下後,他立即拜躬身拜了下去:“徒孫賈璋,拜見閣老。”

前頭這個徒孫是在表示自家的親近之心,後頭這個閣老卻是在表示對楊宗禎的尊敬之意。

楊宗禎人老成精,當然能聽明白他的意思。

他讓葉士高把他小徒弟扶起來,待到賈璋起來後,他又招手讓賈璋到身邊來。

賈璋走到楊宗禎身邊,他的神色很平靜,並無膽怯畏懼之意。

直到楊宗禎問他身上的這身衣裳是不是師父準備的,他才露出了一絲孩子氣。

賈璋臉色微紅,態度仍然是大方的:“是師母準備的衣裳,師母說徒孫這樣穿和師父看起來很像,她見了也歡喜。”

楊宗禎心想,退之[1]這人也是很有意思的。

給徒弟換了這身行頭,不就是想讓他愛屋及烏嗎?

這點小心機放在退之身上,竟也顯得格外可憐可愛。

楊宗禎確實因為賈璋這身打扮,對賈璋產生了一點兒L先入為主的好感。

“我瞧著,倒真有幾分你師父年輕時的品格。這樣打扮就很好,很有幾分名士的模樣。”

提到名士,楊宗禎就想到了他的新得的焦尾琴。

於是問賈璋道:“會彈琴嗎?”

賈璋聽到這話,就知道楊宗禎想讓他彈琴,遂道:“徒孫略學過幾首曲子,可惜學藝不精,恐擾了閣老尊耳。”

楊宗禎道:“世人皆以謙遜為美德,說略學的,多半都是精通。你這樣說卻是過謙了。去試試我的新琴吧,不拘你彈奏什麼曲子。”

楊宗禎話音剛落,就有下人抬了琴桌蒲團、寶琴香爐過來,又悄無聲息地將其一一安置妥當。

又有人捧了荷葉樣的玉盆,來請賈璋淨手。

賈璋淨手後坐到蒲團上,大腦亦在飛速運轉。

楊閣老讓他彈琴,可能隻是突發奇想,也可能是對他的考教。

穡之曲,卻是在向楊宗禎稟告自己的誌向。

誠然我出身於勳貴門庭,生來就有錦衣肥沃之享;但我絕非一心升官的祿蠹,心中也有憂民報國之誌。

如今我不過是一介書生,並不敢妄言什麼“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更不敢侈談天下黎庶。

可《孟子》有雲:“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饑者,由己饑之也”,我今日彈奏《豳風歌》,便是懷著與三代聖君賢臣同樣的心誌啊!

楊宗禎聽明白賈璋選擇這兩支曲子的原因了嗎?

他當然聽明白了,而且對賈璋選擇的曲子很滿意。

不說賈璋在琴曲裡表達的心境與誌向到底是真是假,隻說賈璋能抓住機會推薦自己,又能表現的不落俗套,這樣的本事,就已經是很多人拍馬不及的了。

“好琴藝也要好琴來配,這張焦尾琴就與了你吧。”

賈璋聽到楊宗禎話裡的笑意,連忙跪下道:“多謝師祖賞賜,徒孫不勝感激。”

沈四象和趙儀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這小子改口改得真快真自然啊。

偏生閣老瞧著更高興了,讓賈璋起來後問他:“好孩子,你有表字嗎?”

“徒孫年紀尚幼,並無表字,平日裡師父常喚我璋哥兒L的。”

葉士高聽兩人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哪裡還不知道老師對璋哥兒L特彆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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