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可以對天發誓,他是真的很想昏過去。
現實已經夠殘酷了,就不許他自己做個美夢嗎?
至於那些殘忍的真相……等他醒了再說吧。
季馳光哢嚓哢嚓的偷吃了兩口秦小政的零食,然後在秦小政警惕的看過來的目光中,鎮定的擦擦嘴:“在一眾嚴格防守的明陵中,定陵格外不走尋常路。”
這說的是實話。
至少季馳光當初知道定陵開挖的具體情況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
季馳光:“長陵跟修煉了金鐘罩鐵布衫似的,讓人死活挖不開也就算了,就連明仁宗的都不好弄,唯獨隻有定陵——格外主動積極。”
季馳光一度懷疑,是不是定陵自己都非常嫌棄萬曆皇帝,所以才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上交國家。
“一開始,明朝十三皇陵的挖掘工作並不順利。”
“原因我之前也說過了,大家一開始認為明朝的帝陵應該和清朝的結構差不多,所以本身就錯估了挖掘難度,原定的挖掘計劃在一開始就出了問題。”
“而且,和清朝不一樣,如果說,清朝的皇陵因為先前有被盜的記錄,所以保留了一部分建築結構圖,那明朝的墓葬,大多沒有記錄留存。”
“所以,當時的專家其實並不知道明朝皇陵的具體結構,這給考古工作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而定陵……它不僅主動把牆給弄塌了,而且塌陷的那一塊隱約可見三個字——隧道門。”
啊這……
【雨翊淩瀾:我信了,定陵這是有多嫌棄裡麵躺著的朱翊鈞啊!這已經不是意外可以形容的了吧,這迫不及待的情緒簡直都要溢出來了,我完全能夠想象到當時專家的驚喜——定陵是什麼帶路的好孩子?】
【二鳳:我來替定陵說一句——快!你們快進來,快把裡頭這玩意兒拿走!誰愛要誰要!這破班我是一刻也上不下去了!!!】
朱翊鈞:“……”
可惡啊,這年頭誰家的陵墓能比他們家的更叛逆?
這世道是怎麼了?
天上能多一塊屏幕,地下的陵墓居然還能成精?!
怎麼倒黴事情全被他攤上了?
季馳光感慨:“這大概就和那句‘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是一個道理吧!青山為自己能夠為嶽飛提供一個長眠之所而感到榮幸,白鐵則苦惱於自己被用來鑄造了秦檜這樣的奸臣。”
“長陵知道Judy是個豪傑英雄,所以拚了命也要護著他,定陵……定陵恨不得自己趕緊把這有害垃圾清倉了,所以,迫不及待的自己塌了。”
有害垃圾本人:“……”
以往如果碰上這種精怪作亂的現象,他一定會選擇招呼祖父先前養在宮裡的道士,讓他們直接拿朱砂和黑狗血伺候。
那現在問題來了,現如今犯上作亂的是他的定陵……他要在他的陵墓裡貼滿黃符紙嗎?
想想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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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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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張居正,小皇帝也敢頭鐵的杠一下,結果誰能想到,這回來整他的人居然會是他自己的陵墓?!
他總不能在自己的萬年吉地裡灑滿黑狗血防止對方成精吧?!
那這墓還怎麼睡人?
永樂帝眼中帶笑,非常難得的緩和了一張嚴肅的臉,誇獎道:“不錯,很不錯。”
這種垃圾確實不該留著,留著惡心自己嗎?
定陵做得很好。
季馳光:“考古人員們在發現那塊寫著隧道門的石碑後,整個團隊都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於是,他們在經過多方研究之後,認定這空出來的地方,就是墓道,而這裡,想必就是地宮的入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定陵吸引了過來,這一次的開挖對象也正式確立了下來。”
“經過了十來天緊鑼密鼓的挖掘工作後,他們成功找到了券門。”
“這一發現,成功的鼓舞了考古人員,於是,每個人都懷著激動不安的心情開始了接下來的工作。”
“隻是,大家都沒想到的是,接下來,接連挖了幾個月,大家卻一無所獲。”
“就在專家們都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方向的時候,定陵看不過去了。”
季馳光默默吐槽:“我覺得要是定陵會說話,它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跳出來,叉著腰罵專家們眼神不好——它明裡暗裡都給了多少明示啊!怎麼你們就不能夠相信自己的判斷呢?”
“為了儘快把家裡的這個不明物體清出去,定陵也是豁出去了,直接違反了建國以後不許成精的規定,默默的又給了考古人員一塊路牌,上頭寫著這麼一句話——”
“此石距金剛牆前皮十六丈,深三丈五尺。”
【瀟湘水斷:這……應該已經成精了吧,都這麼精確了,就差哪個刻度尺給你挨個標出來了,我不相信定陵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還沒成精,順便小聲嗶嗶一句,這清倉之心未免過分溢於言表了吧?!】
【朱壽:完全能理解,畢竟對方是朱翊鈞啊。】
朱翊鈞聽得胸悶氣短,要不是旁邊的太醫眼瞅著他臉色不好,趕緊過來往他身上紮了兩針,他怕不是又要當場倒下去。
但饒是如此,被宮人們放平按在軟榻上接受施針治療的朱翊鈞也是目眥欲裂:“朕不要在天壽山建皇陵了!朕要換個地方!那個鬼地方的風水一點都不好啊啊啊啊啊!”
