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深夜裡,不知道是誰發出了一聲輕笑,或許是因為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笑音之下帶著沙啞,像是緩慢流動的江河,逐漸彙入遼闊且漫無邊際的大海。
愷因寬大的掌心裡包裹著個白白嫩嫩的小拳頭,距離自己的鼻梁不過兩厘米的距離,雖然出拳時來勢洶洶,可對於人類身份為頂級alpha的龍鯨來說,這點兒小伎倆連挑釁都算不上,反而有種又笨又憨的可愛。
“想打我?”
愷因半撐著側臉,在夜色下流動著光影的赤金色眼瞳掃過被小拳頭砸出一個洞的蟲卵,語氣慵懶,甚至還有點欠揍,“嘖,給你一百年你也打不過我。”
不是愷因瞧不起這看起來就糯糯嘰嘰的蟲卵,而是龍鯨的體質和蟲母的體質就明擺在那裡了,兩個物種根本不能同時衡量,愷因一拳的力道能把蟲卵給拍碎,至於蟲卵一拳的力道……
愷因哼了一聲,他很隨意地放開手掌,任有那個原先還在自己手裡掙紮著的小拳頭再一次往自己的鼻梁上砸。
——啪。
很輕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裡足以被捕捉,隻見那個還黏著卵液的小拳頭頂著alpha的鼻梁僵了僵,如同按下了暫停鍵,在短暫的幾秒鐘後,還有著肉坑的小拳頭肉眼可見地變化紅了,可alpha高挺甚至是性感的鼻子卻沒有任何變化。
隨即,一陣揪心的哭聲從蟲卵裡傳了出來。
打人卻打疼了自己,試問還有比這更委屈的事情嗎?
於是下一個發僵的是愷因。
紅發alpha的神情都空白了,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先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低頭看了看那枚紅彤彤的小拳頭。
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這麼嬌弱的小東西嗎?這樣的生物等孵化出來怎麼活?養在天鵝絨裡嗦奶瓶嗎?豈不是得天天捧在手裡、含在嘴裡?不然稍不注意就會磕了碰了……會死的吧?所以,誰會養這麼麻煩的小東西啊!
愷因覺得,這個人一定不是他,可能是管家維斯或者是女仆長蘭妮。
明天就把這麻煩的幼崽交給他們照顧。
愷因這樣想著,又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支棱在半空中的小拳頭——
蒼白的小手“啪”地揮開了alpha的手,委屈巴巴的嗚咽聲不停反大,甚至還在卵液內“咕嘟咕嘟”冒著氣泡。
猛然反應過來的愷因直接上手,把裂開一道口兒的卵膜徹底撕開,也顧不上黏糊糊的卵液染濕了半張床,就把蜷縮在內裡的幼崽給提了出來——是真的提,蜜色的大掌完全籠罩著蟲母幼崽的後腰,看著幾乎像是捏著屁股把黏糊糊的崽從蟲卵裡提了出來。
顯然,被提出來的幼崽也愣了一下,原本嗚嗚咽咽的哭聲戛然而止,他扭動著身子,似乎對於自己如今的處境充滿了困惑。
他溫暖的巢穴呢?他暖呼呼的液體呢?他富有安全感的小家呢?
下一刻,幼崽就感覺到自己被提著屁股晃了晃,懸空在後的尾巴也被不帶惡意地捏了捏。
alpha的指腹相對粗糙,其上有他曾經捏過匕首、激光槍的老繭,對於幼崽的尾巴來說,不亞於是種故意的欺負。
還不等懸空著的幼崽生氣,便又聽到身後的人開口:
“嗯?是個毛毛蟲?”
——毛毛蟲?你全家都是毛毛蟲!
“嗷嗚!”
出離憤怒的幼崽毫了一嗓子,他以為是如雄獅怒吼,實際卻和奶貓撒嬌差不多。
他試圖用自己的尾巴抽開那沒有禮貌的手指,但卻忘記了自己隻是個剛剛誕生的小幼崽而已,被甩得“啪啪”亂飛的卵液糊了alpha一臉,肉乎乎的淺粉色尾巴沒等晃悠幾下,就已經被累癱了,隻能無精打采地耷拉著,瞧著就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還挺調皮。”
愷因抹了把臉上的卵液,拉開了床頭的燈,才小心把手裡的幼崽翻轉過來,得以看到小家夥的全貌——
又小又軟,皮膚蒼白。
區彆於人類剛剛誕生的嬰兒,作為蟲母的幼崽在初時從蟲卵中爬出來,就已經擁有了烏木般黑沉的頭發,柔軟微微卷曲,正濕漉漉地貼在腦袋上。
他的眼睛很漂亮,有種說不明的濕潤感,仿佛能從那雙黑溜溜的眼珠裡一眼看到更深的位置。清澈、乾淨,是屬於孩子的澄澈,隻是因為憤怒和委屈,漆黑的眼瞳裡還燃著不爽的火星和朦朧的霧氣。
“玉雪可愛”四個字絕對夠形容。
紅發alpha眨了眨眼,他又移動目光,落在了幼崽的身體上。
依舊是眼熟的蒼白,這個孩子似乎在孕養之初就缺乏色素的侵占,除了檀黑的發絲、眼睛、發紅的嘴巴,其餘皮膚總是不大健康的蒼白,隻在關節處暈染著嫩嫩的淺粉色,而這樣的粉色同樣取代了本該是雙腿的部位——那裡是一條肉乎乎的尾巴。
或者說得更加貼切,這是蟲尾,屬於蟲母的蟲尾。
不得不承認,這是個格外漂亮的小幼崽。
愷因抵著牙槽,他想自己或許也不是不能養一下這嬌氣的小東西。
但很快,來自幼崽的反擊讓愷因挑了挑眉頭。
連牙都沒長齊的小家夥努力轉頭,一口咬住了垂落在周圍的紅發,還很用勁地扯了扯,他總想報複這位弄疼了自己拳頭的壞家夥。
對此,愷因隻是笑了笑,他懶洋洋地揪出了自己的頭發,轉而用手指捏住了幼崽肉乎乎的腮幫子。手感很軟很糯,像是在捏棉花糖,當然愷因並沒有捏棉花糖的經曆,他隻是單純地幻想了一個比較適合幼崽的比喻。
被捏了臉頰的幼崽含含糊糊張嘴,難以被控製的口水沾滿了愷因的虎口,alpha麵上似乎是嫌棄的神色,但他依舊用指腹輕輕擦掉了濕乎乎的痕跡,順便看了看幼崽的口腔,“牙口不錯。”
“嗷嗷嗚!”
