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實體’是根本不存在的，即便不可分割的原子內部99.99%的空間都是空空蕩蕩的力場和能量，而探究那0.001%的原子核和電子的本質，也不過是無數‘能量之弦’的集合而已。

“物質就是能量，諸天星辰，燦爛宇宙，除了無窮無儘的能量之弦——波紋之外，什麼都沒有。

“黑色縫隙是波紋，晶鎧是波紋，我的血肉之軀和神魂都是波紋，那麼，隻要將波紋調節到特殊的頻率……”

李耀咬牙，腦海中爆發出無數條精妙絕倫的曲線，他的每一個細胞乃至每一串基因鏈都在曲線上蕩漾和散開，漸漸融入黑色縫隙中。

這是一種無法用筆墨形容的滋味。

組成他身體的每一個原子，都硬生生擠進組成黑色縫隙的致密物質中。

隨著腦袋也沒入進去，外麵的天地驟然消失，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絕對黑暗的世界。

視覺、聽覺統統被黑暗吞噬，唯有觸覺和感知變得格外敏銳，李耀覺得自己像是鑽進山岩裂縫中的四腳蛇，越往裡鑽，裂縫就越狹窄，越扭曲，逼迫他不得不改變四肢的形狀，幾乎要擰碎骨骼，把四肢都擰成十七八段，才能適應縫隙深處的褶皺。

有那麼一瞬間，李耀生出彷徨和猶豫，不確定這究竟是通往太古遺跡的大門，還是致命的陷阱，甚至巨獸的咽喉。

想要倒退，卻已來不及。

隨著整個人徹底沒入，他的背後隱隱傳來一股柔和卻堅定的推動力，四周的“岩壁”上也布滿了看不見的倒刺，令他隻能前進，無法回頭。

再說，丁鈴鐺，厲嘉陵，龍揚君，白老大，厲靈海，還有絕大部分強者都陷入其中，他一個人全身而退，又有什麼意義？

深吸一口氣，李耀咬牙，繼續往更黑暗的黑暗中擠去。

“劈劈啪啪，劈劈啪啪”，晶腦傳來各種噪音和故障提示音，仿佛從四麵八方都承受著數以百萬噸計的壓力，照明係統早就報廢，隔熱和氧氣循環係統也在艱難掙紮，斑駁光幕上扭曲至極的各項讀數，令李耀生出幻覺，不確定自己究竟是行走在地心深處，還是中子星的表麵。

“啊！”

沉重的壓力陰魂不散，狠狠摧殘著他的四肢，先是手腳，再是軀乾，最後是腦袋，李耀感覺自己被擠壓成了一個手腳有幾十米、上百米長，腦袋也變成橢圓形狀的畸形怪物，忍不住發出叫聲。

而這遠遠不是結束，壓力還像是黑色毒液般滲透到了他的血肉之間，直接擠壓和重塑他的細胞，每一個細胞都像是飽滿的葡萄被踩爛，發出“波波波波”的爆響，先是變成一灘爛泥，又像是癌細胞一樣毫無節製地恣意生長。

“我，我究竟變成了什麼？”

饒是李耀身經百戰，再怎麼詭譎叵測的龍潭虎穴都踏破過無數，依舊生出一股不可遏製的徹骨寒意。

倘若這時候給他一麵鏡子，他肯定不敢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這種無所不在，不可抵擋的“擠壓感”持續了大約十分鐘，又或者整整十個小時甚至十天十夜，李耀終於承受不住，眼前出現了五彩紛呈的噴泉，億萬道光芒組成的彩虹之幕徐徐展開，各種幻覺和幻聽都紛至遝來——自己的一生，親人和朋友的歡笑，還有家園的模樣，自然更少不了神秘莫測的地球。

這是無比清晰的瀕死體驗。

然後，一切就像是慢慢開到頂點的過山車，陡然下墜，極限加速。

李耀覺得自己達到了光速。

所有的幻覺和華麗的彩虹都被拖曳成了一道道無限延伸的光線，光線縱橫交錯，螺旋糾纏，又組成了一座沒有入口和出口的無儘迷宮。

“唰！唰！唰！唰！”

迷宮的每一麵“牆壁”，先是閃耀出了刺眼的白光，隨後蕩漾出一圈圈黑色的波紋，最後組成了一副副惟妙惟肖的三維立體畫麵，畫麵也從黑白變得絢爛。

所有畫麵，都反映著一座輝煌的大城，恍若用白銀和鏡子鑄造起來的城市。

城市的形態和建築風格，和李耀在昆侖秘境中發現的那座盤古族城市有些相似，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都采用方方正正的幾何體構造，絕沒有一根多餘的線條和不必要的裝飾。

