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李耀及時刹車和急轉，這輛勢大力沉的越野車肯定會撞到李耀的車頂上，說不定兩輛車都會撞成熊熊燃燒的廢鐵。

而現在，突如其來的鋼鐵凶獸卻是以差之毫厘的距離，一頭栽到了李耀的前方，“轟”一聲，變成一顆爆炸的火球。

李耀的雙瞳仿佛都被火球點燃，手腳抽筋似地操作著，引擎、刹車片和輪胎陸續發出尖嘯，越野車像是陀螺一樣高速旋轉起來，竟然把麵前的火球直接撞了開去，又恢複正常的方向和速度。

“嘔！”

張大牛的臉色再次變成慘白一片，連心臟都要嘔出來的樣子。

李耀眼底的火焰卻沒有熄滅，因為後視鏡中，高架橋上陸續出現了幾十輛極速狂飆的汽車，恰似幾十頭鋼鐵凶獸！

有些汽車筆直從後方向他們衝上來，還有些汽車像是剛才的越野車一樣居高臨下發動“俯衝”。

雨天路滑，燈光晦暗，高架上的能見底極度、路況極差，大部分司機都沒有李耀這樣的駕駛技術，往往開著開著就輪胎打滑，方向失控，一頭栽進高架橋下方的黑暗中，不一時就變成冉冉升起的火球，卻也有十幾輛汽車牢牢咬住了李耀，距離越來越近，甚至嘗試著從後方和側翼撞擊李耀的越野車。

“砰！砰！”

疾風驟雨中，這樣的撞擊無異於自殺，是玉石俱焚的瘋狂戰術。

饒是李耀覺醒了精湛絕倫的駕馭技巧，被這群瘋狂車手包圍，亦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這時候，一輛兩座跑車和他並駕齊驅，李耀透過車窗望去，看到司機乃是一名衣著光鮮，頭發絲毫不亂，還戴著金絲邊眼鏡的中年人——怎麼看也不像是悍不畏死的敢死隊員。

不過，再看到對方失神的雙眸，以及耳邊掛著的藍牙耳機，李耀立刻明白了。

敢情這些追擊者，仍舊是被人操縱的傀儡，早已喪失了理智，所以才如瘋似魔，視死如歸。

“吱吱吱！”

兩座跑車的輪胎發出尖叫，不顧自己的重量和體型均不如人，依舊朝李耀的越野車猛烈撞擊過來，李耀避無可避，兩車狠狠刮擦，擦出一蓬蓬猙獰的火星，兩座跑車終究不是多功能越野車的對手，被李耀撞飛，翻落到護欄下方，落差十幾二十米的地麵。

但如此一來，李耀的速度不免也緩了一緩，即將被剩下的十幾輛車追上。

“好像，好像有點兒不對勁！”

張大牛叫道，“這段高架怎麼走都走不完啊！”

李耀微微一怔，眯起眼睛，仔細打量周圍。

說是周圍，其實高架橋上的照明係統早就被暴風雨和電閃雷鳴破壞，除了遠光燈透過雨幕能照耀到前方幾十米之外，他們什麼都看不到。

四麵八方，被黑暗包裹，高架橋在黑暗中時而筆直延伸，通往未知，時而彎彎曲曲，像是打了麻花結般擁有無數分岔和匝道，是一座無限循環的迷宮。

這時候，一塊路牌從兩人頭頂一閃而過，正好一道閃電劈下，讓他們清楚看到路牌上的內容。

這裡是“人民路”和“海潮路”的交叉口。

問題是，人民路和海潮路距離中央商務區都不遠，最多三五分鐘就可以開到，而他們至少在暴雨中開了二三十分鐘的高架——幾十裡地都應該狂飆出去了。

怎麼會，又回到了中央商務區的附近？

李耀扯著嘴角，張大牛吞著唾沫，兩人同時想到了三個字：“鬼打牆！”

“你會開車嗎？”

李耀忽然問道。

“啊？”

張大牛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我，我倒是有駕照，但好幾年沒碰過車了，我，我自己也沒車，我是‘本本族’……”

“你來開！”

李耀不容拒絕道，“如果這段路真是無限循環的鬼打牆，那過了人民路和海潮路的交叉口，前方應該是好幾公裡的直路，你可以把速度稍微放慢一點，很簡單的！”

“什麼，我，我不會，我不行啊！”

張大牛手足無措，“我很久沒摸過真正的方向盤了，我不是這方麵的老司機！”

但李耀已經不由分說地解開了安全帶，把張大牛拽了過來。

多功能越野車頓時歪歪扭扭，在高架上蛇行起來，好幾次都擦到了旁邊的護欄，擦出一蓬蓬的火星。

“啊！”

張大牛尖叫。

“穩住，放鬆，開慢點！”

李耀咬牙，扯著張大牛的耳朵怒吼。

“我正在穩住！”

張大牛眼淚都要下來了，“這玩意兒，太刺激了！”

“很好，你開得很好，不像是一般的‘本本族’，這就對了，這就對了。”

