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晏清偶爾會想起自己的小時候。要說童年的話,季晏清其實隻能回憶起一節接著一節的課程。
在同齡人約著玩耍的時候,他見到的是父母的朋友,那些所謂的“大人物”。年少的時候,季晏清甚至有段時間在羨慕陸衡也。
他和他不一樣,陸衡也的母親隻是不知道如何對待陸衡也,秦深並不太想要搭理自己的孩子,但最起碼,他們是有情緒輸出的。
季晏清的父母不會。
季晏清有時候覺得,季氏的人都是一個個齒輪完美契合搭建而成的機器,而所有人都期待著他成為最優秀最完美的那一個。
而直到現在,他都做的非常好,隻要這麼下去,季氏會是他的囊中之物。……但,未來是始終是不定數。
室外的月光從落地窗外灑進來,像是質地上好的地毯,季晏清不知為何沒有離開,他在窗邊的沙發坐下。
年輕的上位者將自己完全沉入沙發中,陰影籠罩在那張臉上,往日裡的遊刃有餘一點點融化。這個角度,可以看見正在床上的紀惜時。
他像是潛伏在草叢中等待著狩獵的巨蟒,冰涼涼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掃過那張沉睡著的、寧靜的臉,仿佛從她的身上能夠汲取到什麼自己沒有的力量。
紀惜時忽然抱緊了手裡的被子,喃喃自語: "…鯨魚…好可愛好大的鯨魚…"
神誌不清晰的時候會小聲嘟嚷,這種小習慣和夢到的場麵竟然也重合了。
回程的時候,她有些遺憾沒有看見虎鯨,畢竟這種海洋裡的惡霸要是出現,有幼崽的座頭鯨說不定會衝上去和它們狠狠乾一架。
季晏清發現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按照紀惜時說的話展開聯想,在對方完全模糊的狀態下被帶著走。
季晏清雙腿交疊,掩飾不受控製的尷尬,他無法解釋自己僅僅是因為夢中的呢喃而起了反應,隻能讓理智占據大腦。
現在,要理清楚她為什麼影響到了自己。
房間裡隻有很淺的呼吸。
季晏清陷入困境,他甚至回憶起自己還在國外參加競賽的時候,那場晚宴上第一次看見紀惜時的臉。
在蘇妍的平板上。
相比起身邊人算得上普通的外貌,季晏清當時甚至沒有多看幾眼,他的關注點全部都落在
了溫黛的身上,
至於後來對紀惜時在漂流的時候說的那些話,隻是學生會長手到擒來的、安撫學生的話語罷了。後來的接觸也隻是為了有一個合理的理由進入溫黛的視野,要想要接近後者有著一定的難度。
……為什麼?
季晏清不知道,有些情感本身就不是理智能夠輕鬆解釋的。
她的臉有點紅,酒精上臉,整個人像是被放在蒸籠上蒸熟了,有些不自在的在床上翻滾起來。
夢到自己變成鯨魚了嗎?季晏清忽然想,他又壓下唇角的弧度。
在觀鯨的船上,季晏清不像是宋時遇那樣始終都站在紀惜時的旁邊。但他依舊站在了視野很好的位置,看得見紀惜時那雙淺色的雙眸。
如果那雙明亮的好像什麼都可以照亮的眼眸裡隻有自己,那會是一幅什麼樣的景象?
思緒夏然而止,季晏清又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他已經被夢魘纏繞,甚至在沒有睡眠的時候也依舊想著那些愛著的、和被愛的場麵。
夢中的他想要她全部的愛。——哪怕這樣的愛會將他全部摧毀。
季晏清撐起身,他放在桌麵上的手機忽然亮起,屏幕上母親欒安的名字明晃晃地掛在那裡。但這裡是現實。
如果像是夢境中那樣發展,欒安會是第一個處理掉紀惜時的人,他隻能把紀惜時當做妹妹,絕對不能越過雷池一步。
來電將他的思緒打碎,少年拿著手機起身。
他壓低了聲音: “母親。”
欒安: “你父親說,亞特蘭有一架私人飛機正在前往落島,不確定是不是楚淮。”
她並不問季晏清這次出行玩的是否愉快,指派命令的上司平靜道: "如果是,聯係你父親。"
季晏清: “是。”大多數時候隻需要回複這句話就足夠了。
欒安: "紀惜時和你在一起嗎?"
