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顧長樂確實是個樂於助人的好人。

但他對沈玄默有那麼一點意見,也並不是後者的錯覺。

沈玄默很快就得到了這樣的結論——

“你知道上一個打寧寧主意的人是什麼下場嗎?”

在顧長樂語氣溫和地對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多少摻雜了那麼一點威脅與警告的意味。

沈玄默沒被嚇到,但還是莫名有一點氣虛,隻能誠心誠意地說:“他永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知顧長樂是否對這樣“識趣”的回答感到滿意,他終歸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深入糾纏下去,而是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沈玄默。

“聽說你最近在這一片的餐飲行業做得不錯,這是我一個朋友的名片,她正愁人手不夠,你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得到一份正式點的工作。”顧長樂頓了頓,接著道,“可以報我的名字。”

被他咽下去的那幾句話大概是——起碼好過蹲在救命恩人家裡當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

當然這隻是沈玄默自己的猜測。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顧長樂確實是一片好意。

沈玄默接過那張名片,掃了眼上麵的名字——唐鳳鳴。

回樓上拿東西的顧白衣恰好在這個時候下樓,隻來得及聽到他們對話的後半段:“什麼名字?”

沈玄默順手抬起名片給他看了一眼。

顧長樂輕描淡寫地解釋:“幫他介紹一份工作。沒有意外的話,下周他應該就能正式補辦身份證明了吧?”

說話間,他就看到顧白衣自然而然地走到沈玄默身邊,湊過去看他手上的名片。

顧白衣視力很好,明明不用離得那麼近的。

顧長樂眉頭跳了跳,但最終也沒有說什麼。

看清楚名片上的名字,顧白衣也不由挑了下眉,表情有些微妙地看了沈玄默一眼。

沈玄默秒懂——這位唐鳳鳴多少有點問題。

但當著顧長樂的麵,他問得很委婉:“你也認識?”

顧白衣淡淡地說:“算是吧。”

顧長樂在旁邊輕咳了一聲。

顧白衣反應過來,他哥一會兒還要趕飯局,他得送大哥去酒店。

於是他便止住了話頭,給沈玄默打了個手勢,示意一會兒回來再跟他說。

兄弟兩人在小區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然後一同坐上了後座。

其實顧白衣沒必要親自送顧長樂去酒店,助理開車來接也是一樣的,反倒還要更方便一些。

說起來也就是找點理由多相處一會兒而已。

顧長樂自己不怎麼好意思說,全靠助理旁敲側擊委婉暗示,顧白衣也就漸漸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這一回家裡多了個外人,也就車上這點時間才算獨處。

顧白衣原以為大哥會說點什麼。

對於沈玄默這個莫名冒出來的家夥,顧長

樂顯然是有點介意的,顧白衣當然能感覺得出來。

但也說不上討厭。

這點上,顧白衣並沒有騙沈玄默。

不過不討厭到歡迎之間,還差了好幾個量級。

日常瑣事的閒聊之間,顧長樂停了那麼一會兒,轉頭打量著弟弟,驀地說了一句:“你看起來比上次開心一點了。”

顧白衣倒是有點意外,下意識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頰:“有嗎?”

“多交點朋友也好。”顧長樂繼續說道,“不過不要被人欺負了。”

顧白衣:“不會的。”

顧長樂:“人不可貌相。”

最基本的警惕心還是要有的。

十幾分鐘的車程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助理已經在酒店樓下等著,顧長樂還要上去換身衣服,應酬總免不了這樣麻煩瑣碎的步驟。

顧白衣一向不摻和這些事,跟助理打了個聲招呼便叫出租車司機原路返回。

臨彆之前,顧長樂隔著車窗揉了下弟弟的腦袋:“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告訴我一聲。”

顧白衣乖乖點頭。

等到回去的時候,顧白衣才伸手摸了摸被揉亂了的頭發,一邊又回想起先前的對話。

好像不知不覺間,他們都下意識地話題的主角默認成了沈玄默。

回到小區的時候,顧白衣遠遠就看到沈玄默還站在樓下,看起來是在等他。

在顧白衣走近的時候,沈玄默挑了下眉:“果然沒有多久。”

顧白衣問了一句:“什麼?”

