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直播結束以後,留給趙構的是噩夢一般的現實。
各地陸續爆發了起義，甚至還有軍隊暴｜亂。
暴｜亂原因也讓人很沉默——因為皇帝不拿武將當人。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事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逐漸發酵，各地甚至重新出現了割裂政權。
趙構一時之間忙得焦頭爛額。
偏偏他往日的優秀狗腿子秦檜，經過天幕的事情似乎心灰意冷,選擇了辭官隱退。
此後提拔上來的萬俟卨,也因為天幕先前說過的那些因果報應的話束手束腳，擔心自己哪天真下了地獄，受儘折磨，所以隻肯乾些普通的日常工作,臟活是一個也不願意再沾手。
趙構:“……”
朕要你們這幫廢物何用？！
手中沒什麼可用的人,這導致趙構本就艱難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
為了保護住自己的皇權，不再發生當年的苗劉之變類似的事情,趙構不得已將好不容易才收回來的兵權重新歸還給了嶽飛，並且強行啟用了已經賦閒在家的韓世忠。
至於張俊……
倒不是趙構不想用他，事實上,陰謀已經被暴露在眾人麵前的張俊此時此刻和趙構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反倒是最讓他放心的——因為這個人的存在，不僅能製約嶽飛和韓世忠在軍隊中的勢力，而且還能站在他這邊幫忙掌控兵權。
但是，這個人選就算再好也有個前提——他得是個活人啊！
是的，張俊死了，就在直播結束半個月後。
而這個人的結局，也是讓趙構心有餘悸的原因之一。
張俊是被暴民殺了的。
他被一幫匪徒闖進了家門，開膛破腹。
好在他們目標明確，殺的隻有張俊,他家中的下人是一個也沒動。
除了兩個嚇瘋了的，剩下的人可以說是毫發未傷。
也是從其中一個下人的口中，趙構才知道張俊死得究竟有多慘。
他不僅被開了膛，那些瘋子甚至還把他的心剜了出來，仔細拿在手中看了一下，哈哈大笑。
“原來你的心不是黑的啊！”
那人恨聲道。
等張俊斷了氣，那些瘋子甚至將他和馬綁在了一起，叫馬拉著他拖行了極遠的距離。
那個下人當時就站在陰影處，看完了全過程。
不過，雖然他在現場，但是出於害怕，他是一點兒聲也不敢往外露，隻敢縮在牆角，一動也不敢動。
甚至一直等人走了以後，他都不敢過去查看，硬生生熬到了第二天天亮，他才大著膽子，叫了另外兩個同伴，一起結伴過去。
卻不曾想，會看到這麼淒慘的一幕——
曾經高高在上的張大將軍，現在仰麵躺在地上，腸子被拉著拖行了極長的一段路，地上全是血痕，早已乾涸發黑，身邊是嗡嗡作響的蟲蠅。
而張俊，瞪著一雙眼睛望著天空，死不瞑目
。
趙構再三追問那下人:“真的不知道那人是怎麼進來的？也沒有看到他的真麵目？”
下人拚命搖頭:“小人正是站得夠遠，
才沒被那些歹人發現，
但也是因為這樣，實在看不見那人的模樣。”
趙構皺著眉頭讓他下去了。
這樁疑案，也就此成了他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被人帶下去的仆人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膛。
領他出宮的宦官取笑他:“真是個沒見識的軟腳蝦，好歹也是在將軍家裡做事的，怎麼第一次見到官家天顏就嚇成了這樣？”
仆人憨厚的撓了撓頭，沒說什麼。
他趁著宦官沒注意，回頭看了一眼那宮殿，低頭笑了笑。
他才不會告訴官家，張俊將軍死的那天晚上，月光正好照在了那行凶的歹人臉上，他看的一清二楚。
而且，那個人他也認識。
正是嶽飛將軍麾下的董先將軍。
他知道，他們主君不是什麼好人，對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張憲將軍痛下殺手。
