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少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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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A

第一次見到顧白衣的時候,沈玄默七歲。

假期的時候,父母帶著小沈玄默出門旅遊,第一項活動就是去爬山。

年幼的孩子顯然不太適合這種重體力活動,勉強爬到半山腰的時候,父母不得不帶著他停下來休息,因為他們也抱不動半大的兒子了。

母親和兒L子一起坐在長椅上休息,父親去找小賣部買水。

旁邊的外國遊客與其他遊客發生了一些衝突,因為語言不通,比比劃劃嘰裡呱啦地雞同鴨講了半天,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

母親也因此分了下神,就在她轉過頭的時候,沈玄默看向了相反的方向。

繁茂的樹林之間,他看到一個更年幼一些的孩子坐在樹下。

反應過來的時候,沈玄默已經朝他走了過去。

翻過低矮的護欄,側身避開灌木上的尖刺,穿過兩棵樹的間隙之後,眼前有些豁然開朗的感覺,好像那一瞬間跨越了無形的門,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蔥翠的林木間比看上去更開闊,沈玄默尚且沒有覺察到任何異常之處,他的注意力都在樹下的那個孩子身上。

最多也就五六歲大的模樣,明顯比自己年紀還小,圓潤明亮的眼睛裡好像貓兒L一樣漂亮,沾著幾l分水汽,便顯得楚楚可憐起來。

或者眼底的水汽真的是源於疼痛,他的膝蓋上有一片明顯的擦傷,像是被尖刺碎石粒劃破的。

沈玄默想到了學校裡時常出現在花壇和垃圾桶附近的流浪貓,看到人也不害怕,有時候還會遠遠地衝著人軟軟地喵喵直叫。

然後就會有很多人說著真可愛,一邊翻起口袋,找出所有能吃的東西去投喂它們。

沈玄默並不喜歡那樣綿軟又弱小的生物,但或許同類是不一樣的。此刻他竟有點理解了那些愛心人士的心理。

他摸了摸口袋,外套口裡正好有一包臨行前被母親順手塞進去的濕巾。

然後他繼續走近那個小孩兒L,在他麵前蹲下來,舉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沒有惡意:“傷口——這樣會發炎的,我幫你擦一下。”

小孩兒L沒有躲閃,疑惑之外的警惕羽戒備慢慢褪去,沈玄默才拆開了一張紙巾,幫他清理傷口裡的碎石和灰塵。

濕巾按上傷口時,小孩兒L“嘶”的痛呼了一聲。

沈玄默動作一頓,下意識放輕了力道,一邊問道:“這是怎麼弄的?”

小孩兒L被轉移了注意力,也可能是習慣了忍耐,低頭盯著自己的膝蓋看了一會兒L,才悶聲答道:“爬樹的時候,不小心摔下來了。”

沈玄默繼續問:“你的家人呢?”

他剛剛用視線搜尋了一圈,也沒有在附近看到一個該起到監護作用的成年人。

“師父有事下山了。”小孩兒L回答道。

“就留你一個人在這裡?”沈玄默不

由地皺了下眉,忘了控製手上的力道。()

小孩兒L立刻露出了吃痛的表情,臉都快皺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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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咬了咬下唇,沒有叫出聲。

“……抱歉。”沈玄默放輕了動作,聲音也不自覺放輕了一些,“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兒L的眼神茫然了一瞬,片刻後好像才想起來答案,“顧……顧白衣。”

“好吧,顧白衣小朋友,傷口不要沾水。”沈玄默的語氣好像自己很年長似的,“下次小心一點。”

他出門還不至於特意帶上紗布,就連創口貼也摸不到一片,隻能用乾淨的紙巾稍微包一下傷口。

處理完傷口之後,沈玄默也沒準備就將他這裡放在這裡不管,他想要回頭去找父母,將這個孩子帶到山下的景區服務區。

正常的家長是不會將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獨自放在山上的樹林裡的。

或許他們還要考慮一下需不需要報個警。

正思索著這樣的問題,沈玄默就聽見身後傳來母親夾著驚慌的呼喚聲。

起初聲音很遠,當沈玄默注意到那道聲音,並轉回頭的時候,那聲音就變得清晰起來。

聲音裡的驚慌與不安也加重了幾l分。

沈玄默看到林木之外母親焦急的神色,他下意識地提高音量,應答了一聲:“媽媽,我在這裡。”

