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疑,養孩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對於貧民家庭來說,吃穿用度將會成為一筆很大的開銷;對於平民來說,教育和培養將是兩個不那麼容易的難題;而對於貴族來說,他們需要耳提麵命讓孩子知道那些人是可以接觸的、哪些人是不能得罪的,在那些充滿了彎彎繞繞的交往中,沒腦子的貴族大概是走不長遠的……
當然這些都是以後要考慮的問題,現在愷因所麵對的難題不是吃穿和教育,而是名字。
作為被薔薇莊園的主人——愷因·柯爾刻庇佑在羽翼下的孩子,自然需要有一個響響亮亮的名字,以後任誰說出去,都會知道這就是柯爾刻家裡精貴的小少爺,是僅次於愷因本人的存在。
但響亮的前提是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此時愷因翻著厚重的帝國字典,卻忍不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當初他自己離開聖地後,乾脆利落地改名換姓,畢竟對於絕大多數龍鯨來說,他們的誕生與父母沒什麼關係,因此也無需姓名繼承。
所以,當時剛剛離開龍鯨之鄉的愷因融合了《柯爾刻的密語》一書,確定下了自己的新名字。
——並沒有什麼深刻的意義,就是他在書中各個詞彙裡隨便抓鬮抓出來的。
對自己可以隨意,但等輪到愷因給幼崽起名時,他就卻糾結得不行,感覺字典內的哪一個字都配不上懷裡這個甜甜的小家夥。
又把厚重的字典翻了翻,愷因看向坐在自己懷裡吹口水泡泡的幼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對方那頭柔軟的黑色發絲。
“你倒是悠閒。”蜜色的手指卷著小孩剛到耳側的頭發,愷因將桌子上的字典往下放了放,正好將紙頁置於對方的麵前,“自己選。”
小幼崽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黑溜溜的眼珠轉著落在了字典米白色的紙頁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對於他來說就像是不會動的小螞蟻。
蒼白的手指落在了紙上,愷因的視線追隨著幼崽的動作。
或許在前一秒,愷因還在質疑自己為什麼把選擇權交給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孩子,但下一秒他頓了頓,神情有一瞬間的凝結。
“你喜歡這個字?”他問道。
幼崽細細的手指點著一個字戳了戳,眼底閃爍著亮晶晶的微光,尤其當他和愷因對視時,那種燦爛,令愷因覺得自己胸口裡藏著一塊即將融化的棉花糖。
愷因低頭盯著被幼崽選中的“幸運字符”沉默片刻,“好吧,那麼下一個呢?”
幼崽歪歪腦袋,似乎在思考著alpha的問題。
“啊、嗷嗚!”
笨拙的舌頭在口腔裡動了動,含糊地發出難以分辨出字眼,蒼白的小手扯著愷因的袖口,他就像是指點江山的小王子,坐在至高之人的腿上,隻是輕輕一揮,就有人替他帶兵出征、擴張王朝。
沙沙聲不斷,愷因配合著幼崽的動作翻頁,很奇妙的——他似乎總能弄明白這個小家夥的各種想法。
當翻頁聲被蒼白的小手製止時,幼崽的手指落在了第二個字眼上。
“顧……棲?”
紅發alpha的聲音微妙地起伏著,得天獨厚的嗓音在輕咬字符時有種叫人難以抗拒的魅力,不過對於誕生時間不到一個月的幼崽來說,所有的荷爾蒙都沒有吐口水泡泡好玩。
等愷因低頭喚著“顧棲”二字時,剛剛獲得了新名字的小幼崽卻充耳不聞,他似乎很快就忘記了前不久選名字的快樂,隻樂嗬嗬地衝著愷因吐著泡泡,又拍了拍對方的手掌,指著書桌上顏色鮮亮精致的羽毛筆“咿咿呀呀”。
“要這個?”
愷因將羽毛筆拿了下來遞給幼崽,立馬被對方兩手並用得抱在懷裡。
尾端的豔色羽毛掃過幼崽的下巴,有些發癢,不曉得這是什麼、隻是被那顏色吸引的幼崽皺了皺鼻頭,“嗷嗚”張開了嘴,準備咬住弄癢了自己的“壞東西”。
“——嗚!”
