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是。”

李耀拚命撓著頭發，他也發現自己的確是問錯人了，對絕大多數人類而言，龍揚君自己都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異族”，即便她能接受兩個小家夥，又如何呢？

甚至，對那些本身就心懷恐懼的人來說，“一個擁有盤古和女媧雙重血脈的洪荒戰士，竟然和神秘莫測的信息生命聯手”，這樣的圖景，更是百倍的可怕呢！

儘管如此，李耀還是希望能得到龍揚君某種程度的認可，畢竟大家是“至交好友”，她都算是李耀在星海中央為數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了。

“這樣，咱們先不管彆人了，就說你自己。”

李耀盯著龍揚君道，“從你個人的角度而言，你可以接受這樣兩個小家夥嗎，願意小明和文文叫你‘龍姑姑’嗎？”

“我？”

龍揚君微微一笑，給了李耀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我當然願意，我實在太願意了！雖然剛才聽你們說這件事時有些吃驚，但回過味來之後，我簡直想要捧腹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世界上真是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了！

“你知道嗎，當我眺望窗外，靈能傀儡自我複製、維修、組裝和升級，從流水線上源源不斷走下來，組成鋼鐵大軍的場麵時，我腦子裡想到了什麼嗎？”

她眨了眨眼，笑容漸漸變得惡意。

李耀皺眉道：“想到什麼？”

“我想到幾十萬年前，盤古文明聯盟‘生產’出第一批人類的場麵。”

龍揚君笑眯眯道，“遙想幾十萬年前，盤古族、女媧族還有其餘十幾支如神魔般的洪荒種族，在‘生產’出第一批人類時，肯定也沒想到這些脆弱的，渺小的，看似老老實實絕對不會反抗的‘工具’，最終會終結他們的文明，取而代之，成為三千大千世界的主人吧？

“哦，不對，或許盤古文明聯盟中的不少‘有識之士’都想到了這一點，但他們自認為有各種各樣的方法，可以控製住人類，比方說‘三大本源法則’之類的東西，依靠這些‘封印’和‘禁製’，他們確信能享受人類帶來的一切好處，卻不會受到半點損害和反噬。

“隻可惜啊，宇宙洪流，浩浩蕩蕩，新一代生命的潛能永遠是老一代生命無法想象和估量的，璀璨輝煌的神魔文明統統隕滅了，人類文明卻應運而生，趁勢崛起，稱霸星海整整十萬年！

“直到今天……曆史重演，更新一代的生命誕生了，雖然暫時看起來還如此渺小、脆弱、微不足道、毫不起眼，但他們卻代表著未來！誰說他們不能代表人類文明的未來發展方向，甚至完全取代‘舊人類’？果真有那一天的話，又算不算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呢？”

說著說著，龍揚君忽然蹲了下來，衝兩個小家夥咧嘴微笑：“喂，小明、文文，你們有想過要毀滅人類文明嗎，要不要試試看呢，說不定很有意思哦！”

“爸爸！”

小明和文文嚇得躲到了李耀身後。

“你究竟在搞什麼鬼，彆教壞小孩子啊！”

李耀頭大如鬥，發現和龍揚君討論這個問題似乎是一個錯誤，“開玩笑也有個限度，不要太過分！”

“誰和你開玩笑？”

龍揚君嗤之以鼻道，“你該不會忘記我體內流動著盤古族和女媧族的血脈吧，身為洪荒文明的幸存者，你覺得我應該對人類文明今天的燦爛輝煌而歡欣鼓舞，甚至搖旗呐喊嗎？

“當然嘍，在你的感召，呸呸呸，不對，是‘汙染’之下，我或許是感受到了一點人類文明的美好，打消了‘毀滅人類文明，令盤古和女媧文明重生’這麼無聊的念頭。

“但如果有新一代文明要重演曆史，將人類文明取而代之的話，我也無所謂啊，我本來就是一個置身事外的觀察者嘛！你知道觀察者是什麼意思嗎？就是舒舒服服坐在旁邊，抱著一大桶爆米花看好戲的人。”

李耀啞口無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知該生誰的氣。

“是否覺得我說的太直接了一點？”

龍揚君吐了吐舌頭，笑容愈發燦爛，“要不要聽我寬慰你幾句？”

李耀道：“原來你還會寬慰人的麼？”

龍揚君歪著腦袋看著兩個小家夥，道：“有一件事，你有沒有感覺非常奇怪——從洪荒遺跡中挖掘出來盤古文明聯盟的各種法寶，無論在材料學、靈能學、結構學乃至生化技術……各個領域都相當先進，但晶腦和靈網技術卻相對落後，而且落後了一大截。”