隻不過，昆侖秘境中的盤古族城市是死氣沉沉的黑色，除了莊嚴肅穆之外，給人十分壓抑的感覺。

這座“白銀之城”雖然也采用了同樣的建造和規劃風格，但建築普遍更高，更修長，更纖細，在加上熠熠生輝的銀白色光芒，反而營造出了一種輕盈、尖端、未來的感覺。

李耀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城市。

亦沒有在任何一座城市的上空，感受到如此強烈的“研究，探索，解密”的氣息，這真是一座屬於星海，屬於未來的城市！

很可惜，這隻是其中幾幅三維立體畫麵中，白銀之城過去的樣子。

在絕大多數三維立體畫麵中，白銀之城已經變成一座戰場，一座熊熊燃燒，到處是爆炸、崩塌和嘶吼的戰場。

而在另外一些三維立體畫麵中，白銀之城甚至變成了殘垣斷壁矗立，死氣沉沉的墳墓，那熠熠生輝的未來之光，都被乾涸的血漬和腦漿汙穢。

“這是……”

李耀不明白自己眼前為何會突然出現這麼多極具震撼力和衝擊性的畫麵，仿佛有某種力量直接乾擾了他的視覺神經甚至腦細胞，將寶貴的信息傳輸給他，令他能從各個不同的視角，觀摩白銀之城的陷落和毀滅。

然而，無論守衛方還是進攻方的身份，都讓李耀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原本以為，這是一場盤古族對抗女媧族的大戰。

但固守在城牆後麵的白銀之城守衛，卻是盤古族、女媧族、誇父族和後羿族……盤古文明聯盟的十三個種族全部到齊。

他們披掛著最先進的洪荒戰甲——那是足以和巨神兵匹敵的強大法寶搭載平台，手持的各種法寶連李耀都看不出端倪，身後還站立和漂浮著直徑超過百米的浮空戰堡，表麵蕩漾的電弧如一條條擁有生命的蛟龍

但這一切絲毫不能令他們的敵人膽寒，因為那些即將毀滅整座白銀之城的進攻者，根本不是擁有理性的智慧生命，而是……身高普遍超過二三十米，甚至高達百米的凶獸。

那就像是將數百種最猙獰和醜惡的爬行類以及節肢類融合到一起，再經過輻射變異放大數百倍之後得到的產物。

布滿褶皺的醜陋皮膚，天生就能釋放出強勁的電弧、乾擾力場和靈能護盾，令這些山丘般的凶獸擁有“刀槍不入”的神通。

而他們隻要輕輕一次撞擊，就能摧垮一道通了高壓電的城牆，或者把一棟數百米高的摩天大樓徹底摧毀。

這或許是整個盤古宇宙古往今來最凶猛的“獸潮”，昔日的血妖界隻消有三五頭這樣的凶獸，就足以踏破星耀聯邦的首都。

這也是不折不扣的史詩大戰，雖然凶獸如此龐大、凶悍和猙獰，但防守方依舊憑借各種不可思議的法寶和眼花繚亂的攻擊，守護著最後的防線——他們的戰刀能激蕩出近萬度的高溫，肩扛式晶磁炮能轟擊出比人類的超級武庫艦更強勁的彈幕，甚至有一種特殊的掌心雷能瞬間吞噬方圓數公裡之內所有的靈能反應，讓所有巨獸的乾擾力場和支撐身體的反重力場完全崩潰，結果，上百米高的巨獸，自身的重量就把自己壓垮，大氣的壓力就把五臟六腑都順著喉嚨擠壓出來了。

——按照這樣的打法，凶獸再巨大，再狂暴都不能突破防守方的防線，文明終將戰勝野蠻。

但每一頭凶獸轟然倒下之後不久，五臟六腑和腦漿血漿之間，似乎就發生了極其劇烈的反應，令他們的胸腹和甲殼都高高隆起，“轟”一聲爆開，爆出一團團淡紫色、深紅色或者灰白色的迷霧。

防守方對這些詭異的迷霧極為忌憚，絲毫不敢接觸。

但雙方進入白刃衝鋒，血肉相搏的階段，防守方的法寶威力再強，身上也不免沾染到凶獸的腦漿和血液，腦袋也不免被迷霧籠罩。

於是，沒過多久，極其駭人的一幕，呈現在李耀眼前。

一名隸屬於防守方，頂盔摜甲，每一寸皮膚都被戰甲嚴絲合縫保護住，而且很明顯在戰甲後麵自帶壓縮氧氣的盤古族戰士，沉浸在迷霧中實在太久，戰甲又被凶獸的衝撞，撞出一道道肉眼看不見的細小裂縫，迷霧就像是無影無形的小蟲般透過縫隙鑽了進去，他正高舉戰刀要劈砍一頭凶獸，忽然猛烈抽搐，拋下戰刀，手舞足蹈起來。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堅不可摧的戰甲，從內部被撐破和擠爆，露出長滿了肉瘤和褶皺的灰色皮膚——此刻，從褶皺之間，生長出無數鮮紅色的肉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成了一根根粗壯的觸手，反過來纏繞住了盤古族戰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