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紅色的寶石將深藏相遇的秘密。
*
喝酒誤事,這是實話。
大清早在床上磨磨蹭蹭、蜷縮在被子裡大半天都不想起床的顧棲苦著一張臉,他幾乎把自己整個腦袋都埋在了枕頭下,輕微的窒息感來襲,連鼻尖都被蒙出了汗意,但顧棲依舊沒有任何想要動彈的想法。
而門外已經響起了熟悉的敲門聲,早就熟知哥哥作息時間的亞撒很確定,此刻門內的青年必然已經清醒了,大抵是因為酒意消散、還能隱約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而羞惱著吧。
亞撒不緊不慢,開口道:“哥哥,該起床吃早餐了,今天做了你之前說很好喝的奶油濃湯。”
奶油濃湯……
顧棲眨眨眼,有些糾結地扯了扯睡袍的領口。
不得不說,幾年後重逢的亞撒有一手令人讚不絕口的廚藝,幾乎每一次都能正正好地抓住顧棲的胃,這不剛剛門外的alpha提到了“奶油濃湯”,顧棲就覺得自己似乎又能回憶起那種跳躍在舌尖上的絲滑滋味。
——好煩,好想吃……
黑發青年揪著鬢角邊的碎發深深歎了口氣,剛探出舌尖舔了舔有些發乾的下唇,下一刻就忽然僵住了動作——某些蒙著霧氣的記憶開始湧動,他下意識抬手撫摸上了唇,似乎還能感受到昨夜貼在唇瓣上滾燙到令人無法呼吸到熾熱……
完了、完了,這下跳進索亞星海都洗不清了。
“哎……”
又是一聲深深的歎息,明顯到門外的亞撒都聽到了耳朵裡——不,或者說不隻是歎息,龍鯨的五感驚人,此刻他甚至能夠聽見一牆之隔青年的皮膚在被窩之間摩擦的微小動靜,各種被放大的感官落在了年輕alpha的耳朵裡,令他有種偷偷窺伺著哥哥的羞恥和隱秘快樂。
敲門的手指微頓,隨即亞撒緩慢擰開門把手。他的腳步很輕,一點點走到了床邊。
床上是一塊鼓起來的被子,裡麵怔蜷縮著個人形,幾縷黑色的發絲還蜿蜒著落在了被角之外,像是幾道神秘的圖騰。
亞撒半蹲下身,手掌拍了拍隆起的被子,下一刻就對上了從床另一邊探出的後腦勺,然後頭發略毛躁的後腦勺轉了過來。
顧棲發出了死亡凝視,“你……”
“咳,哥哥抱歉,不小心拍錯方向了。”亞撒的手掌還搭在那一處隆起上,他很想紳士且禮貌地將手掌挪開,但看到哥哥扭頭時發紅的耳廓,他的動作卻開始不受思維控製,而是又安撫性地拍了拍。
這樣的手感,撞……的時候應該很有彈性吧……
腦子裡的想法還沒想完,枕頭就衝著亞撒砸了過來。
顧棲從被子裡迅速翻身起來,被剛才那幾下輕拍搞的指尖發麻……不,或許連某些晉江不讓出現的地方也有些麻了……該死的,這個小混蛋!
“昨天晚上,”他脫口說出半句,隨後又緊緊盯著亞撒,試圖從紅發alpha的臉上看到什麼反應,隻是還不等顧棲說完,亞撒倒是先一步訴說自己的委屈了——
“昨天晚上哥哥自己一個人把酒都喝了,等我反應過來,哥哥已經醉了。”
顧棲輕輕“啊”了一聲,他眯著眼想了想,那些蒙著霧氣而不甚清晰的回憶中似乎確實如此,但很快他臉色又嚴肅了起來,“那就算是是我都喝了、還喝醉了,你也不能那樣吧?”
