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個事主也悄悄進門來了,正是顧敖剛。

這貨是顧家人一致認定的,從相貌到生活習慣都最像顧培的一個,生得帥氣,有潔癖,愛乾淨,也是全家,連在關貿工作的顧敖武都比不上的,優秀的一個。

但今天他頭發油不拉嘰,衣領一圈汗漬,眼眶裡還有眼屎,身上一股濃濃的汗臭,一看就是昨晚沒睡好。

一身落魄又滿臉忐忑,他輕喚:“嬸子。”林白青小聲問: “你爸在醫院吧,人還好吧?”

顧懷尚是急性心梗,雖然搶救的及時,但還得住院治療一段時間。顧敖剛點頭: “還好。”他們倆父子都沒臉見人了。

林白青把楚春亭抄的,三個RI籍老頭的信息給顧敖剛看: "有你認識的嗎?"顧敖剛接過筆記本,說: “我先看看再說。”

這時穆成揚在問陳延:“你說他們的手斷了,怎麼個斷法?”

陳延忙了一晚上,此時才顧得上喝杯茶,說:“全是右手指骨,粉碎性骨折。”穆成揚說: “我聽說他們是中醫,指骨斷了,以後還怎麼行醫?”

右手手指是一個中醫的命根子,當你要診脈,得手指來捉,當你提著針,想要判斷穴位的深度,準度,針在肌肉裡的震顫,跳躍,牽引時都需要用到手指。

指骨骨折,哪怕動了手術,痊愈了,但手指內部的神經已經被破壞了,那怕動手術後重新接連上,但內部會有疤痕,疤痕會影響觸感,大夫的手感就會消失,也就會失去對疾病最基本的判斷力。

甚至連學生都教不了,因為手指再也感覺不到人體經絡中的氣血流動了。

三個七十多歲,一身醫術的RI籍老大夫,因為衝動打架,徹底廢了!

楚春亭感慨: "RI本人可是咱們的友邦佳鄰,那倆打人的壞老頭太過分了,太損我泱泱華夏,禮儀之邦熱情好客的形象了,你們要嚴肅處理他們。"

陳延點頭: “當然要處理,但他們年齡太大了,頂多也就拘十五天吧,拘的時間太長我們也怕要鬨出人命的。"

打人的老頭也是老頭,關久了也要出事,也隻能批評幾句,拘個十五天。

楚春亭拍著大腿再感慨: “保濟堂的陸慶坤,一代大醫,就是因為手指指筋斷了才行不了醫,跑東北販參去了,那幾

位日籍老大夫以後可怎麼辦呢。"

陳延苦笑: "他們年齡都那麼大了,何必再行醫呢,回家頤養天年吧,姓橋本的那位應該家世很不錯,家屬會帶著律師團來保,據說要來七八號人,我們公安局這回麻煩大了,我也麻煩大了。"

林白青內心有點愧疚,陳延是個好公安,卻遭了無妄之災。而老橋本的家屬,既然帶著律師團來,應該是想把事情壓下去吧。他們準備怎麼壓,花錢擺平?

楚春亭看了孫女一眼,說: “人在醫院吧,我既是靈丹堂,小林東家委托來處理事情的長輩,又能代表咱們東海文化屆,理應去表示一下慰問,正好也勸勸幾位國際友人消消氣,沒問題吧?"

陳延說: “在對麵的市二院骨科,你們隨時可以探望,不過小林東家,RI本那邊,老橋本先生的家屬動身之前打過電話,說希望事情能和解,局長的意思也是,目前東海市正在搞文明旅遊城市,為了城市形象考慮,希望你能和解。"

七十歲的老賊,偷東西沒到手,還在局子裡被人打斷了手,要不要和解?楚春亭本來悠哉遊哉,神情泰若,但在聽到和解二字時驀然有些緊張。穆成揚也驀然坐正,拳頭都捏起來了。林白青說: “和解的話,對方應該要給我們錢,還要簽保密協議吧?”

陳延說: “RI本那邊昨晚通打電話,說的是隻要願意和解,條件任你開。”看了看表,又說:"他們大概晚上八點就到了。"

昨天下午拘的人,晚上八點定的案子,老橋本打電話聯絡的家人。但家屬來一趟是需要時間的,所以到今晚八點他的家屬才能到。而當他們來,就要談條件,擺平她,並給封口費了。條件任她開,是不是她想要多少錢都行,一百萬,一千萬,他們會給嗎?

