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應該是黑色石碑的地方空無一物，空氣中卻懸浮或者說“凝固”著很多……黑色的縫隙。

李耀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事物，他們就像是張牙舞爪、盤根錯節的樹根被挖掘出來，燒成碳粉之後重新凝固，擺成最詭異、最扭曲的形態，又像是失心瘋的藝術家從夢魘中得到靈感，用焚燒殆儘的屍骸擺放出來。

大約數百條三維立體，真實存在的黑色縫隙，絲毫不受重力的影響，朝四周放射出蛛網般的波紋，就像是直接“鑲嵌”在空氣裡。

最小的縫隙，長度大約在三到五米，朝周圍放射出三五道波紋和七八條觸手。

最大的縫隙，擁有幾十條根須，最大長度和寬度都達到了百米以上。

“這是……蟲洞？”

李耀難以置信。

他在進行星海跳躍時，不止一次親眼目睹或者用法寶掃描過蟲洞，所謂“蟲洞”並非真是一個圓圓的孔洞，絕大部分蟲洞都是極度扭曲的裂縫形態，和眼前的黑色裂縫非常相似。

但蟲洞是三維宇宙和四維空間之間的一道縫隙，根本不應該擁有實體，甚至是肉眼都不可見，隻能用神念和靈磁波紋掃描出來的，怎麼會這樣——看得見，摸得著？

李耀甚至覺得，這些“凝固的蟲洞”，就像是某種奇形怪狀的星空異族，被九幽黃泉深處的烈焰燒灼，化作了焦屍的烙印。

李耀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操縱著訓練了無數次的肌肉群，機械地開啟法寶，執行掃描和探索程序。

是的，眼前並非三維立體幻影，的確是某種非金非石卻堅硬無比的物質鑲嵌在半空中，而且從這種物質的深處，還源源不斷釋放出極其強烈的輻射，能促進細胞的極限分裂、變異和衰竭。

“生命之光”，正是從這些黑色縫隙內部釋放出來的。

組成黑色縫隙的群落，直徑大約有三五千米，李耀圍繞著黑色縫隙群落轉了一圈，在四周發現了更多人類探索小隊的痕跡，法寶、晶鎧、使用過的強化藥劑和高能營養劑壓縮罐、血跡斑斑的醫療凝膠、爆裂的彈殼，等等等等。

而且，從痕跡的分布情況來看，是逐漸向內部收縮，最終，紛紛消失在黑色縫隙的下方。

“什麼意思？”

李耀看著懸浮在半空中，不斷扭曲的黑色縫隙，喃喃自語，“難道，丁鈴鐺、龍揚君和厲靈海他們，在解決了狂性大發的野生盤古族之後，終於抵達黑色石碑，卻發現黑色石碑‘分裂’成了千絲萬縷的縫隙，然後，然後他們就鑽到黑色縫隙裡去了？”

李耀吃不準，這些遊離於空氣中的黑色縫隙是否就是黑色石碑分裂之後的碎片，又或者，這才是帝皇古墓真正的入口，正確的打開方式。

在反複掃描，確認除了“生命之光”外，沒有彆的致命輻射存在，李耀屏住呼吸，放出神念纏繞住了一道最小的黑色縫隙，試圖用“隔空禦物”的神通去移動它。

修煉到分神境界之後，李耀的生命磁場空前強大，甚至能乾擾和利用一個星球的磁場，從某種程度上，將地心引力化為己用。

他的“隔空禦物”神通激發到極限時，能移動超過五百噸的物體，連巨神兵甚至星艦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抬升和推動。

但無論他怎麼推拉拖拽，黑色縫隙就是牢牢釘死在虛空中，紋絲不動。

李耀換了三簇黑色縫隙，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沒能移動他們分毫。

“這，這不可能！”

李耀氣喘籲籲，汗如雨下，瞪圓了眼睛觀察黑色縫隙，實在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固定在空氣中的，簡直像是，像是三維宇宙的烙印。

“唰！”

李耀抽出鏈鋸劍，雙手持握，高高舉起，劍芒衝天而起，化作一道十餘米長的暗紅色蛟龍。

李耀的表情嚴肅至極，他已經很久沒有將全部精神、意誌和力量都灌注於一道劍芒之內，如此認真地揮出一劍了。

“咻！”

當破空之聲傳來時，暗紅色的蛟龍早已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朝一道黑色縫隙狠狠斬落。

這是完美無缺的一劍，即便“劍癡”燕離人親至，在速度、力量和節奏的掌控上，都不會比李耀更棒，無論擋在這一劍前麵的是什麼——晶鎧、巨神兵、星艦甚至星空戰堡，李耀都有信心把他們斬成兩半。

然而……

“當啷！”

