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遙控 倪匡 2902 字 5天前

木蘭花道:“我們先去看他!”他們又跳上了警車,這時,已經是淩晨四時了,那正是城市街道上最冷清的時候,是以警車可以以極高的速度向前駛著。不到三分鐘,他們便已停在一幢從外表看來很古老的小洋房之前,高翔跳下車來,不斷地按著電鈴,在寂靜的夜間,他們可以清晰聽到電鈴聲在那幢房子中響起的“鈴鈴”聲。但是他們,還足足按了兩三分鐘。屋中傳來了劇烈的狗吠聲,才有人來開門,開門的人,是一個披著衣服的老人,向外看了一眼,道:“半夜三更,什麼人?”“我們是警方人員,”高翔忙道:“張教授在麼?”“張教授在睡覺!”那老人不耐煩地回答。“快開門,讓我們進來,”高翔急地說,“事情十分重要,快開門,讓我們進來!”那老人還在遲疑著,不肯開門,就在這時,隻聽得樓梯上傳來了一下怒喝聲,道:“什麼人在吵鬨,我要報警來抓人了!”高翔聽出那正是張柏年的聲音,他忙大聲道:“我就是警方人員,張教授,請你快開門,我們有要緊的事來找你的!”張柏年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可是脾氣也真大,隻聽他怒吼一聲,從樓梯上,“蹬蹬蹬”地衝了下來,罵道:“滾!你們吃飽了飯,還有什麼事可做?”他滿麵通紅,衝到了門口,怒視著高翔。高翔道:“張教授,你有生命危險!”“放屁!”張怕年大聲喝罵著,“又是你,你不是要派四個人來保護我麼?我現在若是死了,站在你前麵的,難道是鬼!”張柏年的脾氣如此暴躁,這真使高翔有點啼笑皆非,但是他想及現在正是淩晨四時,張柏年在熟睡中被人吵醒,脾氣大一些,也是難免的。是以他耐著性子,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張教授,梁梅生死了,楊奇達也在不到一小時前死了,下一個目標,可能就是你!”張柏年的雙眼睜得老大,道:“你在胡說什麼,誰是梁梅生?誰又是楊奇達,我認識他們麼?他們死了,關我什麼事。”高翔的心中苦笑了一下,陳寶明要害的十個人,相互之間可能是不認識的,這一點,高翔事先倒未曾想到,他忙又道:“那麼,你認識陳寶明?”“當然認識,”張怕年呆了一呆,“他也死了麼?”“不是,我想問你,他最近,有沒有上你家來過。”“有!”張教授立時回答。高翔不禁陡地吸了一口氣,道:“張教授,那就請你快開門,讓我們搜查你的屋子。我們有理由相信,你的生命在極度的危險之中,一個特殊的裝置,可以令你在不知不覺中喪生!”也許是高翔的話,說得十分焦灼,十分誠摯,又也許是張柏年已醒透了,是以火氣也不那麼大了,他呆了一呆,才“哼”地一聲,道:“警方對市民的保護,倒真是周到得很!”高翔明明知道,張柏年那樣說,是意存諷刺的,但是他卻道:“張教授,那是我們應儘的責任!”張教授向那老人望了一眼,道:“開門!”那老人答應了一聲。手發著抖,摸出了一串鑰匙來,打開了門,高翔和木蘭花兩人,走了進去,木蘭花道:“張教授,你不是擁有一部份寶記集團的股票?”“是啊。”張柏年回答。“而你也準備在這次寶記集團的特彆董事會中,投票否決陳寶明董事長的地位,是不是?”木蘭花進一步問他。張柏年道:“對,那是我的決定,因為陳寶明反對寶記集團和另一個集團合並。而事實上,合並卻可以使利潤大大增加。”木蘭花道:“陳寶明為什麼來看你?”“就是為了這件事,他說我們是老朋友了,不應該那樣做,我回答他說,他不做董事長,事實上,以他手中的股權,可以有更好的收入。”“你沒有答應他?”“沒有!”高翔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看你的?”