“哪樣?”亞撒靠近一步,而原本跪坐在床上的顧棲也立馬往後閃了閃、轉個身,直接變成了屈膝、撐手的坐姿。
不遠處的alpha喉結上下滾動,赤金色的眼瞳中浮著深沉的光,他緊緊看著這般坐姿的青年,目光流轉,像是在欣賞漂亮的藏品——在深色的睡袍下是一具過分蒼白的身體,骨相優越、皮囊精致,藏在其中的靈魂更是萬裡挑一。
而被盯著的顧棲直覺敏感,就像是被獵人盯上的小動物,他有些警惕地縮了縮腳,下一刻就被一發燙的手掌握住了腳踝。
“嘶……”天生溫涼的肌理令顧棲被過熱的溫度激得猛然一顫,他下意識抽腳卻發現來自alpha的力道很大——不會傷及皮膚,卻又難以被掙脫。
然後,他聽到對麵的alpha說:“那時候哥哥並沒有拒絕,我以為你是同意的。”
亞撒垂著眼睫,小心地將皺起來的睡袍拉下來,直到蓋住了那對暈染著薄紅的膝蓋,才道:“哥哥,就算是在家,也要注意啊。”
這一次終於抽回了腳的顧棲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有些不爽道:“那我可真是謝謝你的提醒了。”
“不客氣。”
“起開、起開,我要去洗漱了……”
“好,我幫哥哥放溫水。”
吵吵鬨鬨的早晨算是勉強緩解了顧棲對於昨晚記憶的尷尬,因為還記著今日要和林奈吃飯的事情,顧棲本想的去外麵定個餐廳,但亞撒主動接過任務,扛起了廚師的職責。而另一邊接到邀請的林奈幾乎是連西德都不等,就直接抱著自己的女兒一路趕來。
今日才算是正式見到顧棲的林奈雙眼反光,他單手環抱小孩,風風火火地衝了過來,絲毫沒有初見時的溫柔樣兒,甚至嚇的顧棲生怕細胳膊細腿的omega一個不小心把懷裡的小姑娘給甩出去。
顧棲:“誒誒——慢點!你彆嚇著孩子啊!”
“沒事,在家裡經常和她這麼玩。”林奈快速把小孩放在了沙發上,就親親熱熱地撲到了顧棲的懷裡,腦袋蹭一蹭,那副姿態看得不遠處的亞撒幾乎要咬碎了一口大白牙。
“真好啊,”林奈盯著顧棲看了又看,時隔三年,眼前的這人似乎一點兒變化都沒有……不,硬要說的話,隻能是變得更好看了,那種獨特的氣質,是隻看過一眼就難以忘記的。
顧棲彎著眼睛笑了笑,“好久不見。”
“是的,好久不見。”
這頓飯是重逢後四人的第一次重逢,西德匆忙處理了王宮內的事務,掐著點在飯菜剛好的時候回來,甫一進門,西德就看到了一副難得的溫馨畫麵——顧棲、林奈坐在餐桌前相談甚歡,圍著圍裙的亞撒拉平著嘴角來回上菜,而一個人抱著布玩偶的女兒則卷著小毯子呼呼大睡,絲毫不會被林奈放肆的笑聲影響到。
西德眼底閃過柔軟,他上前吻了吻熟睡的小女兒,習以為常地洗了手、走進廚房,開始和亞撒一起忙東忙西。
飯桌上,林奈笑眯眯地問顧棲:“這一次新釀的甘梅子甜酒如何?我個人感覺比之前那幾款都好喝!”
顧棲點頭,那股甘甜的滋味幾乎與他還是軍校生時最愛的口味一模一樣,甚至與記憶中瑪琳女士的手藝有種不謀而合的滋味,“很棒,我特彆喜歡。”
“喜歡就好,那我以後就都按照這個方子來。”說著林奈撓了撓下巴,開玩笑似的說:“那以後這個釀酒方子就算是我們家的傳家寶了。”他看向沙發上還睡覺的小姑娘,擠著眼睛道:“傳女不傳男!”
唇齒之間似乎還能回憶起那熟悉的味道,顧棲聽到這話一愣,腦海中“唰”地閃過了某些畫麵。他問道:“你不是想開個烘培店或者酒館嗎?”
“是啊,不過我家小公主年紀太小了,我打算再等等。”一提起女兒,林奈和西德都是滿臉的柔和,對於他們來說,眼下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以及被捧在掌心中的小姑娘就是全部幸福的來源。
西德也笑了笑,端起酒杯,輕聲道:“為未來而乾杯?”
“乾杯!”
飯後,睡了一中午的小姑娘終於醒了,她揮著小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顧棲,最後幾經撒嬌、扒拉,終於如願以償地坐在了顧棲的懷裡。小姑娘穿著淺粉色的公主裙,一雙嫩生生的小手緊緊抓著顧棲的衣襟,那副架勢就像是以後要安家在黑發青年的身上、永遠不想下來似的。
林奈輕哼了一聲,“比起我來,這小沒良心的更喜歡你。”
抱著手臂站在哥哥身後的亞撒接了話茬,“和你當初纏著哥哥時一樣。”
林奈被噎地哼了口氣,他看了看渾身僵硬抱著自家女兒的顧棲,又看了看像騎士一般寸步不離守在顧棲身後的亞撒,忽然拍手道:“我們來一張合照吧!”
