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璿捏暈玉鈞崖隻是為了順利把他帶走,沒用太大力氣,因此過了沒多久,玉鈞崖被他扔到地上時就被震得醒了過來。

昏迷前的遭遇還殘留在玉鈞崖的腦海裡,他醒來後第一時間意識到了自己處境,強迫自己放鬆肌肉,忍著痛楚一動不動躺在地上。

然而天璿何等老奸巨猾,一瞬間就察覺到了他呼吸的變化,陰惻惻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既然醒了,就睜開眼吧?”

強大的威壓籠罩在身上,骨骼在這種重壓下幾乎咯咯作響,玉鈞崖體內的靈力本能地運轉起來要保護身體,靈脈中卻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他悶哼一聲,身不由己地痛苦蜷縮起來。

天璿收回威壓,若有所思,“看來你中了魔修的毒啊。”

玉鈞崖頭顱半垂,嗆咳道:“那又怎麼樣……你、咳咳、你想乾什麼?”

天璿瞥了一眼他狼狽的模樣,一切儘在掌握的感覺讓他愉悅地眯起了眼睛,用堪稱和藹可親的語氣說:“師祖當然是要救你啊。”

“救我?”玉鈞崖無力地半伏在地上,咳嗽著問:“那我師兄呢,師祖不管他了嗎?”

“明鶴實力比你強,不會有事的,他需要的正是獨自一人曆練的機會。我帶你離開,也免得讓他為你分神。”天璿笑著回答。

“可是……我擔心師兄,我們還是回去看看他吧?”

“彆急,回去之前,我們還有一件事要做。”天璿手掌落在他的肩頭,“你如今身中劇毒,玄武已成了你的負累,不如你先與它解除契約,如何?”

兩人都知道他另有目的,他卻還在說這些虛偽的話,玉鈞崖隻覺得一陣惡心,天璿比當初仗勢折磨他的徐長老更讓人厭惡。

“解除契約……”玉鈞崖扯扯嘴角,“那之後玄武怎麼辦呢?”

“玄武畢竟是我宗護宗神獸,若是就這樣讓它跑掉,恐怕你我都無法向宗門交代。我會暫時將它契約,等你身上的毒解了,身體有所好轉再將神獸歸還給你。”

有些正道中人表麵上道貌岸然,卻是活得年歲越久越是陰險無恥,天璿便是個中翹楚。

玉鈞崖按在地上的手指用力捏緊,低垂的臉上看不清表情,聽到頭頂的人居高臨下吐出帶笑的威脅話語:“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才對自己最好。”

“——神獸玄武雖然珍貴,但還是性命更重要吧?”

與神獸解契就能減輕身體負擔?玉鈞崖心裡冷笑,隻怕到時候他會死得更快!

靈脈還沉浸在劇毒造成的撕痛裡,玉鈞崖心念電轉,拖延時間故作遲疑道:“與玄武解契之後,我身上的毒要怎麼辦?”

“放心,你中的毒並不致命,隻要你不大肆動用靈力就無礙,之後師祖會想辦法救你的。”

天璿摸著他的脈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此毒名為牽機,我一眼就認得出來,自然知道該怎麼解。你隻要聽師祖的話就好。”

“真的?”

“真

的。”天璿耐著性子回答。

實際上,他根本就看不出玉鈞崖中了什麼毒,“牽機”的名字隻是隨口瞎扯。

他可不像魔修那樣一眼就能看出來毒藥種類!天璿眼底閃過一絲陰冷,口中催促玉鈞崖。

“可是……”玉鈞崖還是吭哧著不動彈,“沒有神獸護身,再遇到危險,我要如何從險境裡脫困?”

“看你現在的樣子,反正也無力召喚神獸。”天璿皺起眉,終於露出不耐神色:“有我保護你還怕什麼?快把神□□出來!”

“是……是,我知道了。”玉鈞崖訥訥道,垂著頭似乎瑟縮了一下,“我這就……”

天璿露出滿意之色,趴在地上的人卻忽然手臂一揚,將手中砂石拋向他的眼睛!

玉鈞崖從底層摸爬滾打活下來,沒有武器的時候甚至要用上牙齒,而天璿一向高高在上,打得都是高手之間驚天動地的大戰,哪想的到還有這麼不堪的招式?