他站起身往護欄處走了幾l步,想讓對方能更快地看到自己的身影。

母親的視線好幾l次從他所在的地方滑過去,這一回才終於鎖定了他的位置,連忙跨越護欄朝他快步走來。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母親摸著他的臉,確認他沒有受傷,才稍稍鬆了一口氣,“我剛剛就回了一下頭,你人就沒了,嚇死我了。”

“我剛剛看到這邊有人……”沈玄默任由母親蹂|躪著他的臉蛋,等她稍稍平靜下來的時候,才伸手指了指身後。

母親朝他身後看了一眼,下一句話就讓他吃了一驚。

“哪裡有人?”

“一個小孩子,從樹上跌下來受傷——”沈玄默一邊說著一邊回頭,聲音戛然而止。

身後的林木茂密枝乾長得四仰八叉,低矮處灌木野草叢生,一眼看過去無處落腳。

一陣微風吹落幾l片樹葉,落下的地方空無一人。

沈玄默愣在原處。

母親說道:“是你看錯了吧。”

沈玄默沒有接話。

他的一隻手還放在外套的口袋裡,他摸到了少了一半的濕巾和幾l乎已經空掉的小包紙巾。

02.B

師父拎著采購的日用品回來時,顧白衣也已經回到了小屋,正坐在窗邊乖乖看書。

顧白衣的性格算不上多活潑,但是通常卻很好動,很少能安安靜靜地坐在屋子裡。

這樣的反常之下,師父很快就發現他膝蓋受了傷。

“怎麼受傷了?”師父蹲下來看了看小孩兒L的膝蓋。

() 有清理過的痕跡,隻是一點皮外傷,過不了幾l天就能痊愈了。

他不由鬆了一口氣,也有點意外:“自己清理的傷口?”

“爬樹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下。”顧白衣歪了下腦袋,“然後碰到了一個小哥哥幫我擦乾淨了。”

他說不出來對方的名字——忘了問了。

師父倒是沒有多想,興許是哪個同族家的孩子偷偷跑上山來玩,這也是常有的事,顧白衣也不會認識所有的同族。

“下次再見麵,可要好好謝謝人家。”師父提醒道。

“嗯。”顧白衣點了點頭。

03.A

第二次見到顧白衣,是在半年之後。

秋日裡的某個周五傍晚,沈玄默和另外兩個同學留下值日,等到打掃完教室,太陽已經西斜。

他們給教室門落上鎖,沈玄默接過了去操場對麵的垃圾箱扔垃圾的收尾工作,獨自轉身,穿過走廊,下樓,又斜穿過操場。

校園內外的綠化做得都很好,操場一角的小門便直接通往旁邊的公園。

與校園相鄰的地方是一片竹林,起到某種隔斷的作用,竹林後麵則是一片小樹林。

沈玄默扔掉垃圾,跨過小門,進了公園。

夕陽將天際染成了一片灼燒一般的橙紅色,而後又穿過枝葉間的縫隙,將樹和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長。

沈玄默越過竹林,走進了那片小樹林。

最後他在一棵樹下停住腳步,然後迎著枝縫間灑下來的光,仰起頭看向坐在枝杈上的那個孩子。

“顧白衣。”沈玄默準備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還記得他。

坐在書上的顧白衣聞聲低頭,眯著眼睛看了他片刻,也想起來曾見過他:“啊,你是之前那個——”

“沈玄默。”沈玄默主動報上自己的名字。

“沈哥哥,謝謝你。”顧白衣坐在樹上晃了下腿,然後撐了下身下的枝杈,從樹上跳了下來。

沈玄默一陣心驚肉跳,下意識伸手想要接住對方。

顧白衣在半空就調整好了重心,穩穩當當地落了地,沈玄默隻來得及扶了下他的胳膊。

溫熱的。

不是什麼虛無的幻影。

“上次的事,謝謝你。”顧白衣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也謝謝你。”

有點禮貌過頭了。

但他看起來很可愛。

沈玄默輕咳了一聲,鬆開了手,又看了眼他的身後:“怎麼又隻有你一個人在?”