說完不等其他人反應,林奈就呼喚來了家用機器人,拉著西德一起坐在顧棲的身側。他露出笑容,招呼著幾人喊道:“茄子!”
——哢嚓。
一張五個人的照片瞬間定格,畫麵裡容貌精致的黑發青年懷裡有些僵硬地抱著個漂亮的小姑娘,他身後站著的是一臉嚴肅的亞撒;而在顧棲的身側則是親親密密挽著手臂的林奈,以及笑的一臉寵溺的西德。
畫麵溫馨又帶著某種童趣,家用機器人將照片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聯絡器上,林奈滿意地盯著照片,低聲道:“我要把照片洗出來放在相冊裡,這樣的時刻多值得記錄啊!等我女兒長大以後,我要給她看……以後還要給她的孩子看、給每一代都看……”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這一次等到了顧棲的回來,但林奈心中卻依舊存在有一種不安——黑發青年始終像是風一般無法被抓住,渾身上下都透著自由的氣息,他總感覺這一次並不能達成他所期待的結局。
捏著聯絡器的手緊了緊,林奈看向顧棲,笑道:“以後每一年我們都要拍一張。”
顧棲也笑了,“如果還記得話。”
“當然,我可不會忘記。”明明是笑著的,可林奈依舊覺得顧棲和自己很遠、很遠。
這一頓飯斷斷續續地收拾掉、送走了林奈和西德以後已經是下午了,亞撒把碗筷都交給了家用機器人,便屁顛屁顛地跟在了顧棲的身邊。他見顧棲坐在沙發上發呆,開口問道:“哥哥在想什麼啊?”
“嗯?”回過神的顧棲看向亞撒,他腦海裡還回響著林奈的話,以及那滋味熟悉的甘梅子甜酒,這令他忍不住生出了某種格外大膽甚至是有些天方夜譚的猜測,“我隻是在想,未來的某一天,會不會遇見曾經相識的熟人……”
如果真的是,那也相隔了數百年,對於平均壽命150年的人類來說,早已經不知道傳到了第幾代,即使相遇,也非故人了……
想象中很美好,可放進現實後,那是一種無法改變的無奈甚至是悲哀。
“我覺得會。”
顧棲一轉頭就對上了亞撒格外堅定的眼神。他輕聲問道:“為什麼?”
亞撒:“隻要是被期盼著的相遇,就一定會有重逢的一天。”
顧棲:“你就這麼確定?”
“哥哥還記得《柯爾刻的密語》中的一句話嗎?”
“哪一句。”
“冥冥之中它會讓斬不斷的緣分再一次相遇,跨越時空、跨越距離。”
顧棲動了動唇,他對這句話的印象並不算深,“可那應該隻針對龍鯨而言。”
“或許?”亞撒聳了聳肩膀,依舊堅持著自己的想法,“但我依舊認為隻要期盼著,就終能重逢。”
“重逢……”顧棲輕輕拂過自己的手背,心中忍不住反問——那麼林奈、甘梅子甜酒,以及他未來遇見的瑪琳女士,他們之間,是否又真的存在著他所想的那種聯係嗎?那甘甜略酸的滋味如此熟悉,就好像他再一次走進了熟悉的小酒館,被那位和藹又優雅的瑪琳女士遞過來一杯酸甜口的甘梅子甜酒。
顧棲迫切地想要知道某些問題的答案,但時間線上的差異卻又令他無法去求證,畢竟當初被瑪琳女士領回家的落魄少年,怎麼也沒能想到自己會在未來遇見這些事情……
短暫的休息之後,顧棲從自己的房間裡拿了一個小禮盒遞給了亞撒,要不是今天林奈來做客又帶了一籃子的點心,顧棲自己都差點兒忘記他還給亞撒準備了份禮物——來自alpha的荷爾蒙太嗆人,差點兒熏得他連腦子都轉不動了。
“這是什麼?”亞撒接過盒子仔細打量著——禮盒都沒有他的巴掌大,深紅色的絲絨外裝以及金色的緞帶,這樣的搭配很容易就令他想到了自己。他明知故問道:“是哥哥送我的禮物嗎?”