“我剛剛在想,你會不會就留在你哥那邊不回來了。”沈玄默說道,“你哥看起來挺舍不得你的。”

顧白衣:“他還有工作要忙。”

沈玄默:“唔。”

奇怪的一對兄弟。

但沈玄默沒有再追問下去,他從口袋裡掏出兩張票遞給顧白衣。

“剛剛碰到樓下的鄰居——那對合租的小姐妹,她們公司發了幾張電影票,但她們放假要回老家去不了,就把票都送人了,正好就剩這兩張——要去看看嗎?”

時間剛好就在隔天晚上。

顧白衣暫時不打算離開,自然是有空閒的,他想了想,點點頭說:“可以啊。”

沈玄默稍稍鬆了一口氣。

顧白衣見狀不由笑了笑,問:“你很希望我去?”

沈玄默還要嘴硬:“隻是擔心沒人看的話就浪費了,也來不及找彆人送了。”

顧白衣悠悠地接道:“可以直接跟我說哦。”

沈玄默:“說什麼?”

顧白衣:“如果希望我一起去的話,直接跟我說就可以了。不是什麼特彆過分的要求的話,我會儘量滿足你的。”

沈玄默怔了一下。

他的第一反應是,顧長樂跟顧白衣說了什麼。

下一秒又否決——顧長樂看起來可不像是會囑咐弟弟好好照顧他這個不明人士的樣子。

這樣突如其來的體貼,倒更像是顧白衣自己的心血來潮。

顧白衣看出他的詫異,反問:“我看起來像是那麼不好說話的人嗎?”

沈玄默搖了搖頭,挺認真地反駁了一句:“你很好。”

顧白衣笑了笑,跟著沈玄默一起上樓,一邊繼續說道:“我隻是突然想起來,你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熟人,很多時候隻有一個人,其實也挺寂寞的吧。”

沈玄默平時表現得太過於氣定神閒,以至於顧白衣有意無意間也漸漸忽略了這一點。

沒親人沒記憶沒朋友,甚至連一個正經的身份都沒有,換作彆人恐怕早就惶惶不可終日。

沈玄默或許是善於偽裝,又或者是適應能力和心理素質遠超常人,才從未泄露過絲毫的不安與脆弱——隻除了騙顧白衣賴在書房的時候。

顧白衣沒有說的是,之前他總覺得沈玄默早晚都是要離開的。

沈玄默並不是那種離了他就活不下去的人。

顧白衣的存在僅僅是讓他在這段時間過得稍微輕鬆一些,但並不是真的不可或缺。

在這之前,顧白衣救過很多人,但收留一個人這麼久還是第一次。

他理所當然地覺得,沈玄默也與那些人一樣,僅僅隻會是他人生之中的一個過客。

不過就是停留得比彆人稍久一些罷了。

過客便是萍水相逢,自然沒有必要過多乾涉對方的人生。

直到聽見顧長樂將沈玄默歸類為他的朋友,顧白衣才有點恍然,這樣的狀態其實不太對勁。

若說是過客,他對於對方的態度其實時常越界。

但若說是朋友,他的態度卻又顯得有些冷淡了。

顧白衣不常在這種事情上糾結,但落到沈玄默身上,卻在回來時想了一路。

當朋友也沒什麼不可以——感謝現代社會的科技突飛猛進,隻要有手機電話就不會輕易斷了聯係。

況且沈玄默一個黑戶要辦理身份證明,也需要有人擔保。

至少未來三五年內,他們本就沒辦法徹底撇清關係。

做朋友的話,自然要多一點關懷。

顧白衣沒有說得太清楚,但沈玄默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寂寞嗎?

沈玄默自己也難以回答這個問題。

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幾個月的時間,至今依然會想起另一個世界的父母和朋友。

想念自然是有的。

但要問他想不想回去,他會毫不猶豫地說“不想”。

在剛穿越的那一段時間,沈玄默甚至隱隱有些慶幸——如果自己死了,周圍的人說不準會因此鬆一口氣。

不必再戰戰兢兢地擔憂他哪一天就突破了底線。

說不準最後他還是作為一個“好人”而被他人所感謝、記憶的。

周圍的人也會與有榮焉。

簡直就是最佳結局——對於沈玄默來說。

大概正是因為這

樣“坦然”的心態,沈玄默偶爾會因為世界觀不統一而感到不適應,卻從來沒有因為穿越這件事而感到痛苦過。()

寂寞什麼的……似乎也沒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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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顯然不是因為沈玄默真的鐵石心腸麻木不仁。

而是……

沒有什麼體會這種情緒的機會。

沈玄默的視線落到顧白衣的身上。

——畢竟從一開始,他就遇見了顧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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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不猶豫選擇了拯救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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