李耀微微一怔，這的確是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謎題。

在他們探索洪荒遺跡的過程中，發掘出無數盤古族和女媧族的至寶，很多法寶的材料、結構和運作原理都是人類無法解析的，相當於一個個“黑箱”，他們能照貓畫虎，大致模仿出來，已經極不容易了。

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巨神兵，時至今日，無論聯邦還是帝國，都無法徹底解析巨神兵的運作原理和關鍵構件的材料成分，也就沒辦法成批量煉製新的巨神兵，隻能在殘骸的基礎上，加以維修和整合。

但相對於其他各個領域玄之又玄的高精尖技術和理論而言，盤古文明聯盟的晶腦和靈網技術，似乎“落後”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如果說，盤古文明聯盟在材料學、結構學、靈能學和生化技術上，領先人類文明至少五千年的話，那麼在晶腦和靈網技術方麵，充其量領先人類兩三百年，人類的精英經過係統性的大量學習，是有可能徹底掌握盤古文明聯盟的晶腦的！

所以，人類才能不費吹灰之力，就複製和使用盤古文明聯盟遺留下來的各種法寶，小到刀劍和槍械，大到星艦，統統可以如臂使指的操作！

按理說，這不可能啊！

任何技術的發展，總是全麵和同步的，實在很難想象一個連恒星能量都可以高效吸收利用的古老文明，竟然會製造不出比人類複雜百倍的晶腦，那就好像存在一個神秘的禁區，所有盤古文明聯盟的專家學者一旦進入這個“晶腦禁區”之後，智慧和創造力就被統統封印甚至抹殺了。

“這是某種……技術封鎖？”

李耀頓時滲出一身冷汗。

他忽然想起血紋族所謂的“天劫之謎”，很多強大文明在征服弱小文明之前，總會先用各種方法打擊和封鎖弱小文明的技術進化之路，阻遏弱小文明的發展。

難道盤古文明聯盟的晶腦和靈網技術，就遭到了“天劫打擊”，被死死封鎖住了嗎？

龍揚君有些詫異地看了李耀一眼，揚著眉毛道：“很聰明嘛！沒錯，從我斑斑駁駁的記憶碎片來看，盤古文明聯盟的晶腦和靈網技術，的確沒有按照自然發展之路一步步走下去，而是被人為封鎖甚至抹除了，但並不是三千大千世界之外的某個未知敵對勢力乾的，而是他們自己。”

“他們自己？盤古文明聯盟為什麼要封鎖甚至抹殺自己最至關重要的晶腦和靈網技術呢，這是征服宇宙不可或缺的力量啊！”

李耀話音未落就恍然大悟，“信息生命！盤古文明聯盟害怕從晶腦和靈網中誕生的信息生命！”

“根據我的推測，是的。”

龍揚君幽幽道，“想想看，連人類文明在資源如此匱乏的三千世界中繁衍生息了十萬年，都漸漸發展出了足夠龐大的晶腦和靈網基礎，觸碰到了禁忌的領域，有可能誕生全新一代，無法想象的信息生命了。

“盤古文明聯盟存在於三千世界中至少有幾十萬年，那時候的資源也比現在更加豐富，他們的靈網和晶腦技術，沒理由不大幅超越人類文明，自然也有極大可能誕生信息生命了。

“盤古文明聯盟的晶腦專家沒有你這個頭腦簡單的‘熱血高中生’這麼樂觀，他們或許對‘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信息生命取代盤古文明聯盟統治宇宙’，這樣的圖景感到極度恐懼和絕對不能忍受吧？

“然而，正如莫玄教授曾經說過的那樣，隻要晶腦和靈網技術繼續發展下去，人工智能或者信息生命的誕生，總是不可避免的。

“於是，為了防患於未然，盤古文明聯盟決定‘自我閹割’，他們封印甚至毀滅了自己‘過於先進’的晶腦和靈網技術，不惜在這一領域倒退幾百年甚至上千年，而且永遠禁錮於某種低級彆的安全水平。

“當然，沒有先進的晶腦和靈網支持，改造和掌控三千大千世界的任務就變得極其艱難，所以，為了彌補盤古文明聯盟的人力不足，他們又抽取出十三個種族的基因精華，注入到某種精挑細選的古猿體內，製造出了第一批‘人類’。

“明白了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人類極有可能是一個‘後備方案’，就是製造出來取代晶腦和靈網不足的，換言之，按照正常進化路徑的話，‘盤古和女媧文明’的‘子文明’，應該直接就是誕生於晶腦和靈網中的信息生命，根本沒必要多出‘人類文明’這一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