顧棲點頭,“打開看看吧。”
“好。”
盒子的包裝很簡單,等拆開一半後,一顆金紅色的寶石就出現在了亞撒的手中,上邊微微閃爍著的光芒呈現出一種奢華的金,幾乎與亞撒的瞳光如出一轍。
亞撒喃喃道:“我很喜歡……”
“喜歡就行,”顧棲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解釋道:“我之前在蟲族的原始星球上,那裡實在不好準備禮物,後來才發現了這種顏色的礦石,我感覺很像你眼睛的顏色,所以就取了一塊當禮物帶回來了……”
頓了頓,顧棲補充道:“你手裡這顆,是我用精神力雕出的形狀。”
原本的礦石比起現在的模樣顏色會顯得更加沉、更加實一些,但經過蟲母精神力的無數次雕琢後,礦石最初不規則的外形逐漸變得規整,棱角分明,宛若鑽石一般逐漸綻放出華貴的光。
蟲母精神力的作用不僅僅是雕琢,更是一種淨化——原先礦石中的雜質被剔除,純度愈發地高,甚至在被精神力包裹的同時裡裡外外沾染上了蟲母的氣息,就像是某種意義上的相融,幾乎在整個回程的路上,顧棲的精神力都與這塊礦石形影不離。
——哪怕最初它隻是簡簡單單、價格並不昂貴的礦物,但當有了蟲母的精神力加持後,足以令它的價值堪比寶石,甚至是超越寶石。
亞撒感覺自己的掌心有些發燙,屬於蟲母的精神力流動在金紅色的寶石中,肌理相觸,龍鯨的血液都因為感知到了自己的愛人而沸騰著。
alpha蜜色的手指收緊,寶石上的棱棱角角幾乎要印刻在他的皮肉中,硌得生疼,但對於此刻的亞撒來說卻是一種享受——這樣的痛感可以領他更加鮮活地感受到哥哥對自己的在乎。
他忽然抬起雙臂將顧棲抱在了懷裡。
“亞撒……”黑發青年被摟得微怔。
這是一個格外溫暖熾熱的懷抱,屬於alpha的健碩胸膛有力且充滿了安全感,那股隱隱浮現的、宛若潮水上湧的信息素不受控製地開始浮沉,在空氣中卷著無形的彎嘗試靠近顧棲。似乎是察覺到懷中的青年沒有排斥的情緒,於是信息素也變得更加大膽,它們分支成了一根根細小的觸須,從青年的發絲、頸側、手指、腰腹、小腿一一滑過,或是找著衣擺的縫隙尋求皮肉相貼的機會。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顧棲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海洋味的信息素包裹住了,從頭到腳、嚴嚴實實,鼻腔之間的氣息濃鬱到幾乎叫他暈頭轉向。
頂級alpha的信息素在求愛的時候就是世界上最烈的春.藥,但當種族不同、血脈上存在較大的差異後,原先強烈的效果又會削減;可當亞撒的體內還有龍鯨的血統加持後,一切的結果都會不同——龍鯨,這種神性幻想物種,與其說他們的存在被人類定義為接近神祇,倒不如說他們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一批戀愛腦——還是批發式的,所有的龍鯨都不可避免,這是他們的天性。
因此他們的一切幾乎都是為愛而生,浮動於亞撒身側的信息素也散發出了最大的魅力,隻為了能夠成功吸引到自己的愛人。
“哥哥,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啊……”
紅發alpha的腦袋埋在顧棲的側頸,挺立的鼻梁抵在青年的肩窩,他幾乎是癡迷且沉溺地嗅聞著屬於顧棲的氣息,那股淡淡的、似乎總是慢悠悠的薔薇花香總是不緊不慢地環繞與主人的身體周遭,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有機會感受到它們的甜美。
被亞撒握在掌心的寶石輕輕硌在顧棲的後背,他能感受到被護在手掌中依舊露出了半截的凸起,這樣近的距離,也足夠顧棲聽到另一個胸腔中跳動著的心臟——砰,砰,砰。
太響了。
他忍不住問:“為什麼會喜歡呢?”如果不喜歡,那豈不是就沒有現在的一切煩惱了。
“哥哥,喜歡哪有為什麼啊。”亞撒垂眸,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環繞在青年後背的手上,那顆寶石從他的指縫中露出半截,金紅的痕跡因為窗外透進來的光而折射在了顧棲身後的衣服上,那是一道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