要是動用靈力的術法偷襲也就罷了,他根本就沒防備玉鈞崖還有這麼一招,竟然就這樣被沙土迷了眼睛。

“啊!你——”天璿猝不及防一閉眼,玉鈞崖旋身一扭,就地滾出他的身下!

“豎子,竟然愚弄於我?!”天璿大怒,迅速掐了個法訣洗淨雙目,瞪著通紅的眼睛去抓他,大手淩空一握,便將對方拍到了石壁上!

“咳咳咳咳……”玉鈞崖口中噴出一大口血來,後背被撞得一疼,隨即狠狠摔落地麵。

“想跑?”天璿冷笑著大步上前,眸中溢出殺氣,腳一抬踩落在他的後腦上,“區區一個元嬰修士,竟然妄想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玉鈞崖想要爬起來,卻被那力道壓得宛如一隻弱小的蟲子趴倒在地,他悶聲說:“你搶奪護宗神獸……要如何向宗門交代?掌門師尊和師祖不會放過你!”

“哼,你已中毒瀕死,對宗門來說也不堪大用了,我接手一個死人的靈獸而已,宗門怎會怪罪於我?掌門還要感激我替宗門收回了護宗神獸呢!”天璿早就做好了殺人滅口的打算。

至於玉鈞崖口中的師祖江熾……同為化神期時他就不曾怕她,等到他契約了神獸,晉升成大乘強者,就算是江熾那女人麵對他也要小心翼翼!

“彆掙紮了,快把玄武交出來!”想到過去牽製自己的江熾即將對自己俯首稱臣的模樣,天璿迫不及待起來,獰笑著加重了腳上的力道,幾乎就要踩扁他的頭顱。

“你殺了我也沒用,我與玄武簽的是死契,我死它便也要死……”玉鈞崖渾身顫抖,唇舌都被咬出血口。

果然,這小子和玄武之間是死契,這種契約主人死亡契約獸也會隨之喪命,與此同時主寵之間在戰鬥時會極具默契。

天璿暗道還好他足夠謹慎,沒上來就直接殺了玉鈞崖奪寶。

“畢竟是你的長輩,我對你其實並無殺意……隻要你願意將契約轉給我,我還會留下你的性命,怎麼樣?”天璿腳下鬆了鬆,又放緩聲音。

臉頰被按落地麵

,泥土隨著粗重呼吸鑽入鼻腔,玉鈞崖痛苦地嗆咳著。他當然知道天璿的話不可相信,隻要交出玄武,他就隻有死路一條。

他吃力地說:“我練的是懷玉閣的特殊馭獸功法,和玄武之間不僅存在死契,我還能在受傷的時候挪用玄武的生命力。自我中毒的那一刻起,我和玄武之間的契約就運轉起來了,如果現在強行把它剝離,契約突然中斷,我們都會受反噬暴斃。”

還有這種特殊的契約?天璿看著他十分狐疑,但他知道懷玉閣的馭獸本領乃修真界之最,玉家遺孤會這種手段也不是不可能。

暗暗決定一定要把那種玉家的馭獸功法也弄到手,天璿放開他,說:“那要怎麼做才行?——你若說沒有辦法就直接去死!”

玉鈞崖踉蹌了一下,似乎後腦的力道鬆開也無力爬起,“至少……先讓我試著吃幾粒丹藥,看看能不能緩解一下身上的毒。”

天璿看了他片刻,冷哼一聲,“諒你也不敢騙我。”

即使玉鈞崖恢複也對他毫無威脅,天璿很乾脆地扔給他幾粒丹藥。

化神期修士的東西自然比元嬰期高級得多,隻是不知道玉鈞崖中的毒具體是什麼種類,萬用解毒丹能否涵蓋他所中之毒,緩解他的情況。

在天璿的緊緊盯視之下,玉鈞崖頓了頓,撿起地上的幾粒丹藥,擦也不擦上麵的泥土便吞了下去。然後他盤膝而坐,在天璿的監視下開始逼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璿不耐煩地看了一眼通道儘頭的黑暗,莫名有些心神不寧。

……那魔修詭計多端,若是找到辦法追過來,他倒不怕對方,橫生波折卻是十分麻煩。

黑氣在玉鈞崖麵上繚繞,他忽然悶咳一聲,唇邊淌下一絲血跡。

天璿發現他唇邊的血並非毒血的暗色,而是豔紅,便心裡一喜,“你的毒解完了?”

