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一襲褚色圓領麻服,戴一副金框茶色水晶的老花鏡,翹著二郎腿,望著小孫女,笑眯眯的拍了拍身邊的椅子。

林白青回頭看柳堰。

柳堰摸著腦袋訕笑: “其實我買機票的關係,當初也是楚老聯係的。”

所以他作為中間商,賺了個差價,然後還把她賣了唄。

示意孫女坐下,楚春亭說: “我雖然腿腳不太便利,但不會拖累你的。”

又說:“那個孽障很滑頭,在jiu金山也算地頭蛇,我跟著你會好一點。”

見林白青自始至終不接腔,又說: “我雖然英語一般,但簡單的日常用語能幫你翻譯一下,你就不於兩眼一抹黑了,對吧。"

人老了很可憐的,饒是他再有能量有手段,也會擔心孩子嫌棄自己是個累螯。

正好這時後排一年青小夥拍了拍椅背,嗨了一聲,用英文問林白青: “我可以幫你把行李放上行李架嗎?"

大的旅行箱托運了,林白青手裡隻有雙肩包,她說了句: "Thank you, But I want to do it mys

elf."就自己起身,把背包放架子上了。

後排的小夥子又坐回去了。

楚春亭卻大吃一驚: "青青,你居然會說英文?"

“稍微會一點吧,路上就彆打擾我了,我得看會兒書。”林白青說。

"你忙你的,我不打擾你。"楚春亭說著,又問:"要不要我讓空姐把座椅幫你調舒服一點?""不用,還有,我自己會調。"林白青說。楚春亭點頭: "你會調就好。"

這是一趟特彆漫長的航班,要飛整整一天一夜,這也是林白青難得的休息時間,她估計小雅的病會比較難治,所以帶了一本《景嶽全書》中的《雜症謨》,這裡麵有關於全身經絡淤堵後的症狀,以及經絡淤堵後的各種病症的演化症狀。

並治療方法。

經絡的淤堵就會造成腫瘤,而腫瘤,是現代醫學都無法攻克的。也不知道那個孩子到底哪裡有問題,但她得先把書溫習熟了。

文言文本就晦澀難懂,飛機上孩子

多,孩子又不適應環境,或者暈機,喘不過氣來,就要哭鬨,還有些孩子會人來瘋,興奮,尖叫。

雖然商務艙和經濟艙中間隔著簾子,但吵鬨聲還是會源源不斷的傳過來。

而這趟飛機,要飛整整24個小時。

楚春亭是老人家,見過的世麵多,閉上眼睛,吵鬨由它。

但林白青翻一會兒書就要被吵到走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折騰的太累了,她還有點暈機。

忽而,身後的小夥子輕拍她的肩膀,用略生硬的硬文說: “嘿,我叫鮑勃。”環境跟菜市場似的已經夠煩人的了,還來一搭訕的?

"我已婚,謝謝!"林白青冷冷說。

叫鮑勃的小夥子大概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愣了一下,伸過拳頭又展開,裡麵是一副耳機,他說:"如果你覺得吵,可以用我的耳機。"

他手裡是兩枚SONY隨身聽的耳機,用這個來做耳塞確實不錯。

"謝謝,不用。"林白青冷冷說。

她拒絕搭訕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確了,但叫鮑勃的小夥全然沒眼色似的。又說: "我是一名法學生,你呢,學什麼,要去哪所學校讀書?"

林白青的耐心已經用完了,她說: “我在讀書,請你不要再打擾我了,謝謝。”叫鮑勃的男孩忙說: "對不起對不起。"

終於,後麵安靜了,旁邊的楚春亭也休息了,林白青正讀到《脈解篇》,見反複揣摩‘太陽所謂甚則狂癲疾者,陽儘在上而陰氣從下,下虛上實,故狂癲疾也’幾句,就聽耳邊又傳來一聲:“呃……我還是想跟你說一下,你長的非常漂亮,特彆像我的媽媽。”

這下閉眼養神的楚春亭不能忍了,回頭說: “臭小子,跟女孩子搭訕說長的像媽,你這輩子都交不到女朋友。"

鮑勃說:“但是她真的長得非常像我的媽媽。”

林白青終於被這小夥調起了好奇心,回頭細看,小夥皮膚略白白淨淨,單眼皮,鼻梁很高,嘴唇有點厚,是個標準的,沿海小夥子的麵相,還算討喜。

看年齡,應該跟她差不多大,也就二十一二歲。

她問: "你媽媽是做什麼的

,你的家呢,在哪兒?"