張柏年側著頭,想了一想,道:“三天前,下午。”“你在那裡接見他的?”高翔再問。張柏年卻又嚷叫了起來,道:“你們在想些什麼?以為陳寶明會殺害我麼?陳寶明商場上的手段雖然十分狠,而且,那天得不到我的承諾,他也十分惱怒,但是他卻絕不會殺人的!”高翔冷冷地道:“但事實上,已有七個情形和你相同的人遭到殺害了,張教授,請你再回答我,你是在哪裡接見他的?”“在我的書房。”“我們一起到你的書房去!”高翔忙說。張柏年又呆了一呆,才帶著高翔和木蘭花兩人走進了客廳。在客廳的左首,是一扇門,他打開了那扇門,亮著了燈,那是一間很寬敞的書房。張柏年請他們坐了下來,高翔道:“張教授,你要細心想一想,那天下午,陳寶明來看你的時候,他坐在什麼地方。”“就在你坐的那張沙發上。”張伯年回答。“他曾到過什麼地方?”高翔再問。張柏年想了一想,道:“他本來,一直坐著,等到聽到我不答應他的要求之後,他的神情變得很激動,走來走去,但也一直在書房中。”“他的手可有拿著什麼特彆的東西沒有?”高翔問。張柏年皺著眉,道:“我想不起來了,或者沒有,或者有,對了,他不斷吸著煙,而我是最討厭吸煙的人,我曾走過去打開窗子。”張伯年的話才一說完,木蘭花便問道:“張教授,你可有什麼固定的生活習慣?”“沒有什麼固定的生活習慣!”高翔已打了電話到警局,來了好幾個乾線的探員,他們在那天陳寶明經過的大門口,走廊中,以及書房中,展開了嚴密的搜索。但是,他們卻找不到什麼。等到他們離去的時候,天已亮了!張柏年打著嗬欠,用一種近乎譏笑的神情望著高翔,道:“我早就說過了,我最了解陳寶明這個人,他是不會殺人的!”高翔沉聲道:“張教授,現在暫時,我們沒有發現什麼,但是,你一定要小心,陳寶明再來看你,你立時要通知警方!”木蘭花又說道:“張教授,關於警察派人保護你——”張柏年搖頭道:“不要,絕對不要!”木蘭花和高翔告辭了出來,他們已經一晚沒有睡了,但是他們卻誰也未曾想到“休息”兩字,他們來到了將軍徐健的住所之外。當他們來到徐健的住所外時,徐健已經起了身,在他的小園子中澆花了,那四個探員,也在院子之中,幫著修剪花草。徐健的頭發全白了,但是他卻滿麵紅光,精神奕奕,一看到了木蘭花和高翔,便揚手道:“兩位早啊,我並沒有什麼意外!”高翔和木蘭花兩人,推門而入,高翔問道:“徐將軍,你認識陳寶明麼?”“認識,我們是老朋友了!”“他最近來探訪過你?”“是,三天前,傍晚時分。”徐健回答。高翔和木蘭花兩人,互望了一眼,看來陳寶明在三天之前,曾經拜訪過每一個人,自然,他的目的是想人家支持他。高翔忙道:“徐將軍,這事情十分重要,當時,你們是在什麼地方談話的?”“在客廳中,怎麼啦?”木蘭花道:“請你帶我們到客廳去。”徐將軍放下了手中的水壺,和高翔,木蘭花一起走進了客廳。那四名探員,也忙跟在後麵,徐將軍拉開了窗簾,指著一張沙發道:“他坐在那裡。”“他還到過什麼地方?”“那我記不得了。他在客廳中走來走去,他很惱怒,因為我不肯聽他的話,他是來勸我在董事會中支持他的意見的。”木蘭花又問出了那個問題,道:“徐將軍,你有什麼固定的生活習慣?”“我?”徐將軍搖著頭,“沒有什麼,早上澆澆花,打打太極,嗯,有了,每星期四,我一定收看電視的戰爭片集。”徐健一麵說,一麵指著一架電視機。高翔和木蘭花兩人。都緊張了起來,異口同聲,問道:“你在看電視的時候,是坐在那一張椅子上的?”徐健呆了一呆,像是對他們兩人的問題。覺得十分奇怪,但是,他還是回答了兩人的問題,道:“我坐在那張搖椅上。”高翔立時向那張搖椅走雲,木蘭花叫道:“小心!”徐將軍笑了起來,道:“不要緊的,那搖椅雖然用了很多年,但是卻還很結實,就算是三四百磅的大胖子,坐上去也——”徐將軍在不斷地說著,高翔已向前走去,翻過了那張搖椅來,他陡地吸了一口氣,道:“蘭花,你看,那是什麼東西!”