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穆之生性仁愛憐憫,性格恭敬謹慎,哪怕已及貴妃尊位,也從不曾隨意打罵宮人。
可是今夜,她卻是動了十足的殺心!
桂嬤嬤也算得上太師府的舊人、將軍府的老人了。她生父當年不過是一介流民,得謝太師妻子施粥得以活命,機緣巧合下這老漢有幸進了太師府聽命。桂嬤嬤是太師府的家生子,自小伺候謝太師獨女。
謝氏見這大丫鬟比自己還小幾歲呢,自是多有照顧,她從未虧待過自己這個大丫鬟,後來桂嬤嬤生三胎,趕上了謝氏生金童子,她便成了金童子的奶娘……
謝氏逝世後,曹穆之將幼弟抱回了定康王府,桂嬤嬤自然也是跟著一起的,曹穆之她自問從不曾虧待過這位母親身邊的舊人,反而敬重有加,托付信任。
不說在定康王府如何,哪怕是如今進宮來,曹穆之安排照顧幼弟的宮人,都得聽這位宮外嬤嬤的話,而曹穆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是不曾細問在桂嬤嬤照顧下幼弟的日常起居。
如此重之敬之,竟然養出了一條白眼狼來。
金碧輝煌的宮殿,高座之上姿質豐豔的貴婦人抬手輕揮,漠然道:“拖下去——杖斃!”
“杖斃”二字,讓桂嬤嬤的臉上血色全失,她砰砰磕起了頭,淒淒慘慘地喊叫著為自己開脫:“貴妃娘娘饒命!貴妃娘娘饒命啊!看在奴婢多年伺候的份上,奴婢可是您母親的身邊人啊……”
求生欲果然讓人爆發力十足,桂嬤嬤掙脫了太監們對自己的鉗製,口齒利落地瘋狂解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奴婢都是被逼的,奴婢的小兒子賭場輸了錢被他們抓起來了,奴婢也沒有辦法啊,況且他們也沒讓奴婢給國舅爺下毒,隻不過是說幾句話,引導國舅爺愛玩鬨一些……”
曹穆之卻不想聽下去了,她美目一利,氣場全開:“聒噪!”
一句“聒噪”,便讓桂嬤嬤再也出不了聲,隻有一陣不甘心的“唔唔唔”漸行漸遠。
桂嬤嬤做什麼,曹穆之都能體諒,哪怕她禁不住敵人糖衣炮彈的蠱惑而選擇對付她這個貴妃,她也能理解。
但她千不該萬不該,把手伸到金童子那邊去,更不該以為“離間貴妃姐弟”“教壞金童子,搞臭他名聲”“引導金童子激化兩位皇子的矛盾”等行為,隻不過是不值一提的說幾句話的小任務!
曹穆之暗暗咬牙:門閥士族,果真狼子野心且毒計多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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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通明的宮殿又恢複了往日的肅靜。
一隻手,輕輕放在了曹穆之的肩上。
頭頂上方傳來了熟悉的男聲,低低安慰:“好了,不過是個奴婢罷了,卑賤之人哪裡就值得你為她動氣了?”
倘若是一般的下人,曹穆之處理了就處理了,也不會刻意驚動永明帝,可這桂嬤嬤……哪怕是永明帝都對她有著不淺的印象,故而這一次,她是當著永明帝的麵,直接處置的。
曹穆之仰頭,看到那璀璨燭光下,即使不年輕了,卻也清俊的麵容,有些疲憊地搖了搖頭:“我隻是未曾想到,怎麼連她也會……”話沒說完,她幽幽歎了一聲,“當真是,人心叵測。”
永明帝聞言,眼中憐色更重:“都是我不好,是我有愧於你……”那群混球真是怪煩人的,明的不行,就來暗的了,手段越發下作齷齪。
他話未說完,便被一隻輕點在唇畔的手指止住了。
曹穆之摩挲了一下丈夫乾燥的嘴唇,苦笑道:“造化弄人罷了,哪就是你的錯了?”
世事如棋,落子無悔,事已至此,不過是天意難料,何必詰難已經承擔了不小壓力的丈夫?
如今之事,又能怪得了誰?
怪謝太師沒野心,沒有一開始就衝著皇位奔去,導致女兒與外孫女的婚配對象在奪嫡戰場上實力不夠?
怪永明帝當年沒能引頸受戮偏偏要去掙紮,還是怪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不夠冷酷鐵血?
還是怪山東士族野心勃勃不肯給他們家兩口子白嫖非要對皇位虎視眈眈?
還是怪先皇嫡子和長子怎麼打生打死打出了個兩敗俱傷來,偏給了其他皇子機會?
罷了罷了,各有各的立場,無從怪罪,況且世事不過儘人事,聽天命。
曹穆之,早就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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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處置了桂嬤嬤,她是金童子的奶娘,打小陪伴著,情誼非同一般,金童子那兒恐怕不好交代,”說到這兩年越發“不懂事”的弟弟,曹穆之就覺得有點頭痛,“明日我讓他進宮一趟,與他好好說一說,而且今日之事,他實在是太不像話了,那獅子狗……”
曹穆之話未說完,便感覺到永明帝打著轉兒揉在兩側太陽穴的力道。
帝王動作輕柔,力道適中:“那獅子狗又如何了?再名貴,也不過是隻畜生,金童子喜歡,那便是他的了。他今日才挨了你的訓,明日就不要讓他進宮來了,他自個兒都說了,三日後便要來,你又何必著急讓他再跑一趟?”
“再說了,今日之事他也未曾做錯什麼,那兩孩子不就是兄弟麼?為了一條狗,兩兄弟大打出手,這怎就不該懲罰了?我看金童子這事兒做得有章法,值得表揚!”
曹穆之享受著丈夫的柔情伺候,聞言輕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