清脆的斷裂聲傳來，卻並非源自黑色縫隙，而是來自李耀的鏈鋸劍——在劍芒和黑色縫隙交錯的刹那，就像是有一柄“空間之刃”從黑色縫隙中竄出，輕而易舉將鏈鋸劍撞碎。

因為李耀灌注於這一劍中的靈能實在太強，斷裂的鏈鋸劍並沒有停止反應，繼續分裂成數百枚碎片，天女散花般爆裂開來。

李耀維持著出劍的姿態，劇烈地喘息著，愣了很久，才將支離破碎的殘劍舉到眼前觀察。

有資格被他使用的鏈鋸劍，當然是凝聚了聯邦、帝國、聖盟三大勢力最尖端技術，並且以最堅固的超級合金煉製而成，即便連續斬斷幾十具晶鎧都不會崩裂的絕世神兵。

但這樣的絕世神兵，第一次出鞘，就被黑色縫隙撞碎了。

而黑色縫隙上……

竟然連一道哪怕一微米的縫隙都沒有出現。

李耀的眼角不斷抽搐，瞳孔收縮成了兩枚閃閃發亮的針尖。

他一言不發，倒退數百米，深吸一口氣，“唰唰唰唰”，晶鎧上所有遠程法寶的保護蓋紛紛掀開，數百道死光交錯，彈幕如疾風驟雨，轟向一簇黑色縫隙。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黑色縫隙群落瞬間被火光、衝擊波和漫天塵土籠罩，一團直徑數百米的大火球徐徐升起，引發周遭藤蔓和菌毯發出“吱吱吱吱”的尖叫，處於李耀最恐怖的攻擊中，火球最深處的極限溫度，接近恒星的焚燒！

然而，當火球湮滅，硝煙散儘時，所有的黑色縫隙依舊巋然不動，連一星半點被燒灼過的痕跡都沒有。

這種太古超級文明的造物，就以這樣不動聲色的方式，訴說著自己的強大和後來者的無知。

“可惡，刀槍不入啊！”

李耀啐了一口，在盛怒和沮喪過後，飛快冷靜下來，盤膝而坐，歪著腦袋思考。

他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個誤區。

這些黑色縫隙，肯定不是用暴力就能破解的。

論暴力，或許丁鈴鐺能夠和他相提並論，但厲靈海還有探索團隊中的專家學者們，絕對不可能淩駕於他之上。

但這些人全都順利鑽了進去，說明黑色縫隙是處在某種……“開啟”狀態。

“對了，我一直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自認為我們擁有開啟古墓真正入口的鑰匙，我這裡半把，厲靈海那裡半把。

“但這兩個‘半把’鑰匙，原本就是合在一起的啊，如果這就是開啟真正入口的關鍵，那早八百年黑星大帝武英奇就可以開啟了，沒理由厲靈海和義父能找到的東西，武英奇的殘魂卻找不到。

“當時，武英奇的解釋是，他的殘魂太過虛弱，而害怕古墓深處太過凶險，不敢輕易冒險——但怎麼看武英奇都不像是那麼有理智，能耐得住性子的人。

“但有沒有可能，這把鑰匙根本不是用來開啟‘黑色石碑’，而是有彆的用途呢？

“真正的古墓入口，無論是‘黑色石碑’形態也好，是‘黑色縫隙’形態也罷，都不是用鑰匙進去的，而是另有玄妙。

“等等，我剛才說什麼——鑽？”

李耀凝視著黑色縫隙。

黑色縫隙也凝視著他。

李耀的神魂被這些奇形怪狀、張牙舞爪、手舞足蹈的黑色縫隙深深吸引，那源自心臟的鼓點，源自耳膜的呢喃，仿佛從腦海深處傳來的召喚，再次響起。

他忽然生出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這不是探索，而是回家。

黑色縫隙的深處，就是他的家鄉，盤古宇宙所有人類的起點。

李耀的目光鎖定了一簇直徑在十幾米長，兩三米寬的黑色縫隙，沒有任何原因，僅僅直覺告訴他。

“這是我的。”

李耀走到這簇黑色縫隙下方，雙手輕輕按住黑色縫隙，均勻施加壓力，不是推動黑色縫隙，而是試圖將自己擠壓過去，鑽到黑色縫隙裡。

一開始，黑色縫隙自然紋絲不動，沒有絲毫反應。

這種連最堅硬的合金，最狂暴的靈能反應都傷不到分毫的材料，自然不是李耀赤手空拳可以分開的。

但是——

當李耀的推動力達到極限，周身每一個細胞都被調動起來之後，原本堅硬至極的材料竟然變得柔軟而粘稠，像是超高密度的膠水，先是十指，再是雙手，隨後是兩條手臂——李耀整個人，硬生生擠進了黑色縫隙裡！

眼睜睜看著雙臂消失，仿佛被黑色縫隙吞噬，是一種非常詭異的感覺。

那就好像古代傳說中的“穿牆術”，一個固體直接穿透另一個固體一樣。

話說回來，即便最堅硬的超合金材料，從微觀層麵上來看，除了極其微小的原子核和電子之外，亦是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隻要能改變內外平衡力以及能量堆層的構造，固體為何不能穿越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