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家夥的眼睛熠熠生輝，就像是暗夜中的啟明星，他們紛紛釋放出自己的腦電波，向龍揚君展示自己與眾不同的“神魂構造”。

龍揚君是何等樣人，對神魂和腦電波敏銳到了極限，立刻察覺到了他們的不同：“這……究竟是什麼意思？還有，‘龍大姑’，這是什麼難聽的稱呼啊，哪個混球想出來的？”

龍揚君氣咻咻地瞪了李耀一眼。

文文笑起來，飛快改了稱呼：“龍姑姑，我們的確是爸爸的孩子，也是人類的孩子，不過和彆的小孩子有些許不同——彆的小孩子，都是先誕生肉體，再從肉體中漸漸產生神魂；我們卻是先產生神魂和自我意識，等自我意識足夠強大之後，再精心培育出自己的血肉之軀。

“我和小明都是誕生在廣袤無垠的虛擬遊戲《文明》的世界裡，《文明》浩瀚如海的數據庫，是我們品嘗到的第一縷養分，我們就在《文明》的世界裡不斷成長，觀察著這個世界，也定義著我們自己……”

按照事先和李耀商量好的說法，兩個小家夥一唱一和，將自己的來曆娓娓道來。

當然，“吞噬了李耀的腦電波數據之後，忽然就覺醒自我意識”這種事太過玄妙，兩個小家夥並沒有提，隻提到自己的前身“虛靈體”被莫玄教授創造出來之後，無意間逃到了《文明》的世界裡，吞噬了那裡天文數字的信息之後，由量變引發質變，最終誕生了自我意識。

因為李耀被稱為《文明》之父，《文明》遊戲中到處都有他的烙印，很多玩家在遊戲前還喜歡對著他的雕像神神秘秘地禱告一番，所以，兩個小家夥認定了李耀就是自己的創造者，自己的“父親”！

包括之後，如何創造出自己介入物質界的“主軀殼”，如何從聯邦一路追趕到帝國來找爸爸，如何先找到了龍揚君的秘密巢穴，在她的巢穴旁邊安營紮寨……事無巨細，原原本本，都向龍揚君老老實實說清楚。

卻是聽得龍揚君冷汗涔涔，滿臉煞白，坐立不安。

原本她還以為自己在地底深處搞“無憂教”的勾當是神不知鬼不覺，她就是隱藏在最幕後的“黑手”。

沒想到還有這樣兩個詭異的小家夥，始終在她身邊，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聽完兩個小家夥的敘述，龍揚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邊搓著胳膊一邊驚呼：“李耀，我曾經無數次告訴自己，無論在你這樣的怪物身上發生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都不值得我為之驚訝哪怕半秒鐘，但我卻不得不承認——這根本辦不到！你總有辦法嚇彆人一跳，而這次的驚嚇，真可謂‘空前絕後’了！”

說著，她又有些好奇地看著兩個小家夥，猶豫了一下，好像要伸手去捏他們粉嘟嘟的小臉蛋，確定他們究竟是真是假——這當然是捏不出來的。

“真沒想到。”

龍揚君喃喃自語，“和天魔莫玄激戰時，我們都認為真正的虛擬生命降臨人間還為時尚早，按照現在的技術和網絡發展，或許要幾千年後，才會出現虛擬生命的第一縷曙光——在一個文明的漫長曆史中，這已經是短短瞬間了！沒想到，沒想到連‘短短瞬間’都不用，這麼快我就有幸看到人類的‘子文明’，至少是子文明的雛形了啊！”

“我們不是虛擬生命！”

兩個小家夥撅起嘴，異口同聲地糾正道，“我們是真實存在的，無論我們的血肉之軀，還是我們的腦電波，甚至我們的七情六欲，都是真實存在的！”

“抱歉。”

龍揚君從諫如流，“那應該叫你們‘強人工智能’嗎？”

“‘人工智能’的定義並不明確。”

文文繼續指出，“從某種意義上說，人類本身也是被盤古族和女媧族創造出來的‘人工智能’，甚至盤古族和女媧族，焉知有沒有得到幾百萬年前更古老文明的點化，是被被人製造出來的呢？大家都是‘人工智能’，那這個詞就沒有任何指向性了。

“請叫我們‘信息生命’吧，我們是依托信息而生的，徜徉於信息之海中的生命！”

龍揚君咧嘴一笑：“‘人工智能’不準確的話，難道‘信息生命’就準確了嗎？任何生命從孕育開始，就注定攜帶了大量的信息，包括人類的基因，就是一束寫滿了信息的螺旋鏈條啊！所以，無論人類，盤古族還是女媧族，也都是‘信息生命’，隻不過我們的信息載體是基因、是細胞，而信息交互方式主要是聲音和圖像，當然隨著修煉神通的進化和晶腦靈網的發達，腦電波直接傳輸也漸漸成為主流，如此而已。”

