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獸滅絕,生物蹤滅,時寒黎仿佛是天地間唯一的活物,天色血紅,已經不分白天與黑夜,她扇動著翅膀從閃電的間隙飛過,閃電偶爾劈在她的翅膀上,她會在半空晃動一下,然後繼續堅定地向前飛去。
現在沒有地方還能豎起有效的防禦了,暴露的射線和殘酷的風暴足以毀滅任何人類的造物,但宇文姚迦顯然沒有放棄,一個巨大的金屬防護罩蓋住了雲海大陸的一部分,讓這塊大陸上所有的活物都還能有個小小的角落掙紮地活著。
時寒黎從雲海大陸的上空飛過,原本瓦爾族留下的恢宏遺跡已經幾乎消失,海水是天然的保護層,當它們浮出水麵,根本無法抵擋氧化和接踵而至的災難帶來的影響,就連神諭塔也坍塌了,淩亂的碎石散落在地麵,而唯一保存完好的,就是那個曾經見過的祭壇。
再次切實地站在雲海大陸的土地上,一切已經滄海桑田。
時寒黎站在龜裂的白玉階梯底下,仰頭望向祭壇,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她隻是這麼靜靜地望著,而她曾經在銀霜海的海底,也站在過同樣的位置。
時寒黎安靜地看了片刻,抬腿走上第一塊白玉階梯,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時寒黎。”
時寒黎停下腳步,她站在台階上轉過身,在幾步之遠的地方,宇文姚迦直直地望著她。
兩年沒見,昔日強勢明豔的女領主肉眼可見憔悴了太多,她蜷曲的長發被狂風吹起,遮住了她的麵容,唯有那雙眼睛仍然明亮驚人,帶著一股永不服輸的倔強和韌性,依然能傾倒眾生。
時寒黎穿著白袍,站在稍高一些的地方垂眸看她,一束耀眼的光從從烏雲之後打落下來,將她和她身後的階梯照亮。
她神色平靜,宛如悲憫的神明。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這裡,不管世界會在什麼時候毀滅,哪怕就在毀滅的前一天,隻要你還有一口氣,你就一定會來這裡。”宇文姚迦向前一步,聲音驀然沙啞,“這裡就是終點,對麼?要麼你死,要麼整個世界一起死。”
時寒黎說:“你不該出來。”
再次見到宇文姚迦,她很輕易就感知出來對方已經是五階了,在她脫離人類的範疇之後,宇文姚迦就是人類中唯一的五階進化者,一旦到達這個境界,會有太多的重量壓下來,她代表的就不僅僅是她自己。
但即使是五階進化者,還穿了防護衣物,暴露在這種環境下還是難以維持正常的狀態,宇文姚迦呼吸低而粗重,裸露在外的皮膚明顯開始龜裂泛紅。
“作為人類的最強者,你應該保全自己。”時寒黎說,“在末世結束之後,你有更多的事要做。”
宇文姚迦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一下,她笑了一下,還是那麼令人驚豔,在這昏紅黯淡的世界中美得驚心動魄。
“這句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放在以前實在是不可思議。”她說,“成為萬王之王了,看待事情的角度都開始宏觀起來了麼?時寒黎居然會勸人去承擔責任?你明明是最自我的那個人。”
時寒黎默然。宇文姚迦說得沒錯,在她看到世界更多的真實之後,她的心態發生了轉變,她站在太高的地方去俯瞰整個世界,就像麵對著一張橫貫古今的宏偉棋盤,每個人有什麼作用,應該放在哪個位置,是她自然而然就考慮的事。
萬王之王不是帶著所有種族盲目向前衝的莽夫。
“還記得那個預言麼。”她說,“眾誌成城,末世才能真正結束。你們每個人都有著重要的作用,缺一不可,否則即使我給你們拖延了時間,你們的結局也隻有滅亡。”
“你終於說實話了。”宇文姚迦輕聲說,“所以你根本沒法終結末世,對不對?即使你犧牲了自己,也隻能為其他人多爭取一些時間。”
“沒有人能直接終結末世,那是完美的童話故事,隻要有一個英雄出現,就能導致大圓滿的結局。”時寒黎說,“你那麼聰明,一定得知那關鍵的一步是什麼了吧,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或者我自己上去找。”
宇文姚迦的眼睛漸漸紅了起來,她的語氣還維持著平穩:“那個祭壇上刻著一些古老的符文,那不是瓦爾族的語言,但也足夠古老,可以追溯到還沒有文字之前出現的時代,根據我們的推斷,上麵的意思是焚燒,但不是單純的用火。”
她忽然停下來,凝視著時寒黎認真凝聽的臉,說:“萬王之王也會有不知道的事麼?你來到這裡,卻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如果我不告訴你,你會不會就此停下?”
“宇文,”時寒黎說,“你不會不告訴我。”
換成任何人都可能會阻止她,但隻有兩個人不會。
一個是李慕玉,一個是宇文姚迦。
她們一個身擔人王的責任,知道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而另一個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將責任刻進自己的骨血裡,隻要能救她的臣民,沒有不能犧牲的。
時寒黎了解他們,她如此平靜而篤定,反而輕易擊潰了宇文姚迦的防禦,她整個眼睛都變得通紅,雖然沒有眼淚流出來,卻沒人能否認她的悲愴。
宇文姚迦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狠意:“我為什麼不會這麼做?時寒黎,我也隻是個人,我不是滅絕七情六欲的機器,我也不是人王,什麼天大的責任還需要我來扛?我已經眼睜睜地放棄過你一次了,現在你還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再死一次麼?憑什麼這個放你去死的人是我!”
她的痛苦和悲傷那麼清晰地傳入時寒黎的感知裡,時寒黎走下台階,站到宇文姚迦的麵前。
兩人四目相對,宇文姚迦狠狠地盯著她的眼睛,卻不退後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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