李耀原本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張大牛除了最開始有些慌亂之外，半分鐘之內就進入了角色，雖然說不上開得很好很快，但在這鬼天氣和鬼地方，第一次上手就能把車子正常保持住速度和穩定，就非常不錯了。

但這樣一來，追擊者的汽車距離他們，也就不到二三十米，一腳油門的事情了。

李耀深吸一口氣，一腳踢碎後車窗，像是長了翅膀的泥鰍一樣鑽了出去。

手指和腳趾都變成了如鋼似鐵的鉤子，死死摳住了車頂，無論風雨和雷電如何肆虐，都無法將他甩脫。

“慢點，速度再慢點！”

李耀衝車裡大喊，雙方的車距越來越近。

當追擊者再次嘗試撞擊李耀的越野車時，李耀的手臂甩成一條弧線，鐵釘出手！

“哧！”

鐵釘正中追擊者車輛的前輪，在這麼高的速度下，雖然不像是電影裡演的“空中旋轉幾十圈，落地變成大火球”，卻也足以讓車輛失控，歪歪扭扭撞向了路邊，車頭連帶著引擎撞了個一塌糊塗，再也發動不了。

李耀見計策奏效，當下如法炮製，將腰間的鐵釘一根根射出去，專門瞄準對方的輪胎。

以他的目力和手勁，即便受暴雨和雷霆的乾擾，要射爆追擊者的輪胎亦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隻不過他不想對車裡的傀儡造成致命傷害，所以才反複計算，精心瞄準，並且讓張大牛將車速放緩再放緩，果然，十幾輛汽車或者撞擊護欄，或者失控刹車，再沒出現跌落高架，淩空爆炸的慘劇。

不一時，十幾輛追擊者的汽車都停了下來。

李耀抹了一把臉上滾燙的雨水，心想終於能稍稍鬆一口氣，思考如何逃脫詭譎莫測的“鬼打牆”了。

“李耀！李耀！”

但這時候，張大牛卻在車裡發出了尖叫。

李耀心神一凜，回頭看時，影影綽綽看到前方的黑暗中，有兩道朦朦朧朧的燈光朝他們射來。

不一時，燈光就在黑暗中勾勒出了更加黑暗的輪廓，赫然是一輛二十四輪加長集裝箱大卡車！

鬼知道對方究竟從哪裡弄來這樣一台龐然大物，這種集裝箱大卡車通常是不許進入市區的，而現在，它卻像是狂怒的鋼鐵凶獸般在高架上咆哮、奔馳和張牙舞爪，直衝李耀的越野車飛馳過來。

不，還不止是集裝箱大卡車這麼簡單。

正如李耀扒在越野車的車頂上一樣，集裝箱大卡車的車頭上也站著一個人，一個在疾風驟雨、電閃雷鳴中還穿著規規矩矩的黑西裝，佩戴著黑色墨鏡，類似電影中“政府雇員”的中年男人。

他似乎也發現李耀在觀察他，還微微欠身，仿佛向李耀致意的樣子。

“獵人！”

張大牛在駕駛座上尖叫，“他就是‘獵人’！”

李耀的心猛地往下沉。

風雨這麼大，他不得不趴在車頂，用一隻手和雙腳才能勉強固定住身體，而“獵人”卻隨隨便便、輕輕鬆鬆卓立於他的車頂，無論怎麼顛簸和搖晃，身形都紋絲不動。

光憑這份身體控製能力，就隱隱淩駕於此刻的李耀之上，怪不得麵對“方舟基金會”的“十名深覺者，兩名終覺者”，都敢不慌不忙設下陷阱。

再看卡車的駕駛室裡，是一名身形肥胖，胡子拉碴的司機，看著不太像是覺醒者，耳朵上果然也纏繞著耳機，那麼，事情就非常明顯了，“獵人”的能力之一，就是通過電波，侵入彆人的大腦，將彆人變成他的傀儡，同時激活彆人腦域深處的部分前世記憶，獲得恐怖的殺戮技巧！

但這會是獵人唯一的能力麼？

李耀正沉吟間，兩車距離越來越近。

李耀能清晰看到獵人越來越神秘的微笑，還看到他輕輕彈了彈手指，駕駛室裡的司機立刻像是接到了神秘的指令，拉著方向盤狠狠一拽，來了個九十度的大轉彎。

這樣的暴雨，這樣濕滑的路麵，這樣沉重的集裝箱大卡車，根本不可能轉過如此急促的九十度彎來，果然，大卡車立刻側翻，在慣性的作用下，整個車廂都打橫過來，幾乎堵死了整條車道。

車廂和地麵摩擦，一邊爆出刺耳的噪音，一邊迸發耀眼的火星，就像是碾碎一切的鋼鐵研磨機，朝李耀的越野車橫掃過來。

而獵人卻像是沒有重量一樣，在大卡車側翻的刹那就跳了起來，直到此刻才輕飄飄落下，依舊卓立在側翻的大卡車上麵，冷冷盯著近在咫尺的李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