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族就居於因塞特星域之內,而高階蟲族則集中於中央星或是自己的領地,他們在日複一日中等待著蟲母的誕生,並早就做好了去星域內的各個星球上尋找來自蟲母的精神力信號的準備——蟲母的誕生地點並不具有唯一性,而連接於蟲母和高階蟲族之間的精神力鏈接才具有唯一性。
而這一任蟲母——也就是顧棲——高階蟲族們原本已經踏上了尋找蟲卵的路途,最初時幼年蟲母所發散出來的精神力很微弱,他們之間無法很好地達成鏈接,因此高階蟲族們便隻能追尋著斷斷續續的感應在遼闊無垠的星域中尋找。
原本他們就要成功了,但意外發生了——一隊膽大包天的小星盜團偷摸進入了因塞特星域內的原始星球上,試圖挖掘能源來換取財富。畢竟一直以來,蟲族內部能源星盛行早已經不是秘密了,人類帝國饞、人魚一族饞嘴,沒有什麼道德底線的星盜自然也饞。
隻是誰都不曾想到,蟲卵正好也在那顆原始星球上。
貪婪的星盜發現了藏在山洞內部閃爍著微光的蟲卵,他們將其當作是可以被拍賣出高價的珍奇生物,自然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賺錢的機會。於是蟲卵被帶走了,姍姍來遲的高階蟲族們一無所獲,便再一次追著精神力鏈接中的感應繼續尋找。
隻是路到半途,星盜們發現蟲卵的生息越來越弱,原先表層附著的微光暗淡到幾近於無,他們經過商量後,決定將這未知的、看起來快要死掉的生物卵扔掉。
當星盜們所乘的星艦路過三等序列星荒原之星時,那枚來自因塞特星域的蟲卵被從高空拋了下去,砸在了冰冷廣闊的大海裡。
被拋棄的蟲卵蕩悠著水波,因為重力逐漸下沉,最終被顏色鮮豔、相互交錯的珊瑚叢卡在了裡麵,時不時會有魚群路過,它們將蟲卵當作是食物相互啄咬著,等發現實在咬不下什麼東西時,才又成群結隊地離去……
蟲卵陷入了一望無儘的孤獨之中,他懵懵懂懂地試圖發出訊號,感應那些曾經給予過自己溫暖的精神力。
但實在是太遠、太遠了,從這裡到蟲族,整整跨越了因塞特星域和自由星域,甚至進入了赫蒙特星域的境內,對於幼年的蟲母來說,他很難聯係到最初時熟悉的鏈接,但他依舊努力發散著精神力,試圖在這茫茫大海中可以找到一個可以幫助他的拯救者。
然後,蟲卵等來了愷因——他的監護人。
“事情就是這樣的。”莫格·金翼的臉上浮現出一層無奈,如果不是因為種種意外,他們根本不可能放任蟲母流浪在外。他道:“星盜能夠潛入因塞特星域確實是我們監管不夠嚴格,加之所有的事情太過巧合,才導致我們在尋找蟲母的路上一直與之擦肩而過。”
愷因聽著皺眉。
即使這些事情已經過去十八年了,但當它們再一次以講述的形式落在紅發alpha的耳朵裡時,幾乎每一個字眼都閃爍著危險的光——如果路途中,星盜並沒有將生息微弱的蟲卵扔掉,而是做出彆的選擇,那麼愷因可能永遠地失去自己的甜崽。
換一種說法,甚至可能愷因都不能感受到所謂“命定伴侶”的精神力感應,就已經失去了找到對方的機會……
心有餘悸。
這是愷因此刻唯一的感覺。
紅發alpha深深呼出一口氣,他看向對麵的幾個高階蟲族,“對,是我用精神力包裹住了顧棲,他是我的孩子、是被我親手養大的幼崽,即使他有著蟲母的血統,可他的一切記憶、經曆都在蒙瑪帝國,他是我的全部。”
愷因唇角抿得平直,有種森然且充滿了冷意的拒絕感,“他不會選擇和你們離開的。”
“但你並沒有問過他。”陸斯恩冷冷回應,“因為你的□□,殿下甚至都不曾回到過自己真正的家園、不曾見過蟲族的風景,你有什麼資格替殿下做決定?隻因為你是殿下的監護人?可你彆忘記了,殿下長大了,也終究會有自己的想法。”
“哈,這話我讚同。”緊接著安格斯開口——
“什麼叫‘即使他有著蟲母的血統’?我想你並不了解蟲母吧?殿下可不是普通的蟲母,他區彆於所有的蟲族,是數百年,甚至是千年都難得一見的王血持有者。”
“沒錯,你是養大了殿下,可你隻是個人類,你拿什麼去陪他?用的枯骨嗎?但我們不一樣——我們是高階蟲族,壽命幾乎與蟲母等長,如果沒有你,將是我們作為守護者陪伴在殿下身邊,親眼見證他的成長與蛻變。”
安格斯有些惡意地咧了咧嘴,“你知道等殿下長大以後會發生什麼嗎?在殿下成年的那一天,他將在所有的守護者中做出選擇,而最終被留下的高階蟲族將成為殿下未來的伴侶……哦,不過當然,如果殿下有需求,其他的守護者不會離開,而是會繼續侍奉在殿下的身側,因為他是我們至高無上的珍寶。”
安格斯這些話幾乎直接戳在了愷因的心窩子上。
一種無言的怒火逐漸蔓延,燒得愷因整個胸腔腹腔都在發疼發熱。他忽然有一瞬間不理解這樣的情緒從何而來,他所不能容忍的是高階蟲族們帶走他的七七?還是不能容忍假想中“守護者”的存在?亦或是那些有可能被顧棲選定為未來伴侶的家夥?