木蘭花和徐健都看到了,在搖椅的底部,兩條橫木之間,有一隻小小的金屬盒子,那金屬盒子是密封著的。徐將軍立時奇怪地問道:“咦,這是什麼?”高翔小心地將搖椅翻過來,放好,自口袋中取出金屬片來,道:“你們全退出去,這盒子中,可能有強烈的爆炸品!”可是,高翔儘管叫各人退出,卻並沒有人退出客廳去,每一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金屬小盒子上。那小盒子,是用一種強力的膠水,黏在椅子底部的,在盒蓋上,有四枚小螺絲。高翔用那金屬片,旋開了那四枚小螺絲,那金屬盒的蓋子,便跌了下來,高翔一看盒子內部,便後退了一步,抬起頭來。在那時候,誰也不說話。因為誰都何以看得出。那是一個小型的無線電波接收儀,連著小團黃色塑膠炸藥。引爆的信管,相差不到一公分。隻要一接受無線電波,引爆的電極一相碰,那團炸藥,立時會爆炸,而坐在搖椅上的徐健將軍,自然就一命歸西了!徐將軍最先出聲,他大笑叫了起來,道:“天,真有人想殺害我……那是什麼人?”高翔小心翼翼,將盒內的引爆裝置,拆了下來,然後他用力撬下那金屬盒,這才道:“我們很快會有答案的,徐將軍!”木蘭花吸了一口氣,道:“有必要通知張教授,叫他暫時不要回家去,以免遭害,他家中一定有同樣的裝置,隻不過我們找不到而已。”高翔忙走過去打電話,兩分鐘後,他道:“張教授到學校去了,我再打電話到他學校去找。”高翔又撥動著電話,可是一分鐘之後,他的臉色卻變得難看到了極點,他放下了電話來,道:“大學的化學實驗室,發生了爆炸!”木蘭花陡地吃了一驚,道:“張教授——”“張教授首當其衝,被炸死了,那是在五分鐘之前發生的事!”徐將寅喃喃地道:“可怕,太可怕了!”高翔用力頓足,道:“那是我們的疏忽,我們為什麼沒有想到學校,想到化學實驗室,唉,我們為什麼沒有想到這一點!”木蘭花的眉心打看結,一言不發。過了好久,木蘭花才道:“高翔,你到學校中去,我去看白鳳小姐。”高翔雙手緊握看拳,道:“不,我要立即前去逮捕凶手!”“你有什麼證據?”木蘭花問。“搜他的辦公室,找出遙控儀器來,就解決了!”高九_九_藏_書_網翔大聲回答著。木蘭花道:“我看你找不到什麼來,遙控儀器可以小到如同一隻煙盒,可以放在任何地方,凶手能夠想出那麼惡毒的方法夾殺人,怎會給你找到那儀器?”高翔對於木蘭花的意見,一直是最推崇的,可是這時,他或者是由於他實在太憤怒了,因為他已采取了種種預防的措施。但是凶手仍然一樣行凶!他額上的青筋也綻了出來,他重重地在桌上槌了一拳,道:“不行,就算找不到,我也得去找一找,至少可以遏止他繼續行凶!”木蘭花呆了片刻,道:“我沒有意見,你有權決定如何行動!”徐健在一旁插言道:“請恕我多嘴,你們在討論的凶手,究竟是什麼人?算來,我和任何人都沒有什麼仇恨,為什麼有人要殺我?”高翔立時答道:“是陳寶明!”木蘭花望了高翔一眼,補充道:“我們隻是懷疑他可能是凶手,現在還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他真是凶手!”木蘭花這樣解釋,是有道理的,因為陳寶明是在社會中十分有地位的人,高翔認定他是凶手,木蘭花也認為他是凶手,但是光是“認為”是不夠的,要能夠提出確實的證據來,在還未曾有證據之前,高翔的話傳了出去。就十分不妙了!徐將軍呆了一呆,道:“他?他為什麼要謀殺我?”徐將軍才問了一句,立時“啊”地一聲,道:“我明白了,是為了寶記集團的股權問題,如果我們全死了,那麼,他就能優先收買我們的股份!”木蘭花一麵向高翔示意,叫他不要多說,一麵道:“我們也正是懷疑這一點,擁有寶記集團股票的人相繼死亡,這實在太可疑了!”高翔長長吸了一口氣,道:“行了,我去簽搜索令!”