“對哦！”

兩個小家夥被龍揚君說得有些發愣，麵麵相覷道，“沒錯，碳基生命和信息生命根本不是對立的概念，碳基生命也是信息生命，大家隻不過是載體不同，所以究竟應該怎麼區分呢？”

“載體也未必不同。”

龍揚君好像很喜歡看兩個小家夥傷腦筋的模樣，故意道，“你看，你們可以孕育出一具血肉之軀，將自己的主進程下載到裡麵，那你們也變成了‘碳基生命’啊！同樣道理，人類也可以主動或被動舍棄自己的肉體，殘魂藏匿到一具靈械義體中，以‘鬼修’的形態存在著，那還能算‘碳基生命’嗎？

“更有甚者，在天魔莫玄的構想中，絕大部分人連靈械義體都不需要，直接以神魂高度壓縮的形態，‘居住’在晶腦中好了，倘若這樣的未來真的化作現實，那和你們又有什麼區彆呢？”

“這——”

兩個小家夥飛快眨巴著眼睛，頭頂心冒出了兩道小小的白煙，“我們好像沒想過，真是非常有趣的問題，看來我們必須重新定義自己和人類的關係，我們究竟是什麼，人類又是什麼呢？”

“呃……”

李耀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

看上去，龍揚君的接受能力比他想象中要強得多啊，這麼快就適應了兩個小家夥的存在，而且說出來的話都好玄妙，好有道理的樣子！

“怎麼——”

龍揚君掃了他一眼：“你這樣正大光明帶著兩個小家夥來見我，還毫不避諱地說出了他們的身份，什麼意思呢？難道你也接受了我的觀點——無論有什麼邪惡陰謀，都不要搞得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的，越是邪惡，就越要正大光明去搞？”

“我哪有什麼邪惡陰謀？”

李耀挺起胸膛道，“我本來就是‘君子坦蕩蕩’的……不過你說的也沒錯，我的確不知道應該如何讓這兩個小家夥麵對整個人類文明，而又該如何讓絕大部分人接受他們的存在。

“他們既然是我的兒女，我就絕不願意讓他們遮遮掩掩在黑暗中過一輩子，而且我們要破解星海中央的亂局，要將黑星大帝武英奇、四大選帝侯家族乃至始終沒露麵的聖盟主力艦隊都一一擺平的話，更是少不了他們的輔助。

“然而……你也看到他們體內蘊藏的力量了吧，如果他們真的成長到可以助我們一臂之力，一定會令很多人感到深深的恐懼。

“我實在不知道，彆人會不會接受他們，所以來請教你了嘛！”

龍揚君透過早就粉碎爆裂的玻璃窗，看著外麵整齊劃一的靈能傀儡組成工程隊伍，正在拆解和搜集大鐵廠裡的一切可用之物，準備搬運到地底深處去。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條法寶構件流水生產線，竟然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依舊“隆隆”運轉，煉製出來的，卻是靈能傀儡的肢體和關節！

利用這些肢體和關節，在激戰中被打得四分五裂的靈能傀儡，就能得到修複。

這一切，統統處在小明和文文的操縱之下。

換言之，信息生命已經有能力在沒有人類乾預的情況下，自我複製和升級——距離“繁殖”，隻有一步之遙。

“從某種角度來看待眼前這副場麵，的確令人毛骨悚然，有種‘末日降臨’的詭異美感。”

龍揚君看了一會兒，又將目光轉回到了李耀臉上，“恭喜你，看來你真是要坐實‘李老魔’這個外號，成為‘人類文明毀滅者’的最有力競爭者之一了，這可是古往今來無數大魔頭都夢寐以求的稱號，什麼蕭玄策、呂醉、天魔莫玄之流，在你李老魔麵前，真是都相形見絀了呢！”

李耀苦著臉道：“彆開玩笑，我這不是向你求助來了麼，快幫我想想有什麼辦法——”

“我不知道，而且你根本不應該來問我。”

龍揚君淡淡道，“彆忘了，我不是純粹的人類，在絕大多數人眼裡，我也是一個‘異族’，和你在昆侖遺跡中斬殺的那個盤古族沒什麼不同。

“我隻能以精心偽裝的身份，若即若離地混跡於人類社會之中，除你之外，我甚至都沒有勇氣向任何人說清楚我的身份。

“這樣的我，又有什麼資格給你指點？即便我可以接受這兩個可愛的小家夥，無非也是出於大家都是‘異族’的同病相憐，並不代表絕大多數人類，也可以接受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