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變得很輕很輕,輕得如風中吹起的蒲公英種子,靈魂從沉重的軀殼中脫離,越飛越高,他於是張開手臂,俯瞰這神聖的高台,俯瞰高台之下的眾人,俯瞰仍處於人間的自己,似祭品般流著鮮血,緩緩倒在祭台之上。
要結束了嗎?林斐睜大眼睛,此刻,他好像全知全能全視的神,一切儘收眼底,一切儘在掌握,他看見自己麵容扭曲,看見自己臉色青白,看見自己瞳孔擴散,看見自己痙攣著按住胸口,看見自己蜷縮成蝦子狀,一抖一抖地吐血,生命力的流逝在這一刻如此明晰。
如果生命隻剩下一分鐘,你會做什麼?
多年前,林斐接受采訪時被問到過這一個問題,當時,林斐笑靨如花,一張光彩奪目的臉上綻放出驚人的華彩,他故作沉思而後甜蜜地回答,“我的話,會想好好再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吧,如果有可能,我希望生命的最後一分鐘,能和我的粉絲一起度過呢。”
伴隨著林斐·溫萊的俏皮尾音落下,遠處舉著橫幅的粉絲迸發出掀翻後台的尖叫與歡呼,問出問題的青年記者也紅著臉,一雙亮晶晶,把職業素養拋之腦後,結巴著傻笑,“真、真的嗎。”
林斐嫵媚濃密的眼睫一抬,潤澤的嘴唇一彎,輕笑一聲,點點頭,一時間,閃光燈如天羅地網般撲向林斐,林斐裸露出的每一寸皮膚,都在閃光燈下閃耀著深海白珍珠的璀璨光澤。
林斐頂著照得人眼瞎的強烈燈光,肆意揮灑他的美麗,心裡卻淡漠如古井,他想,未來的事,誰知道呢……哄哄你們罷了。
當時的林斐不會想到,在遙遠的幾年後,他會在直麵死亡之際,再次回想起這個問題。
他的目光越過自己奄奄一息的肉體,越過高台上安置蟲卵的培養皿,越過千山萬水,躍入眼簾的是一雙紫寶石般的眼睛。
傳說中人在死亡之際,他的一生會如電影一樣,在眼前閃過,這被稱作“死前回閃”。
因為吃藥,林斐的記憶力很差,他以為,自己的死前閃回會是一片白茫茫,可他的眼前卻是一片明亮。
那是一個有著慵懶困意的下午,太陽把薄薄的眼皮、耳朵曬得通紅,鼻尖癢癢的,林斐躺在白色藤編搖椅上,懶懶地抬起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英俊立體的臉,有著陽光般燦爛金發的男人,拿著一枝鼠尾草,挑逗著點了點林斐的鼻尖,見林斐醒來,他將拿鼠尾草的手背到身後,俯下身,珍愛地親吻林斐的額頭、鼻尖,細細密密的吻延伸到林斐的嘴唇。
白色紗簾在海風中輕搖,遮掩住涼亭中難舍難分的二人。
維德微微起身,伸出手,為林斐戴上由滿天星、雛菊、鼠尾草編織而成的花環,而後他單膝跪地,眼神專注地仰視林斐,忍不住似地又湊上去親了親林斐的臉頰。
“我……”他張開口,深邃的眼中,倒映出林斐的臉,“你願意——”
林斐的唇輕輕碰上他的嘴唇,止住了維德的話,四目相對,林斐稍微分開嘴唇,唇瓣一動,“抱抱我好嗎。”
維德怔了一下,久久對視,他手臂一動,林斐卻立刻按住了他,比湖泊、春草更純粹迷人的綠色眼睛深深地注視維德,林斐的力氣不大,卻帶著不可抗拒的氣勢,製住了維德的動作。
“抱抱我好嗎?”林斐眸光顫動,如同渴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