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瞳一眼便將他認了出來,這就是前世贈她碎玉的釣叟!

川流嘩然,激起的水花拍上灘塗,沾濕老叟衣擺,偶有遊魚浮躍於急湍之間,撞上他的釣竿。

他看向秋瞳,唇畔帶笑,神情卻有些微疑惑:“小姑娘,此處湍流水急,十分危險,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聽到如此熟悉的話語,秋瞳止住眼淚,速速攀越而過,不管山石冷硬,略顯跌撞地朝釣叟而去,如同前世般回道。

“我的東西掉進山澗溪穀了,所以來此找尋!老人家,這裡湍流水急,你又怎麼釣得起魚?”

老叟聞言輕歎:“若是落入此間,怕是衝進河道,隨水而去了,小姑娘,你大抵是找不到的。至於釣魚麼,附近也就這一條河,不到這裡,又能去哪。”

秋瞳心下急切,麵上也不由顯露幾分,好在她現在是“急著尋物”,倒也不算異樣,她走到釣叟身側,佯作翻找,又道:“原來你是春城人,既然如此喜歡釣魚,何不出了密林,林外有一處深塘,我們路過時見過不少呢。”

釣叟回過頭,望向水麵:“我出不了春城,也在此住習慣了。這川流雖急,但到底與我相伴多年,可憐我時,還會贈些魚給我吃。”

“什麼魚,好吃嗎?”秋瞳忍不住回頭看去,翻找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她在等,等這個老叟說出那句話。

老叟晃了晃竿:“從上遊衝下的銀魚……咦,怎麼回事?”

秋瞳雙眼一亮,立即起身走到老叟身側,向水麵看去。

湍流之中,正打著一卷靜謐而迅猛的漩渦,一尾明亮的銀魚旋轉其中,就在它甩尾掙脫之時,恰巧撞入突出的石縫間,尾巴甩得啪嗒響。

她道:“這是被困住了,莫非,這便是河川贈你魚吃?”

老叟聞言失笑,卻又笑不出來:“隻是說些頑話罷了,魚吃不吃我也餓不死,隻是今日若不救它,它必死無疑。”

言罷,他放下魚竿,似是在苦惱如何行至湍流之間。

秋瞳佯裝猶疑,一時踟躕,但手已經在悄然挽袖了。

少頃,她似乎終於糾出結果,一把拉住老叟:“你是凡人,入了水還不被衝走麼?如此,我先幫你把它救出,再去尋我的物件罷。”

老叟回首打量她:“你不急著尋物了?”

秋瞳點頭:“還是急的,不過一時半會兒也尋不到,不如幫你。”

她結印行訣,以禦物之術相救,卻始終無法將魚從石縫中拿出,不過秋瞳心中對此早有預料,她看了老叟一眼,祭出弟子劍,禦劍行至川流之間,半蹲在突起的山石之上,親手把魚挪了出來,又交到老叟手中。

“對修士而言,小事一樁。”

老叟將魚放入浸水的簍中,感歎道:“原來你是修士,也是來參加飛花會的?可知今次規則大改一事?”

秋瞳一愣,這話倒是意料之外,她的心忽然吊起,不動聲色點頭道:“當然知曉,不過聖人之心難以揣測

聽路上攤販所言,這城上所現的金光與字符,其實另有叫法,時人稱其為摘花榜,其實與花無關,隻是附庸風雅,沾個好寓意罷了。

摘花榜由來已久,起初隻是修士與凡人間的小交易,上不得台麵,但隨著朝聖穀開啟間隔變長,越來越難入穀後,這類交易便發展壯大起來。

眾人以報酬豐厚程度,將摘花榜分為金銀銅三等。

城牆左側金光煜煜,其上契單報酬豐厚,也十分緊俏,便為金榜,報酬次一些的移至中間,還算亮眼,稱為銀榜,稀鬆平常的便居於最右側,少有人顧,黯淡無光,喚作銅榜。

大多修士都聚攏於左側,甚至有爭奪之舉,也有自詡境界不高,不願冒進之人移到中段,篩選銀榜,隻有林斐然這樣隨意閒逛的人才會走到銅榜之下。

不得不說,看過金榜那叫人心驚的報酬後,再看銀榜,確實少了些滋味,移至銅榜,更是平常。

忽而,林斐然腳步微頓,咽下口中酥餅,朝城牆最右側走去。

那裡連銅榜都沒有,卻聚集了不少修士,偶爾傳來幾聲哄笑,顯得頗為熱鬨。

她好奇走入,隻見一個身掛褡褳的少年書生在泥牆上寫著什麼,他似是被烈日曬得久了,麵龐通紅,額上大汗,手卻未停。

“尋一株可解失溫之症的藥草,報酬,家中房契及黃牛一隻。”她走近看,默念出聲。

書生雙眼一亮,立即向她看來,朗聲問道:“道友,可是對此有興趣?”

林斐然抬頭望去,這是一麵泥堆的土牆,矮矮倚在高城之下,牆上砌牆,便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於是她問道:“這是什麼?”

書生立時回答:“這也是摘花榜!如果道友有興趣,揭榜而去,我可為你們定下契書!”

林斐然眉梢微挑,沒有開口,便聽得圍觀之人中傳來一聲嗤笑。

“小姑娘,可彆被他誆騙,這泥牆以土堆製,是用來安撫入城的草寇之流,以免他們無榜可上,大肆鬨事,算不得什麼摘花榜,其上報酬更是好笑,什麼雞蛋老牛,房契田宅,頂什麼用?我們私下都叫它‘泥帖’。”

林斐然看向那書生,問道:“那他是?”

“這副裝扮,一看便是太學府弟子。入城的流民大多不識字,也無法入樓定契,他就自告奮勇,為人書寫泥帖與契書——”說到此處,他放大聲音,“小子裝模作樣,真有這份心,何不自己全部接下,也免得寫了滿牆卻無人管!”

那書生有些拙舌,麵上沾了炭粉,看起來灰撲撲的,回道:“在下能力微薄,且、且運道不好,不敢過多接觸旁人,更不敢輕易背負寄托,隻能做這些微末之事……”

他聲音愈發低下,心中羞赧,便也沒有再說,隻看了看林斐然,回身繼續謄寫。

“運道不好?我還是第一次聽聞這樣的托詞,你們太學府不許說謊,你可彆滿口胡言。”

有人走上前去,想要看看他腰間牌令,認認他是哪宮弟子,書生見狀卻慌亂後退,

容,口唇乾裂,溝壑遍布的麵上寫滿了麻木與滄桑,灰撲撲的包袱堆積腳邊,卻又被人緊緊看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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