木蘭花的口唇動了動,她像是想說什麼,但是卻未曾說出口來,而高翔根本沒有看她,他話一說完,就氣衝衝地走了出去。木蘭花望著高翔的背影,呆立了片刻,直到高翔已上了警車走了,她才道:“徐將軍,警方的保護人員,繼續留著,你自己也要小心些!”徐健攤了攤手,像是不知說什麼才好,然後。他才歎了一聲,道:“那實在太可怕了,我和陳寶明,是那麼多年的老朋友了!”木蘭花並沒有聽徐將軍再向下說去,她轉身慢慢地走了連去,她的心中,也萬分感慨,這世界上,一個利字,令得多少人頭腦不清啊!木蘭花的心中十分亂,她在離開了徐將軍的住所之後,一個警員走向她,問道:“蘭花小姐,高主任命令我聽你的吩咐。”木蘭花抬頭看一看,一輛警車就停在不遠處。她的心中十分亂,是因為她感到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那些想不通之處,全是張柏年在實驗室中被炸死而引起的。她剛才想對高翔說起自己心中的疑點,但是她看到高翔的樣子,知道高翔無論怎麼說,都要去搜查陳寶明的辦事處和住宅的,是以她沒有說出來。而這時候,她卻又將她心中的疑點,整理了一下。最令她想不通的是,張柏年為什麼會死在學校的實驗室中,而不是死在他的家中!從現在所獲得的線索來看,這件案子,好像已經很明朗化了:陳寶明為了奪得股權,所以才一個接一個地謀殺了那麼多人。而陳寶明所用的方法,是十分惡毒的,他根本不必在凶殺案發生的時候在現場,他隻要先將暗殺的裝置,放在一處地方:然後,再肯定了要殺的人,是在那個地方之時,他就可以下手了!梁梅生是那樣死的,楊奇達是那樣死的,如果不是找出了爆炸裝置,徐健也會那樣死去,但木蘭花不明白,當她和高翔造訪張柏年之際,幾乎已向張柏年說明了這一點,張伯年為什麼不向他們兩人說出,陳寶明曾到學校去看過他?陳寶明除了以拜訪張柏年為名,可以說沒有可能,混進化學實驗室中去的,因為化學實驗室中有很多危險藥品,通常一定有嚴密的看守。張柏年為什麼不提起這一點呢?如果張柏年提起了這一點,那麼他們一定會再去搜查學校的化學實驗室,那麼,張柏年或者,可以不必死了!粗淺的解釋,可以說是因為張柏年根本不相信陳寶明會殺人(那是張柏年一再強調的),所以他才懶得向警方人員提起。可是,頭腦精密的木蘭花,是不會滿足於那樣的解釋的,她要獲知深一層的原因。現在,張柏年已經死了,她自然不能去問張柏年,那就隻好憑自己的推理了,但到現在為止,她卻隻有懷疑,而沒有結論!木蘭花站在街邊,征征地想著,朝陽照在她身上,那兩名警官,一直站在她的身前,直到思路告一段落,木蘭花才抱歉地道:“對不起,令你們久等了!”“不要緊。”那兩個警員忙答。木蘭花說出了白鳳的住址,就向警車走去,那兩個警員忙跟在後麵,木蘭花和他們一起上了警車,車子便疾馳而去。木蘭花的心中,仍然在想著事。張柏年為什麼不和他們講起陳寶明曾到學校中去找過他,那是最大的疑點,而另一個疑點則是,張柏年為何堅持陳寶明不會殺人呢?在十名被害人的名單之中,張柏年可能是和陳寶明最熟稔的人,那麼,張柏年的話,是不是可以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呢?想到了這裡,木蘭花發現如果自己再想下去,幾乎要想到陳寶明不是凶手這一點上去了,她不由自主,搖著頭,苦笑起來。高翔不等女秘書的通報,便推開丁陳寶明辦公室的門,那時,高翔帶來的大批警員,已經將整個大廈的出路,全都封鎖了。高翔一走進去,正在忙碌的陳寶明自他華麗的辦公桌後抬起頭來。怒道:“你連進來要先敲門這樣的普通規矩也不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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