嘴巴剛張開距離羽毛隻有一厘米的時候,蜜色的手指像是有什麼預感功能似的,格外精準地捏住了幼崽的嘴巴。
肉乎乎的軟肉被擠成了鴨子嘴,隨後就聽身後的alpha道:“什麼毛病,這不能吃,臟死了。”
被捏著嘴巴的幼崽眨眨眼,下巴還被羽毛撓得發癢,他努力向後仰著腦袋試圖躲開“惡魔大手”,但在alpha的力道下,他的所有掙紮都不夠看,隻能卯足了勁兒,連嬰兒肥的臉蛋都憋紅了。
愷因怕把有些笨笨的幼崽給憋得更傻了,便先一步放手,誰知小孩往後仰的力道還挺大,在蜜色手掌脫離的一瞬間,某個毛乎乎的腦袋就“砰”的一聲砸在了alpha的腹肌上。
嗯,很硬,也很疼。
痛覺敏感的小家夥立馬眼底蓄滿了水意,還不等眼淚流出來,嘴巴裡就被塞進去一塊甜滋滋的糖。
嗯,很甜,好像也沒有那麼疼了。
好哄到簡單的幼崽立馬止住了淚水繼續往下流的衝動,隻轉著淚花花,表情認真、微微撅著嘴巴品嘗嘴裡的糖塊。
他甚至是很珍惜地含住,都不敢用米粒似的小牙在糖塊上留下痕跡——生怕自己多咬一口,糖塊就會再少一點。
這是他第一次嘗到甜的滋味,比起最初時略帶腥氣的卵液、被裝在瓶子中的牛奶,顯然糖的味道更能獲得幼崽的喜歡,甚至於魅力超過了給他糖塊的愷因。
愷因半垂著眼睛,觀察著坐在自己腿上的幼崽。
他試圖回想,自己曾經見到過的孩子是什麼樣兒的——
似乎是在幾年前的晚宴上,不乏有被帶去認識同圈人的貴族少爺、小姐們。他們都被家族教育得很好,即使是麵對愷因時,也努力保持著不卑不亢的態度,試圖得到薔薇莊園高看一眼的機會——沒有幾個貴族不想搭上愷因身後的這條大船。
可即便那些孩子們被教育得再好,愷因依舊能夠從他們的眼底看到深埋的驚懼。似乎每一個知道他過往經曆、聽說過他手段的人,都無法抑製自骨子裡由內向外而生出的害怕。
蜜色的手指輕輕落在了幼崽的腦袋上,嘴巴裡還含著糖塊的小家夥懵懵懂懂轉頭,見身後的alpha隻是撥弄著自己的頭發,便又毫不在意地和自己嘴裡的糖塊做鬥爭——那是被口水接觸就很快會化掉的糖,沒有幾秒鐘的時間,他除了甜甜的舌頭和口腔,就再找不到令人心情愉悅的糖塊了。
——嗚,還想吃。
幼崽頂著alpha的手轉過了腦袋,“啊”地輕輕張開嘴、露出豔紅的口腔,蒼白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黑亮的眼睛閃爍著細碎的渴望。
“想吃糖”的意願成功從幼崽的動作傳遞到了愷因的眼睛裡,他沒有立馬動,而是用手固定住對方的腦袋,沉默地觀察著什麼。
“咦呀……”幼崽鼓了鼓腮幫子,似乎是對alpha的無視有些不滿,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是對愷因的控訴,就好像不給他一顆糖塊是這世間最罪大惡極的事情。
“怕我嗎?”愷因問道。
他從幼崽的眼底隻能看到對糖塊的渴望,以及對“愷因”這個人的無所畏懼、甚至是帶點兒指責意味的疑惑,就好像是在問:你為什麼還不給我糖呀?
沒有恐懼、沒有害怕。
愷因喜歡。
“看來是不怕的,”他點點頭,又捏了一個糖塊,“最後一個。”
糖塊在半空中晃了晃,幼崽的目光追逐著也晃了晃,壓根兒沒功夫注意愷因說了什麼,反正他是可可愛愛的小幼崽,除了吃糖,聽不懂這個人在說什麼!
而愷因作為一個成年很久的alpha,他能對聽不懂話的幼崽怎麼辦呢?除了依著對方似乎也沒有什麼彆的法子了。
米白色的糖塊被小心遞到了幼崽的嘴邊,但這一回對方沒有直接張嘴含住,而是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著,嘴巴一抿一抿,嗦著甜滋滋的味道,整個表情都放鬆下來了。
看著嗦糖的幼崽,愷因覺得自己不能這麼寵溺著,萬一以後把“甜寶寶”寵成了“熊孩子”怎麼辦?畢竟教育都是從小抓起的!
從明天開始,就應該開啟教導計劃了……
“你……”
腦海裡的想法還不等完全成型,愷因就感覺自己的衣服被一隻小手抓了抓——混合著口水和糖汁的小爪子在alpha黑色綢麵質地的睡袍上留下了一個皺巴巴的印子,反光的水跡微妙地在愷因的視線裡跳躍著。
糖汁有些粘膩,幼崽抓了抓小拳頭,被黏黏糊糊的觸感弄得不大舒服,下一秒就很自然地揪起alpha的衣擺,像模像樣、極其講衛生地擦著小手,甚至還細心到把自己的每一個指縫都擦得乾乾淨淨、直到沒有任何黏膩感。
頂著愷因熾熱的目光,幼崽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對,等他把自己清理得手指乾燥,才撅著小嘴衝alpha伸手,申請一個舉高高的擁抱——就好像在表達:你看,我已經很乾淨了,所以你還不給我一個抱抱嗎?
愷因:?
所以是用我的衣服擦手擦臉以後還想讓我抱嗎?我會抱你嗎?
不,當然不會!
愷因眉頭跳了跳,他嫌棄地看了看睡袍上的痕跡,心道自己一定會狠狠拒絕幼崽這無理的要求,並要嚴肅對方教育一頓,怎麼可以在他的衣服上擦手擦嘴呢?
“呀呀!”
隻是還不等教育出口,幼崽便軟乎乎地衝著愷因“咿咿呀呀”,像是在撒嬌似的。
就容忍這一次、最後一次……
紅發alpha冷著臉,但心裡卻為自己的行為開脫著,而他的雙手卻早已經給予了蟲母幼崽一個穩穩當當的舉高高。
他想,明天必須開啟教育模式了。
早在不知不覺中,愷因心底所謂的“教育”已經日複一日地堆疊在明天了,至於什麼時候才能真的落實,恐怕就是愷因自己都不知道。
被愷因·柯爾刻養在羽翼下的小幼崽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名字,當天這位莊園主人便昭告了莊園內上上下下的仆人,從此薔薇莊園裡有了兩個主人——一個是被外人魔鬼化的愷因,另一個則是從小就被嬌養的顧棲小少爺。
外界有關於薔薇莊園主人的傳聞隻多不少,從前那些真真假假的事情似乎總是與財權脫不開關係,是冷硬且殘酷的。但這一回,任誰聽說愷因·柯爾刻養了個小孩,都覺得難以置信——對待敵人如秋風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