季晏清撒了謊: “不,她有自己的房間。”
欒安: "讓她注意安全。"
季晏清垂眸看著睡得香甜的少女,
他舉著手機,在母親尚未掛斷電話的狀況下,沒有掌著手機的那隻手伸出,指腹輕輕觸碰在那張有些圓的臉頰上。
指腹的觸感柔軟有彈性,和它的主人一樣富有生命力。
他的指尖繼續向下滑動,順著頸部的線條是向下,落在了鎖骨之間的位置。少女像是溫順的小犬,在睡夢中微微揚起下巴,似乎並不排斥這樣的接觸。
季晏清的眸色沉了下來。
他對從未忤逆過的母親說: “……我會照顧好她的。”關門前,他最後看了紀惜時一眼。
房間就在隔壁,季晏清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冷靜下來,把所有的心緒全部收起,他向著篝火晚會的方向走去。
依舊燃燒的篝火邊,少年少女依舊持續著今夜的狂歡。圍繞著篝火的舞蹈顯現出野性和原始的美感,原住民們拉著利波斯的學生們共舞。
季晏清回來的時候,委婉拒絕了很多個想要邀請他的少女。
他穿過人群,來到了原先的位置,宋時遇身邊空了好幾個位置,篝火自顧自的燃燒著,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宋時遇的眼眸是很純粹的黑色,他笑起來的時候很爽朗,沒有表情的時候就顯得有些危險。聽見來到近處的腳步聲,宋時遇掀了掀眼簾: "回來了?"
季晏清要成為紀惜時的哥哥,這件事情似乎有好有壞,最起碼,這樣送人回去的任務落不到彆人頭上。
季晏清: “剛才做了什麼?”
宋時遇聳聳肩: “隻是拒絕了而已,她們就很傷心的樣子。”
季晏清知道他的真實性格。他隻是平靜說: “作為季氏的子女,擇偶的標準一般來說會很高。”
在季晏清看來,三個S級都不符合作為“哥哥”視角的標準。季晏清: “你應該知道自己會給她帶來麻煩,離她遠點。”
宋時遇挑眉,他能夠感覺到季晏清話語中的警告意味,少年並沒有被嚇到,反而露出了營業式的淺笑。
“話雖這麼說,但教父教母應該的權利應該沒有大到可以組織人交朋友的程度——”宋時遇說,"更何況隻是名義上的哥哥呢?"
不過,季晏清能夠很好的適應這個身份,對於他來說是件好事。
光鮮亮麗的笑顏偶像咧開唇角,笑得無比燦爛: “而且,要是知道‘哥哥’接近自己隻是為了順勢接近朋友溫黛,不知道那孩子會露出什麼樣的
表情?"
季晏清沉沉看了宋時遇一眼。
後者抬起手,輕快地表示自己並沒有挑釁的意思,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他們在這裡,自然而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飲品基本全是紀惜時剛才喝的那種酒,果香味做了掩飾、沒什麼酒精的味道,以至於好多學生都露出了暈暈乎乎的神情。
宋時遇抬起酒杯: “要喝一點嗎?”
季晏清垂眸給隨行的保鏢發信息,讓他們在附近確保學生們的安全。
宋時遇又聳聳肩: "也是,忘記了你是那種時時刻刻都要保持理智的人。"
初中的時候隨同父親和季氏家主出席家族晚宴,為了避免酒精影響到自己,季晏清在家裡提前練酒量,年紀輕輕就把自己喝吐。
季晏清對自己的狠度是宋時遇這樣的享樂主義者完全沒辦法理解的。他忌憚他,所以給他設計了一個最殘酷的籠。
周圍的歡聲笑語被風聲傳遞過來,那個飼養馴鹿的少年朝這裡投來一瞥,在沒看到自己想要見得人之後露出了略微有些失落的表情。
人想要見到喜歡的人的時候,就會是這樣的反應。
宋時遇的麵貌被火光照射,呈現出暖洋洋的色澤,他忽然朝著前方抬了抬下巴,示意季晏清向前看: "對了,你知道那邊的女孩為什麼哭的那麼傷心嗎?"
季晏清不能理解他跳躍的話題: "…你乾的?"
宋時遇彎眸,皮笑肉不笑: "季晏清,你覺得我是那種會惹哭陌生女生的性格嗎?"
宋時遇的聲線很適合講故事,季晏清坐在旁邊勉強地聽著。
原住民告訴他,這個女生愛上了異父異母弟弟,但無論是在哪裡,一個家庭中姐弟之間的愛情是讓人不齒的。
“他們偷偷相愛,”宋時遇屈膝,他的手肘隨意地搭在膝蓋上,呈現出一副悠閒舒展的姿態,"在父母看不到的地方做最親密的事情。"
季晏清覺得他話裡有話。學生會會長扭頭,聽見宋時遇的下一句話。
“就在前幾天,事情敗露。那個男生被迫離開這座城市,他的姐姐在村落裡的名聲一落千丈
季晏清瞥了他一
眼: “宋時遇,這些沒營養的故事最好還是少聽一些。”
“你不覺得有趣嗎?這麼悲壯的愛情故事。"宋時遇唇角勾起, “但…放棄了一切,真是個不劃算的買賣啊。"
紀惜時睜開眼睛的時候,房間裡還是昏暗的一片。
窗簾的遮光效果太好了,光線隻能從窗簾的底部漏進來,紀惜時打算按照習慣起身,沒想到身上沒什麼力氣,險些是從床上到地麵上做個精彩的空翻。
頭痛!比起暈船的時候稍微好一些,但沒什麼力氣。
……喝酒誤事!
下次絕對不能看身邊有熟悉的人就亂喝酒,無論如何也要問一下才行!
就算紀惜時自己會調酒,每次研發新的雞尾酒時,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