整個公安局在一瞬間陷入安靜,但林白青總覺得身後如有芒刺,回頭一看,大吃一驚,因為辦公室外麵聚了一幫子公安,薛副局長首當其衝,他身後圍了一大幫人,基本都是上靈丹堂摘過‘痛風帽’的。

所以大家都很關注這件事,也都要聽她表態吧。

林白青站了起來,回頭看著所有公安,先說: “我是一名醫生,中醫,承蒙師父教誨,有一些獨道的醫術可以治病救人,我的時間非常珍貴,我隻願意把它用在治病救人上,所以,我不會浪費時間見任何一個試圖和解,或者花錢擺平

事情的人,不論他們開多少錢,也不論他們想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如果不是號稱‘痛風局’,也許這些公安不會理解她。

但一個隻要花兩個小時就能徹底治愈一種疾病的人,她的時間確實很珍貴。讓她浪費時間跟RI本人糾纏,這是不對的。

但還有個問題是,市領導怕影響到旅遊城市的形象,給了壓力的。公安局也很難辦。

"我可以無條件原諒三位RI籍老中醫的盜竊行為。"她說。

從局長到普通公安,全鬆了一口氣,畢竟隻要她肯原諒,他們就不會太難辦。

但原諒,又不要錢,不和解,她會不會太虧了點。

林白青又說: “我會保留我追究這件事情的權力,還請公安同誌向犯罪嫌疑人的家屬轉達我們的意見,也讓他們不要來騷擾我,浪費我行醫的時間!"

不和解,保持追究的權力。

那麼,這件事就不會被擺平,壓下去。公安局也就可以定調,認定他們的盜竊行為!

如果要用一個詞形容此刻‘痛風局’所有人的心情,那就是:熱血澎湃!雖然失了錢,但是保住了節氣嘛。楚春亭也沒想到孫女能這麼硬,手撫大腿,一臉欣慰。

薛副局長笑著說:“真是沒想到,小林大夫不但醫術好,為人處事,夠大氣!”

“放心吧,隻要你態度堅定,我們保證,不會讓任何人騷擾你,乾擾靈丹堂的正常工作的。”陳延也說。

一幫公安也皆笑著說: “這是咱的地盤,小林大夫是咱的大夫,我們怎麼可能放任人騷擾你的。"

原諒,但不和解,也不要錢,聽起來很容易。

但在一切向‘錢’看的九十年代,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她就值得所有人尊重。當然,既她有這個態度,公安也不可能讓橋本的家人騷擾她的。

畢竟也算國際案件,簽完諒解單,大周末的,林白青一行人是被所有在崗的公安集體送出局子的。

而現在,他們得去看望三位RI籍老中醫了。

自稱能代表東海文化界,楚春亭還給三位RI籍友人帶了禮物,使著穆成揚上車拿禮物去了,顧敖剛押後一步,指著筆記本說: “嬸子,還是有點麻煩的。”

/>林白青問:“怎麼就麻煩了?”

顧敖剛是去過RI本的,跟玉子家的長輩見過麵,他當時也想不負責,扭頭走人,之所以走不了,就是因為玉子家的勢力非常大,他說: “姓橋本的那位叫橋本九郎,是玉子一個遠房爺爺,他們家族在奈良勢力很大的。"

林白青輕嗤:"你的意思是,他們是混道的,你怕公安管不了他們?"

顧敖剛說: "公安隻能管明處,管不了暗處,他們不叫混道,叫幫派,勢力特彆的大,我怕他們明著不敢騷擾,但暗暗為難咱們呢。不做初一做十五,咱們防不勝防呀,咋辦?"

林白青冷冷看顧敖剛:“早知今日,你又何必當初?”又說:“以後你們顧家人都離藥堂遠一點,出門在外也留點心眼,彆淨給我惹麻煩。"

"但是……"顧敖剛還想說什麼,楚春亭正等著林白青呢,笑問:“青青,你知道RI本人要怕了,會是個什麼樣子嗎?"