鮑勃說:“我家在LA,我媽媽曾經是一名藥劑師。”又說: “我媽媽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有愛心的媽媽,也是個無與倫比的好女人,而且她非常愛我。"

楚春亭活了一輩子了,頭一回見這樣搭訕的,罵了句蠢材,閉上了眼睛。林白青初時也以為這小夥是在搭訕自己。

但聽著聽著,怎麼覺得他是個媽寶,變著法子的,這是要炫他媽?"真羨慕你有個好媽媽,等回到家,替我轉達我的問候。"林白青說。

自此,小夥子就再沒有打擾她了。

據說醫生出行,路上必定要碰上病人,所以林白青帶著馬銜鐵針,準備隨時拿出來用,但這趟她運氣好,24小的航程中,飛機上連個感冒咳嗽的都沒有。

做商務艙確實要舒服得多,椅子空間大,好伸展,而且餐食也要豐富得多,楚春亭應該還在航空公司的特殊關照名單上,因為一路上除了商務艙的標準餐食,空姐還時不時的給林白青送一份酸奶,水果,果凍一類的小零食。

旅途漫漫,這一路上,林白青除了看書,就是接受空姐的投喂。

經濟艙的人大多是辭了工作賣了房,帶著全部家當要去M國淘金的,人們不管認不認識,都要聊一下對M國,對jiu金山的一知半解,想從彆人的聊天中捕捉點有用信息,到了半夜,機艙裡還是嗡喻的聊天聲。

林白青在商務艙都幾乎失眠了一晚上,去上廁所時碰到柳堰,他頭發揉的像雞窩,兩隻碩大的黑眼圈,都熬的不成人樣了。

整整一天一夜,到了第三天清晨,飛機總算落地了。

人們都跟困獸似的爭相往外擠,都想第一個擠出飛機,去聞一下這個傳說中遍地黃金的,城市的空氣,看是否如傳說中一般的香甜,洋溢著金錢的味道。

柳堰還有事,一落地,給林白青留了個可以聯絡的電話號碼,就提前走了。而在入境檢時,林白青和楚春亭被攔住了。

當然是因為針,她沒有帶金針,但她帶了馬銜鐵針。在國內林白青是進行了申報的,但因為是不明金屬,在M國被喊到了小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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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春亭年青時也就一米七幾,老來佝僂了,還沒孫女高,本來他專程來一趟,是來為給孫女當翻譯,保駕護航的,但自下了飛機,看她跟邊檢交流,看她辯認各種英文地標都得心應手的,這才明白過來,孩子在這方麵壓根兒不需要他。

但老爺子還是很自信的。

正所謂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彆看孫女現在眼神裡滿是嫌棄,拿他當個累整,但早晚她會意識到帶著他,於她會是多大的助力。從邊檢出來,老爺子問林白青:"你沒帶金針,對吧?"海關隻搜出了馬銜鐵針,就證明她沒有帶金針。

林白青點頭: “漢唐醫館不是有嘛,我準備借他們的使使。”

楚春亭給孫女噎了一下,因為漢唐醫館的金針想用一次,比保濟堂的還要難。他想不到孫女要怎麼借。

不過他知道的是,她是唯一一個,曾經從保濟堂借到過金針的人。

得,且看看吧,看他的孫女要怎麼做。

林白青想起一件事來:“邊檢很難過的,當初你回國,是怎麼把金針帶上飛機的?”

楚春亭哈哈一笑:“我當時坐的輪椅,金針,我就藏在輪椅裡。”

玄鐵金針也是不明金屬,按理,在不申報的情況下邊檢肯定會阻攔,但楚春亭當時把針和針筒分開了,針筒裡裝的茶葉,金針,他單獨藏在了輪椅裡頭,還真就給帶回國了。

這老爺子雖然脾氣壞,但做起事來,邊檢海關的都玩不過他。倆人出了機場,楚青集派了人舉著牌子接的。一老一年青,老的謝了頂,粉紅色襯衣外套白西服,年青的一身黑衣。

楚春亭先看到他們,指著倆人說: “年齡大的那個叫龍五,是個混三合會的小頭目,年青的那個叫阿水,是楚青集從小養大的,既是他的司機,也是個三隻手的小毛賊,如果你帶著金針,大概是要被他摸走的。"

哪怕楚青集不會把金針賣給RI本人,但也不會讓林白青就那麼白白拿走。

在國內,在東海他沒那個能量,不敢下手,但現在是國外,他的地盤,楚青集又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肯定要上下其手,就算偷不到,也要試一下。

龍五也算楚青集的小弟,本來以為來的隻有林白青,在單獨盯著一個個小姑娘看,抽空跟阿水倆八卦: "聽說那女孩才21,但願她

是真的有點醫術,不然,楚二爺應該不會放虎歸山的。"

見阿水不說話,又問: "楚二爺有沒有跟你透過底,要怎麼對那個小姑娘?"看到阿水眼睛兜然大睜,又連忙彎腰,他心說莫不是來警察了。回頭一看,比警察還可怕,因為來的居然是楚青集他老爹,楚春亭。老爺子雙目陰寒,望著龍五: "車呢?"這老爺子可了不得。

有段時間楚青集律師都找好了,孝服做好了,準備回國奔喪兼繼承遺產,結果再過一段時間,他不但好了,還另有了合法的遺產繼承人。

他事先沒說要來,當然,楚青集也沒想到,一個全癱病人能在半年內恢複如初,行動自如,也沒想過他會來。

可他不但來了,看這距離,剛才他倆議論的話,他應該全聽到了吧。乖乖,彆人的家事,他隻是胡扯淡,這老爺子聽到了,會不會提著拐杖,捧楚青集一頓?

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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