很難受,又憋又悶,像是硬生生咽下了刀片,撕扯得愷因喉嚨乾澀。
與此同時,嘴巴裡叼著麵包的顧棲實則小心蹲在門口,偷聽了一場有關於自己身世的故事。
麵包被他小心地撕開,咀嚼後散發出來的甜味兒落在口腔中給人一種幸福的慰藉感。
顧棲眯了眯眼睛,腦海中回響著高階蟲族和監護人之間的對話,他嘗試構思自己的另一種人生——提早被高階蟲族們找到,被嬌寵在蟲族的中央星上,他同樣會在寵愛之下得到無儘的關懷和照顧,但也注定失去了自由自在奔跑的機會。
光是從高階蟲族們的對話和態度中來看,顧棲已然可以勾勒出中央星上絕大多數蟲母的生活狀態——身穿華服、皮膚蒼白,居住著宮殿、用度皆是奢侈,會走在最平坦的路徑上,閒暇時光中可以參加茶會,身邊被不同階層的蟲族圍繞著,不論做什麼都有人幫助。
他們會成為高高在上的王子公主,卻無法像顧棲一般成為戰士。
這樣的生活我喜歡嗎?
顧棲這樣問著自己。
他被監護人、管家叔叔、女仆長阿姨照顧得很好,但他們卻不會限製顧棲在軍校內的一切活動,大概如果不是這次發生失聯的意外,可能監護人還會更加支持顧棲繼續以進入軍部為目標的夢想。
但如果將監護人他們換成高階蟲族——彆說是上軍校了,大概顧棲從蟲卵中孵化的第一天起,就會在蟲族所謂的“照顧愛護”下被潛移默化成另外一種性格。
他幾乎無法想象。
小餐廳的門被推開了,原本氣氛冷凝的高階蟲族們在看到從門口探出腦袋的顧棲時,瞬間收斂了自己的氣勢,一個個都嘗試以最溫和的態度麵向這位黑發的小蟲母。
但隻有愷因——紅發的alpha抿直了唇角,臉上的神情冷漠到難看,讓顧棲忍不住想到了前不久把自己按在桌子上打屁股的模樣。
“咳咳,”顧棲輕咳一聲,問道:“抱歉,我偷聽了。”
他很有禮貌。
莫格·金翼微微頷首,唇邊笑容溫柔,“我想大家都知道,也已經默認了殿下的偷——啊不,光明正大地聽。”
“唔,好吧,我還以為自己很小聲呢。”
“我們的五感很敏感。”容貌冷豔,但笑起來卻格外漂亮的艾薇揚起眉頭,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聲音柔和得就像是含了一汪泉水,“甚至可以聽到殿下咀嚼的次數。”
“那個就不用告訴我了!”顧棲有些不好意思。在他十八年的人生曆程中,接觸的女性角色並不多,譬如女仆長蘭妮,於顧棲而言像是和藹可親、經常會包容他一些小懶惰的外婆,那是類似親人之間的感覺。
因此當他麵對艾薇時,便下意識軟了聲音,“我可以問你們一個問題嗎?隻是有一點好奇。”
“當然,滿足殿下的好奇是我們的榮幸。”
顧棲連忙擺手,“不用這麼客氣的。”
他走到監護人的身邊,小心拉住了對方寬厚的大掌——就像是小時候監護人牽著他的手一般。
顧棲問道:“蟲母在你們那裡需要做些什麼嗎?或者說,‘蟲母’的職責是什麼?”
“這個問題沒有明確的定義。”陸斯恩微微蹙眉,“普通蟲母會與高階蟲族結合,誕下更加強大的後代;王血蟲母則以精神力上的特殊性,令蟲族們得以進入一個新的進化階段。”
“話雖然是這樣說的,但蟲族並不會強製要求什麼,在中央星上,蟲母的意願高於一切。”安格斯補充道:“蟲母隻需要好好享受我們為其獻上的一切就好。”
莫格點頭,“對的,蟲母並不用必須做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因為蟲母的身份便可以享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