馮保聽了,含笑道:“陛下這可真是孩子話,咱們大明的皇陵都成了精了,這還有不好的嗎?想必是風水養人,這才叫皇陵開了靈智啊。”
朱翊鈞滿臉悲憤:是啊,都開了靈智了,能不好嗎?
可就是太特麼好了啊!
他隻想要個普普通通的奢華陵寢,讓自己百年之後還能有個享樂奢侈的地方,一點都不想要這麼特立獨行、標新立異的存在啊!
張居正也終於有了點笑模樣:“馮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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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怪說出的話這般不經思量。”
“陛下怕是忘了吧,在天壽山的山麓建造皇陵的規矩,是成祖皇帝還在位的時候就定下的,自從成祖皇帝以來,唯一不在天壽山有皇陵的可就隻有那位景泰皇帝了……陛下要是真不在那邊建陵墓,怕是要引來群臣的紛議,對您自己不好。”
朱翊鈞聽見他的聲音,猛的抬起頭,死死的盯著他。
張居正麵容平靜的回視著對方,嘴邊還隱隱可見笑意。
先前是他著相了。
小皇帝確實能夠耀武揚威、作威作福,但前提是,對方已經成年,並且到了可以親政的年紀,以及……他去世。
他張居正不死,誰敢騎到他的頭上?
現如今,他還活得好好的,身子雖然有些弱,但是尚且還能支撐,若是現在開始好好調養,再活個十幾年大概不是問題。
而小皇帝呢?
才剛結婚呢,才成人的小崽子,要不是他沒防備,對方能翻出他的手心嗎?
他以前處處為皇帝著想,事事都要想在他前頭,隻可惜他這般周全,皇帝反倒是不領情。
既然如此,那他索性也不幫了,就把所有的事兒一一攤開,叫皇帝自個兒去煩惱吧。
張居正的話裡挑不出一個錯字,字字句句全部按著祖宗規矩來,卻叫朱翊鈞聽得心煩意亂。
他先是冷笑著刺了一句“張相居然也有遵從祖宗規矩的一天嗎”,然後陷入沉思。
朱翊鈞雖然是個又蠢又毒的,但畢竟被張居正教導了這麼多年,多少還是有點政治敏感度的,他很清楚,這一次,如果他非要鬨著改陵墓,那張居正不會幫他。
這件事情得他自己來辦。
想明白以後,朱翊鈞陷入了沉默:“……”
麻了,下一步怎麼操作?
他懟不贏朝廷裡那幫奸臣啊!
……
季馳光:“畢竟是特意派出去的考古人員,最終還是沒有掉鏈子,在收到了定陵給的暗示之後,大家備受鼓舞,認真的勘測了周圍的情況,沒過多久,他們果然挖到了一堵和石碑記錄上數值一模一樣的牆。”
“而在金剛牆上小心翼翼的打開一個洞之後,他們就正式進入了萬曆皇帝的地宮。”
季馳光把鏡頭打到四周:“當年考古人員剛進入地宮的時候,就被這一份奢華給驚豔到了。”
“地宮的大門雕刻栩栩如生,是用漢白玉石鑄造而成的,而當他們想辦法打開大門進入地宮之後,很快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據說當時剛剛打開地宮門的時候,映入眼簾的除了三具巨大的棺木,最漂亮也是最耀眼的就是滿地散落的金銀珠寶。”
崇禎皇帝默默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隻摸出可憐兮兮的幾塊碎銀子。
這一刻,崇禎皇帝在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的同時,也不免產生了一個大不敬的想法:……要不,去祖父的墓裡摸點來?!
() 他是真的沒錢了啊!
這年頭,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為什麼能比人和狗之間的差距都大?
過得還不如某些大臣家裡的狗的崇禎皇帝:“唉……”
……
季馳光歎了口氣,
目光有一些悵然:“那一次的考古,填補了明史上的很多空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考古界的一大進步,而出土的金絲翼善冠和鳳冠等文物,也確實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但是,這一切對萬曆皇帝來說大概就沒這麼友好了。”
還在冥思苦想著該怎麼換個地方建皇陵的萬曆皇帝直接窒息了。
你這不是廢話嗎?
你也知道這對我來說不太友好?
彆的東西也就算了,那頂金絲翼善冠一聽就很符合他的審美,屬於絕對會被放在棺槨裡麵的頂級陪葬品啊!
你們居然還敢開我的棺?!
甚至連我頭上的冠冕都要扒掉?!
朱翊鈞想想就要瘋。
而他的祖宗朱瞻基此時比他更窒息。
他一臉沉痛的捂著臉:“那什麼朱翊鈞……這家夥究竟有沒有審美啊?”