“師父在睡覺。”顧白衣小聲回答道,“我偷偷跑出來的。”

沈玄默問:“為什麼?”

顧白衣眨了眨眼,笑得彎了下眼睛,說:“因為太陽落下去的時候很好看。”

他是在看風景。

沈玄默聽著他的話,看了眼他身後漸漸下落的夕陽,違心地說著認同的話:“確實不錯。”

於是顧白衣向

他發出了邀請:“要一起看嗎?”

沈玄默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遊教授下班回家的時候,就見兒L子腦袋上頂著幾l片落葉,可能還有點樹皮碎屑和草葉,像是從什麼荒郊野嶺的地方打了個好幾l個滾。

沈玄默沒有太在意自己狼狽的外表,坐在玄關處的小板凳上,書包還沒來得及放下,就低頭盯著手上的一片楓葉發呆。

遊教授並沒有注意那片隨處可見的紅色落葉。

他的目光在兒L子臉上轉了好幾l道,最後又回到兒L子那頗具淩亂美的發型上。

“你跟人打架了?”遊教授忍不住問道,“還是去拾荒了?”

“看了個日落。”沈玄默回答道。

他既沒有打架也沒有去撿垃圾,隻是爬了個樹,但是遠不如邀請人那樣熟練,萬幸沒摔傷,但顯然沒辦法再同時顧及到外在形象。

遊教授半信半疑,但沈玄默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外傷,他也沒有接到來自學校的投訴電話,隻好暫時相信,囑咐兒L子注意安全。

沈女士聽說之後也有些意外。

他們這個兒L子,說好聽點叫成熟穩重無欲無求,說直白點就是有點老氣橫秋過於早熟,平時其實不太能和同齡人玩到一起去。

對沈玄默來說,同齡的小孩子都太過於幼稚了,他一直都沒有什麼交友的熱情。

自然更不會主動去做那些“幼稚”的事情。

不過凡事總會有些例外。

父母兩人私下討論許久,最終得出結論,可能是兒L子終於交到了新的朋友。

這可以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沈女士和遊教授旁敲側擊,最後乾脆明示,如果交到了新朋友,完全可以邀請到家裡麵來做客。

餐桌對麵的沈玄默不緊不慢地吃飯,慢條斯理地回答:“那恐怕稍微有點困難。”

沈女士問:“為什麼?”

沈玄默說:“我不知道他的家在哪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到他。”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離開那片樹林。

第二次碰麵,沈玄默已經隱約意識到了某種違和之處。

他們隻看到夕陽落下去一半,沈玄默甚至沒有來得及跟那個孩子道彆。

一轉頭,對方便消失在了林木之間。

安靜得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另一個人一樣。

後來被沈玄默小心收藏起來的楓葉是對方留下的唯一痕跡。

——據顧白衣自己說,那是他在林間對比了好幾l天之後,才挑選出來的最漂亮的一片葉子。

沈女士聞言卻更加詫異:“不是你的同學嗎?那你怎麼認識他的?”

沈玄默想了想,回答說:“碰巧,偶遇。”

沈女士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很複雜,一時間不知道該驚訝兒L子竟然有了主動結識陌生人的興致,還是該欣慰他總算不再那麼自閉——指交朋友這個方麵。

“你們沒

有交換聯係方式嗎?()”沈女士露出點遺憾的神色,“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會再見的。”沈玄默打斷母親的話。

“怎麼這麼肯定?”

“直覺。”

或者說,期待。

沈玄默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有些雀躍的心情,也沒有想過如果以後再也見不了麵會不會感到遺憾。

對於剛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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