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春亭的大兒子名字叫楚青圖,他的死,是楚春亭一生的痛楚。
咀嚼著白青二字,他驀然想起最後一次分彆時兒子說的話,他說:"父親,渾渾沌沌是過往,白白青青是明天,我這一生都生活在您的雙手製成的穹頂之下,我仰慕您,尊重您,更深愛著您,但常因自己的愚鈍,因您的失望而自責,也許分彆於我們彼此都是一條出路,您又何必悲傷?”
他孝順的,善良的,滿腹詩書氣自華的大兒子,就那麼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邊疆。
他的孩子……如果真有那麼個孩子的話,年齡就跟這麵前的小姑娘一樣大!
什麼撿來的知青的孩子,楚春亭不信。
他又問:“林白青,你老家在哪裡?”
林白青有點被這突然激動的老頭嚇到,未語。
穆成揚說:“她老家在安陽縣,離咱不遠的,幾十公裡吧。”
楚春亭粵然興奮,又突然的失望,良久才點了點頭,再未說話。
灸上針之後林白青得去上個廁所。
跟顧家老宅一樣,楚家也是最早一批旱廁改水廁的,但南支巷的沒有改太好,經常泛臭,楚家這邊,金街的就改造的很好,一點臭味都沒有。
他家也處處都是寶,廁所的洗手盆是青花瓷,下麵有嘉慶七年,官窯的字樣,一生要強的楚老頭要不是生了個弑父的孽障,這一生可真是沒白活。
“我今天差點害你的針斷掉吧?”是顧培,湊著林白青打開的水洗手。
又遞來一管護手霜,說:“隻是點凡士林,塗一點,對患者不會有影響的。”
他上輩子於林白青是個長輩,也有長輩的威嚴,內斂,成熟,照顧起人來細心又周道的,林白青也一直在拿他當個信任的長輩看待。
今天其實是她的錯,因為在平常的診療中她是不會離一個病人那麼近的,要施針,拔針,也會事先明令病人不要亂動,是她破了規矩,錯的是她。
“錯的不是你,是我。”林白青說。
顧培洗好了手,倒是坦然的說:"是我。我必須承認,當時我有點太緊張了,忘記了自己是在治療中,沒有好好配合你。”
這人可奇怪的,剛定下婚事就半夜上門要同居,一場那麼浪漫的求婚儀式,叫林白青這種不懂
浪漫的人想起來都覺得心裡甜甜的,當時沒接吻事後還要補。
當時林白青以為他是個既懂浪漫,又懂得如何取悅女性的成熟男人。
但經曆過今天,她發現了,他隻是表麵看著成熟,但於男女方麵還單純得很,這也恰合了張柔佳上輩子的吐槽:“顧培也就臉好看,真實相處起來可沒勁了。”
當時林白青還說是張柔佳太挑剔,現在她懂了,這男人表裡不一,看著成熟穩重,其實還太小,跟女性單獨相處就緊張成那樣,以後結婚了呢?
伸手去撫他的眼角,她問:“剛才疼壞了吧。”
顧培任她手撫著,坦然說:"很疼,而且我一度擔心我的眼睛要被紮壞。"
隻是一根細細的金針,而且是從穴位上入的,怎麼可能把人紮壞。
但中西醫之間的差異就在這兒。
所以才會有人開玩笑說,中醫主講糊糊塗塗,西醫追求明明白白。
他倒坦誠,心裡想啥就說啥。
林白青鬆了他的麵龐,還護手霜時用小指勾上顧培的小指搖了搖:"後天周末,你應該也休息吧,到時候來家,我給咱們做飯吃……補償你。”
這回她算賭準了,他果然青澀,因為她隻是邀請他吃飯,顧培臉上的神色,就從剛才還在冷酷提醒楚春亭時的專業,變的又像個茫然,又興奮的大男孩了。
跟在林白青身後出廁所,他又來句:“我想吃牛肉。”
嗬,進步可以啊,都會點菜了。
“我給你做個比牛肉更好吃的。”林白青說。
顧培眼眸中浮起一股彆樣的興奮來,跟平常的他完全不一樣。
他大概在想,比牛肉更好吃,那會是什麼?