玉鈞崖垂著眼說:“我……”

說到一半,他咳嗽起來,抬手用手指揩掉唇邊血液。

天璿踏前一步,著急道:“快說,你現在能解契了吧……”

玉鈞崖沾血的手指背在身後,迅速勾勒出一道詭秘的血色痕跡。

一陣強大的力量驟然從他身上爆發!

“吼——”深沉的咆哮在隧道中回響。

不顧靈脈中的痛楚,玉鈞崖壓榨出身體裡的所有靈力,強行將玄武召喚了出來!

“你還敢騙我?!”天璿麵色一變,震怒地盯著他,但看到麵前威風凜凜的神獸時,又見獵心喜地咧開嘴,“你以為把它叫出來就能鬥得過我?它也不過是七階而已!”

他是化神巔峰,七階的靈獸根本就不可能敵得過他,更何況靈獸的主人眼下根本就耗不起大量燃燒的靈力!

“誰說它鬥不過你?”玉鈞崖唇邊湧出大量黑血,抬起頭朝他冷冷一笑。

“死到臨頭了還說大話……”天璿瞥見那些黑血心頭掠過一絲疑惑,但仍然不以為意,抬起手便向他抓來。

他沒想到的是,玄武大

口一張,吐出的一擊竟然將他震退出數十米之外!

天璿胸口一悶,發絲被震得散亂拍在臉上,驚詫之際,突兀現身的玄武已托起主人的身體,向通道另一邊迅速逃離!

——這隻七階靈獸竟然短暫地躍遷至半步八階,隻差臨門一腳便抵得上大乘的力量,實力不在天璿之下

“靈獸的實力怎會突然增強這麼多?!”

……

“這樣就能在段時間裡增強靈獸的實力嗎?”

曾經於明泉宗那片馭獸園裡,無比平靜的某一天,玉鈞崖抬著頭疑惑看向樹上的人。

麵對他的詢問,樹上不知名的陌生強者沒有投過來眼神,隻是“嗯”了一聲。

玉鈞崖蹙了蹙眉,遲疑道:“可是……這種強行用精血提升契約獸實力的手段,是旁門之術吧?”

他說的委婉,其實這種方法何止是旁門左道,是不該觸碰的邪術才對。

“是邪術。”對方肯定了他的猜測,淡淡道:“那又如何?”

“多謝前輩教給我這種秘術,但……”玉鈞崖抿了抿唇,神情堅定:“這種方法不僅是悖逆之術,還會傷害靈獸,我不會動用的。”

曾經的懷玉閣雖然以馭獸聞名,卻從不虐待靈獸,對待自己的契約獸宛如同伴,玉鈞崖也一直秉持著這種理念。

“那是你自己的事。”對方瞥他一眼,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又似乎隻是普通的一瞥,“不過到了某些時候……用的是術法是邪是正真的那麼重要嗎?”

神色茫然的少年拎著水桶,發絲浸透勞作的汗水,身後飼養妖獸的柵欄裡彌漫臭氣;樹梢之上,黑衣青年懶洋洋曬著太陽,清冷的肌膚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臟亂與清潔,迷茫與從容,弱小與強大,涇渭分明的像是兩個世界。

某些看不見的改變卻從這一刻起,無聲潛入少年心底。

……

如果修煉邪術的人就是邪修的話,那他是不是也該稱作魔修了?

玉鈞崖恍惚間想起顧明鶴對自己的質問。

但他沒有絲毫後悔,即使下一刻便被逐出師門也無礙。

當初若沒有遇到前輩,或許他早就死在了徐長老的逼迫下;如果今日不使用大眾眼裡的邪術,他必然會被奪走玄武、死在天璿手裡。

可是——明明徐長老和天璿才是那個該死的人!

勾結魔修、使用邪術又如何?如果這就是對魔修的定義……那他永遠不會後悔!