年幼的小蟲母張牙舞爪,但他又怎麼可能是成年alpha的對手,很快就被毯子裹著尾巴團吧團吧,從頭擦到尾,等幼崽頭暈目眩地終於從絨毯裡探出腦袋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被alpha提著換了個房間。
薔薇莊園內的房間有很多,愷因懶得晚上再叫管家,便乾脆提著毯子去了旁邊的側臥——乾燥的床鋪,柔軟的被子,以及手裡這個撲騰的小家夥。
龍鯨的精神力毫不遮掩地從愷因體內探出,它們宛若一雙巨大的手,把幼崽捧了起來,就像是搖籃,一晃一晃,甚至還有其他精神力分支溫和地拍著幼崽白白嫩嫩的肚皮,像是哄睡前的小步驟。
不過才孵化不久的幼崽顯然沒有什麼困意,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精神力們吸引,便一邊含含糊糊說著聽不懂的話、一邊用手指勾住龍鯨的精神力,甚至還放出了自己用於感知世界的新生精神力,試圖一起玩耍。
於是稚嫩的小家夥們正好被浮空的巨獸捕捉,比起最初驚懼時的顫抖,這一回幼崽被抓著自己的精神力後非但沒有害怕,反而發出了“咯咯”的輕笑聲,嫩生生的小牙含在嘴裡,可愛到愷因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確實可愛。
alpha又看了幾眼,正好對上了幼崽扭頭時的視線。
“——哼!”
哼氣的是還在記仇的幼崽,年紀小小的蟲母衝著紅發alpha吐了一個口水泡泡,便快速轉頭,隻留下了一個毛茸茸的黑色小腦袋。
愷因:?
“你這還真是……”
愷因話沒說出來,隻覺得好笑之餘又有些自我懷疑——他的身份、地位、容貌,哪一個拿出去都是被眾人追捧的存在,卻不想最近在這個幼崽的身上頻頻吃癟,這算什麼?風水輪流轉嗎?
等他徹底躺在了床上後,龍鯨的精神力晃悠著小心降落在床邊,蜜色的手臂動作輕緩地將幼崽撈到了自己的懷中,見對方還蛄蛹著想掙紮時,愷因隻慢條斯理地用手指輕輕抵住了幼崽的肚皮。
又軟又白,抵著時還有個小小的肉坑。
再一次被鎮壓的幼崽連眼睛都瞪大了,顯然他對於alpha的力量很難置信。
在不信邪的幾次嘗試後,幼崽非但沒有從手指的桎梏下爬出來,還累得自己滿頭大汗,剛剛乾燥的發絲又濕答答地貼在了腦門上,像是個可憐的落湯小雞仔。
而作為成年人的愷因就這麼靜靜看著,直到小幼崽徹底翻騰不動後,他才側身躺好,給對方掖了掖被子。
蜜色的手格外強勢地捂在了幼崽的眼睛上,任由掌心被纖長的睫毛剮蹭著,手的主人卻不受任何影響,隻道:“睡覺。”
他想,算了,還是給管家和女仆長養吧。
閉著眼睛的愷因不曾入睡,他的精神力依舊張揚著,正無聲地觀察著幼崽的狀態——出於精神力鏈接中的感應,他知道這個新生的孩子狀態不錯。
而作為觀察對象的小蟲母則在黑漆漆的掌心下轉著眼睛,誕生之初便毛茸茸的睫毛在alpha的掌心裡掃來掃去,微紅的嘴巴不滿地撅了撅,剛準備吐個口水泡泡表達不開心,就被早有預料的alpha捏成了鴨子嘴。
愷因:“再吐口水,打你屁股。”
打屁股是什麼意思?剛出生的小寶寶怎麼可能理解呢?他隻知道什麼是好玩而已!
吐泡泡好玩嗎?
幼崽告訴你,吐泡泡當然好玩!
於是等愷因剛剛撒開手,有著小叛逆、小脾氣的幼崽立馬張嘴,衝著離自己幾厘米的手指吐著口水泡泡,那副氣鼓鼓的樣子就像是即將爆炸的河豚,連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夜色下,alpha赤金色的瞳孔閃了閃,像是蟄伏的野獸,眼底浮現出攝人心魄的光芒——他覺得,自己應該給不聽話的幼崽樹立一下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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