張憲將軍和董先將軍最是要好，也難怪後者要深夜來報仇了。
他看見了，也認出來了，但他一個字都不會說。
因為他知道，這次是他們將軍先做了虧心事。
董先將軍是好人，張憲將軍也是。
他們都是保家衛國的英雄。
所以，這件事情會成為他埋在心底永遠的秘密。
他永遠都不會說出去。
永遠。
……
回去的時候，仆人路過了昔日的秦相公家。
昔日門庭若市的宰相家，現在，伴隨著主人家的失勢，也車馬漸稀了。
秦檜相公要對付忠君愛國的嶽將軍的事情，已經被主播捅了出來。
原本輾轉幾手才交上去的供狀更是被人看成了笑話，已經有說書先生編了好幾個話本故事，在瓦舍勾欄裡麵講了。
秦相公的名聲是越發臭不可聞了。
隻是，仆人曾經跟在張俊將軍身邊，將軍還沒死的時候，他跟在他身邊聽了不少，所以也知道些事情。
聽說那一天的直播結束後，秦相公一夜白頭，第二天就給官家上了辭呈，辭去了宰相的職務。
官家多方挽留未果，也隻得由他去了。
隻是看在秦相公到底給自己辦了這麼多事，背了那麼多罵名的份兒上，官家也給了他一些體麵，賞下來一筆錢財，夠他後半輩子享之不儘的了。
不過，秦相公似乎真的改了性子。
或許是想改變自己被關到地獄受罪的事情，或許是要給子孫後代積福積德，秦相公不再談論朝堂上的事情，反而是對捐錢修廟鋪橋蓋路很是熱衷。
還把官家給的錢分了一半送去了嶽將軍府上，說是賠罪，也說是給軍隊的軍費捐助。
聽說當時兩家鬨得還挺厲害的，嶽夫人不想收錢，秦相公非要她收下。
最後，還是秦相公說到了軍隊的軍費開支問題，考慮到嶽家軍確實缺錢，嶽將軍的夫人李氏這才捏著鼻子收下了這筆賠罪銀。
說到嶽家的那位李夫人，仆人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秦相公的夫人王氏似乎很久沒有出來交際了。
回家後，下人出於好奇心，找了自己此前相識的幾個仆人打聽，這才知道，王夫人早早就發了瘋。
聽相熟的仆人說，那日，天幕說了秦相公家的下場後，那王氏先是整日整日的枯坐，連飯也不肯吃一口。再到後來，也不知道她坐在那兒的時候，究竟得了什麼真意，情緒反倒是無常起來，時而哭鬨，時而要發瘋打人。
到最後，連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都不認得了，整日裡隻抱著個枕頭坐在那兒，吃吃的笑，笑得極瘮人，一到夜裡就哭，哭著說自己沒錯。
因為她行跡瘋迷，秦相公不放心她出門，隻能把她拘家裡了。
仆人想想前些日子王夫人那風光無限的樣子，唏噓的歎了口氣。
唉，人生在世，不能做多了虧心事啊。
……
距離那場噩夢一樣的直播結束，已經過了好幾年了。
主播大概在一個月後就講完了曆朝曆代的故事，轉而開始她的旅遊計劃。
趙構也不得不被迫跟著遊覽了很多不同國家。
隻是讓他心驚的是——在主播的時代，為數不少的國家都已經失去了他們的皇帝，即使有些國家皇帝尚存，大多也都是無權無勢。
這讓此前就深藏在趙構心中的一些憂患更加深重。
他擔心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被推翻。
他先前擔心過嶽飛會給他改朝換代，現在更加憂心了。
隻是……
趙構心中還有一層隱晦的擔憂。
如果他的大哥真的回來了，該怎麼辦？
那家夥的生命力頑強，就算是在金國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都能和他們其他的皇帝活個旗鼓相當，真要回來了……
趙構磨了磨牙。
那他也隻能先下手為強，提前把嶽飛他們手中的兵權攏到手裡。
反正問題不大，嶽飛雖然能征善戰，但他政治能力不行，應該還是比較好解決的。
不過……這似乎是過段時間以後的事情了。
趙構皺著眉頭，閉目沉思。
嶽飛他們雖然在兩年前就已經平定大宋境內的全部叛亂，奔赴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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