獵獵風聲劃過耳畔,玉鈞崖拭去唇邊殘留的血跡,在狼狽的逃竄之中突然勾起一抹冷笑。

“該死,年紀輕輕,竟然如此狡猾!”遠處,天璿氣急敗壞地追著他。

原來玉鈞崖打坐時吐的血顏色之所以如此豔紅,是因為他從頭到尾沒試過逼毒,而是強行逼出了體內的精血!

他借助精血使用邪術,將契約獸提升到了半步八階的實力,即使這種增益持續時間短暫,但玄武隻要毫不戀戰地趁勢逃離,

天璿就很難追上玉鈞崖。

天璿怒發衝冠,追出數百裡,在七拐八繞的地穴裡失去了獵物的蹤跡。

與成功失之交臂,他下意識要泄憤地抬掌拍在石壁上,反應過來又甩袖熄滅掌間靈力。

該死,這鬼地方還不能動用太多力量!

被愚弄的怒火席卷了天璿的理智,他喘著粗氣,好半晌才恢複平靜。

“哼,逃得了一時又怎麼樣,就算再狡猾也不過爾爾。”他眸光陰沉得滴水,手指因滿溢的殺氣而神經質地彈動著,對著石壁笑了一下,自言自語:“倒要感謝夜堯,要不是他,我還想不到用丹藥追蹤獵物的辦法。”

先前看到夜堯在馮西來身上做手腳以追蹤馮西來,給了天璿啟發,他剛才給玉鈞崖吃的丹藥裡不止有解毒丹,還有一顆用來追蹤的輔助丹藥。

如果事情就這樣發展下去,使用邪術後力竭的玉鈞崖終究會落在他手裡。

然而正當天璿為自己的睿智感到得意的時候,一陣非同尋常的靈力波動忽地從身後傳來,天璿驚然轉身,目光中赫然映入那道讓他牙根癢癢的魔修身影!

禾雀竟然追上來了?!

“你怎麼找到我的?”

天璿正火氣上湧,見到遊憑聲頓時殺氣大盛,看清他手裡的東西時更是勃然大怒,“昊、天、鐘?!”

“啊。”奪了他愛物的魔修光明正大掂了掂贓物,哂道:“你還認得它啊。”

他怎麼可能不認得昊天鐘?!

天璿簡直要氣瘋了,惡鬼一樣的目光刀刺一般射向遊憑聲的方向,大喝一聲,極速衝了上來。

轟隆——!

雷霆般的巨響在洞中回蕩,盛怒之下的天璿完全不在乎石壁上的禁製了,直接使出了全部力量。

他勢要在符文之力被觸發之前殺了眼前膽敢一再冒犯自己的魔修,即使戰鬥持續下去,符文被觸發,他也要頂著鎮壓之力掐死對方!

很巧,遊憑聲也是這麼想的。

兩人都毫無保留地用出全力,數招之後,堅固的地麵忽然劇烈一震。

震怒之下的天璿沒發現,遊憑聲自一出現在這裡,身側牆壁就在簌簌脫落石屑,金色的符文光芒一絲一絲穿透了石壁縫隙。

現在又經曆兩個化神修士的激烈戰鬥,石壁再也堅持不住,不消片刻,隻聽一聲嗡鳴,自遠古傳來的震動感侵入正在戰鬥的兩個人身上!

天璿本以為石壁會堅持一會兒再震動,沒想到這麼快就激起了那些符文,猝不及防之下靈力一滯,猛然從半空跌落!

他動作靈敏地在地麵一滾消減下墜之力,再抬頭時震驚不已,“你居然又要晉階了?”

黑衣青年淩空而立,周身正在掀起一陣躁動的靈氣漩渦,正是這股力量加速了符文的啟動!

夜堯晉階引動的異象與遊憑聲完全重疊,遊憑聲早就知道有人會以為晉階的是他。

尤其是天璿,對方還不是第一次麵對他晉階。遊憑聲也不否認,勾

了勾唇角,“是啊,驚喜嗎?——每次見你都這麼巧。”

怎麼會這樣……這才過了多久,這魔修又要從化神中期晉階到化神後期了?!

天璿瞳孔都在震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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