回到房裡,楚春亭不但嘴巴閉著,眼睛也緊閉。
但就在林白青進門的那一刻,他睜眼,直勾勾的:“小林,你的父母年青時去過邊疆嗎?”
說起邊疆,穆成楊想起一個聽來的傳聞,對楚春亭說:“楚老,您家有人去過邊疆吧,我是聽人講的,你家……"他的目光投向床頭的相框。
而說護這個
而說起這個,林日肯也好奇了,八卦之心塞置例,因為指她所知,是替尋的大兒子就是死伍
邊疆的,她聽人提過,據說死的很慘。
既楚春亭不想閉嘴,想聊八卦,望著床頭鏡框裡那個帥氣又親切,溫和的,跟她父輩年齡差不多的男人,林白青也想聽聽,看楚春亭會怎麼講大兒子的死。
畢竟她聽來的隻是傳言,也想知道作為父親,他是怎麼看待兒子的死的。
但一生倔強的楚老頭性格怪異,主打的就是個叛逆。
不讓他說話時他叭叭個不停,讓他說話吧,他又不吭氣了。
“就是照片裡那位吧,哪年去的,怎麼那麼好的人,就走了呢?”穆成揚問。
老爺子的肩膀慢慢往下垮著,看一眼大兒子的照片,在一瞬間,仿佛被人抽去了渾身的筋一般,整個人在往下垮。
如果現場沒人的話,這老爺子應該能嚎啕大哭一場。
穆成揚不知道老爺子這是怎麼了,看林白青,想知道怎麼回事。
顧培也有點好奇,目光詢問,在看林白青。
關於他的大兒子楚青圖的死,林白青聽人說起過,當然不是師父顧明,而是她已經五十多歲,胖胖的二師哥陳海亮跟她八卦的。
看他倆著實好奇,林白青擠擠眼色:等治療完,回去我再跟你們講。
終於,針灸做完了。
邊收針,林白青邊囑咐保姆,因為剛剛做完針灸,針眼全張著,切不可讓老人著涼,一著涼他就得邪風入體,那他的腿就會徹底廢掉。
但她才甫一拔針,楚春亭就喚:"馬廳長。"
馬廳長就在門外,楚春亭可是給博物館捐過上百件文物的老泰鬥,他們這種在政府工作的自然要儘心服務,他進來了:“治完了,楚老您覺得怎麼樣?”
又對林白青說:“明天林大夫您還要來的吧,介不介意我們文化廳派記者來采訪一下,給您的治療過程拍幾張照片,屆時咱們在報紙上做個專題報道。”
其實藥灸這門技藝各個診所都有,各種中醫藥書裡也都有記載。
是因為太麻煩,大家就不搞了,要說宣傳一下讓大家重視起來,當然更好。
但林白青想了想,說:“您可以派人來拍照,做采訪,報道等治療完再說吧。”
中醫屆有個壞習慣,就是一旦沒有成果案例,有些彆有用心的庸
醫就喜歡給好醫生潑汙水,造謠言,於他們來說,隻是搶幾個病人的事。
但於整個中醫界,它就是能叫反中醫人士抓住把柄的汙點。
大家窩裡內鬥,RI本,HAN國的那些藥企正好借機使勁兒黑,整個中醫界就被打壓的爬不起來了。
還是等楚春亭能站起來了吧,有活生生的案例,報道才能站得住腳。
剛才鼓掌隻是為了捧楚春亭,但這回是由衷的,馬廳長說:“這東家真不錯。”
麵前是個小姑娘,大概也就二十出頭,他都不敢信她。
但剛才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她原來就是醫治熊貓的那位 老中醫’,她既敢治,還敢承諾,看來顧明這繼任東家沒選錯。
“拍,全程都要拍!”馬廳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