好歹也是他們大明皇室用金山銀山供養出來的小皇帝,這種暴發戶的審美氣質是怎麼來的?
他見祖父和曾祖父還是一臉困惑的樣子,便解釋道:“所謂的翼善冠,古時候倒是頗為流行。曾祖父和祖父想必也聽說過,唐太宗曾佩戴此冠帽,一時之間,蔚然成風。隻不過,這東西開元年間被廢除了。”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繼續說翼善冠和大明皇帝的關係。
“祖父現在剛登上皇位,怕是不知道,您在永樂三年的時候將此定為帝王常服之一,所以我們大明皇帝也是用的。隻不過,我們大家用的都隻是普通的烏紗……”
直接把金絲纏頭上的,這倒是頭一個。
朱瞻基想想對方那金光閃閃的樣子就覺得牙疼。
烏紗多好啊,看起來優雅沉穩又內斂,全弄成金的……那戴出去在太陽底下走,真的不會晃瞎人的眼睛嗎?
總算弄明白了前因後果的朱元璋也:“……”
他們大明皇室也沒虧著這崽子吧,咋就這麼愛錢呢?
……
季馳光把手機的鏡頭舉高:“這座陵墓可不是朱祁鎮那種臨時拚湊起來的簡易陵墓哦。”
“定陵的修建,前前後後總共花了六年的時間,為了修建這一座定陵,朱翊鈞花費了八百萬銀子,相當於明朝當年兩年的賦稅收入。”
要知道,大明王朝經過張居正的改革後,稅收數額直線上升,要是放到隆慶年間,明朝怕是三年都湊不齊這八百萬。
剛剛回到自己宮裡的李太後:“……?!”
正在考慮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的張居正:“……?!”
默默盯著皇帝疑心自己要不要再給他掐兩下的馮保:“……?!”
多少?
八百萬?!
每個人都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為什麼能夠用到整整八百萬?
天知道,武宗皇帝花二十幾萬修個豹房都會被人罵上天啊!
馮保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皇帝。
他老馮兢兢業業的斂財斂了這麼多年,從嘉靖爺在的時候,一路乾到現在。他在司禮監裡當了幾十年的差事,不知道收了多少人的賄賂,私底下又賺了多少臟錢,可即使如此,他目前的家底恐怕也隻有百萬兩銀子出頭,硬要算上那些字畫古玩,也湊不到兩百萬。
八百萬,把他賣了都賣不到這麼多錢!
他們的陛下是如何在短短幾年內聚財聚到這個地步的?!
他和老張的家底加起來也沒這個數啊!
張居正比馮保更震驚。
彆看史書上給他潑的汙水一盆接一盆,但實際上他真沒怎麼貪,至少貪得沒有老馮這麼厲害,家底湊在一塊兒,白銀頂多隻有十來萬,黃金大概有幾千,這八百萬是他夢裡都沒敢想過的數字啊!
朱翊鈞:“……()”
:“?()”
“不過,就算是號稱最堅固可靠的金絲楠木,也沒能在漫長的曆史的時光中撐多久,所以在他的棺槨被抬出來的時候,其實已經破敗得不成樣子了。”
“當時,專家的做法是緊急複刻了一具新的棺材給他,所以原本的棺木就被拆卸成板,扔掉了。”
正打算悄咪咪的去嘉靖皇帝那裡摸點金絲楠木回來的乾隆:“……???”
他的眼睛立刻瞪大,身子下意識前傾,心疼到嘴唇都開始哆嗦了:“……扔了?!”
他不敢相信的往前走了兩步,震驚的看著天幕:“真的扔了?”
就這樣重複了好幾遍之後,他像是終於接受了現實,直接跌落在了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然後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臉直接疼到扭曲。
嗯,沒做夢。
乾隆內心悲痛欲絕。
你們扔了乾嘛?
不要就給我啊!
我這邊缺得厲害呢!
啊啊啊啊,彆扔啊!!!
萬曆自己也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就這麼抽過去了。
他憤怒到狠狠的錘了一下軟榻的床板。
暴殄天物啊!
啊啊啊!他的木頭!
知不知道這年頭金絲楠木有多不好找?
他前頭的大明皇帝們把能用的金絲楠木全用光了,這東西生長又慢,要長到滿金的地步,起碼要幾十年功夫花下去。
他為了給自己修建皇陵,這些年費了大力氣才慢慢找到一些……就這麼給扔了?!
季馳光聳了聳肩:“根據不靠譜的說法,據說是他們前腳剛
() 扔掉,後腳就被村民們給發現了,然後給帶回家了,後麵又幾經流離,再加上年代久遠,逐漸杳無音信,所以目前我們並不清楚它具體的下落。()”
“……?()?[()”
季馳光也終於逛到了地宮的最深處,原本擺放著棺槨的位置空空蕩蕩的,“我覺得萬曆應該也不需要了——畢竟他連灰渣子都沒剩下,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