林白青反問: “他們會怕嗎?”在她印象中,那個民族的人是不知道怕為何物的。

示弱和道歉是他們的保護色,而在麵對中醫時,他們執著到近乎變態,為了一劑藥方,一味藥,可以以家族之力,幾代人接力式的投入,契而不舍。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能在將來拿到70%的國藥國際專利。

以及,擁有那麼多失傳醫書真本的原因。

林白青上輩子見過的,RI本中醫界的人士不少,但從來沒見誰怕過。或者說沒見誰真正願意善罷甘休過,她也不知道楚春亭能不能做得到。

顧敖剛聽顧懷尚說起過楚春亭,東海第一牛逼的道上大佬,今天頭一回見,見也不過個瘦巴巴,又矮,精乾利落的小老頭,看不出什麼來。

再聽他說話,也是沒頭沒腦的。

他一笑,說: "等他們不道歉,不說思咪嘛噻的時候,就是他們真的怕了。"

市二院骨科,文化廳的馬廳長帶了一幫人等在門口,見了楚春亭,上前說: “您老講的事我了解過了,事情確實非常讓人氣憤,但咱們現在要主抓旅遊業,事情呢,應該讓媒體報道一下,但雖然賓客不仁,我們作為主人不能不義,人家是在公安局受的傷,慰問一下確

實很有必要。我就不出麵了,您去吧,我喊了幾家主流媒體,會全程記錄,報道的,當然,措辭方麵,我們儘量委婉一點吧,為了不傷大家的和氣,就不說是偷了……"

楚春亭說: “用‘未經主人同意,擅自拿取’,這個字眼,你覺得怎麼樣?”

馬廳長說: "不錯不錯,就用這個, 未經主人同意,擅自拿取’,報道就定這個調子!"

顧敖剛一聽這倆人的聊天,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心說不是說楚春亭是混道的嗎,怎麼主流報社的媒體都能喊得來,而且報道要怎麼定調,他居然信手拈來?

在他的主觀意識裡,楚春亭就是個道上混的老混混,老流氓。

結果人家這社交圈子,這言談,這格局視野,都叫顧敖剛覺得自己像個白癡!林白青並不理顧敖剛,等楚春亭跟馬廳長交涉完,跟著老爺子上樓了。

骨科,三人間的病房,還真是,任老頭排排躺,頭頂都掛著液體,右手全纏著紗布,三隻右手,廢的可真妙,妙到林白青想要憐憫都憐憫不起來。

有倆女公安守著的,看來了一大幫人,趕忙迎了出來。

事發的太快,RI本那邊的家屬還沒趕來,乍眼瞧過去,任老頭格外可憐。

楚春亭跟女公安握手,問: “咱們的鄰邦友人傷的嚴重嗎,要不要動手術?”

女公安說: “正在等家屬呢,聽家屬的意思,他們信不過咱們國內的醫生,要送去M國去做神經修補手術。"

去M國做神經修補?

祝他們好運吧。

這是頭一回,林白青知道楚春亭居然懂Rl語。

因為他走向三位RI籍老中醫,一人一句,用RI語問候了他們一遍。來的記者,現場的公安,就連仨日籍老頭都很意外。但這其實並不算什麼。

因為楚春亭在解放前是搞投機買辦的,要不會幾國語言,他是搞不了買辦那一行的。

刀疤老橋本在靠窗戶的位置,楚春亭走了過去,先熱情的用中文說了一番友好鄰邦啦,相親相愛,以後想要藥方子啦,想要可以用正規的方式來討,就不要用‘不告知主人,隨意拿取的方式啦’之類的話。

緊接著,示意穆成揚拿出自己要送的禮物來。

刀疤橋本

一直笑容可掬,親切而謙和,還在不停的道歉。顯然,他並沒有怕。

直到楚春亭捧上他的禮物時,他終於不笑了。那是兩件陶器,一樣是一隻狐狸,另一樣是一隻獾。

有幾個記者忍不住笑場了,林白青也差點憋出內傷,穆成揚在捶牆。狐狸和獾,據說是RI本人最討厭的動物。

因為全世界所有人想起他們,就會想到這兩種動物。

膽小,但又貪婪,狡猾,喜歡偷竊,恰是這兩種動物的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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