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藍衣人冷冷地聽著,等高翔講完,才道:“你的話,是不是說,本市警方,已經決定與我們為敵了呢?”“當然是,”高翔大聲說:“你這蠢材,到如今才明白麼?”藍衣人架架怪笑起來,手中的槍漸漸高舉:“是你先向我挑戰的,高先生,如今,我先取你的性命,留下方局長,作為我的人質!”他扣在槍機上的手指,漸漸地緊了起來,手槍的撞針,慢慢地離開。高翔的額上出汗,方局麵的額上也出汗,穆秀珍也在驚惶失措中驚醒過來。就在這時,方局長和高翔兩人,停在外麵的車子,喇叭陡地大聲響了起來。那時正是淩晨時分,木蘭花的住宅,又是在近郊的,在夜闌俱寂的境地中,突然之間,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喇叭聲,那藍衣人呆了一呆。穆秀珍站在藍衣人的側麵,她是三個人中,唯一沒有舉起手來的人,因為她剛才心中哀痛莫名,根本沒有聽到那藍衣人的命令。這時候,她一見那藍衣人一呆,雙手猛地一推,將一張黑色的沙發,向藍衣人推了過去。那沙發是不鏽鋼腳的,有著輪珠,經穆秀珍用力一推,向前迅速地滑了過去,撞在那藍衣人的身上。而高翔也早已向前撲了過去。“拍”,“拍”兩下槍響,不會比拍手掌更大聲些,客廳中的燈被流彈打碎,眼前一黑,高翔一拳揮出。他手上的戒指,自對方的下頰,直到對方的臉頰上,在那藍衣人的慢叫聲中。還有裂帛之聲,那當然是他有椅角的寶石戒指,已劃穿了藍衣人的頭罩。藍衣人的身手也不弱,他中了一拳,立時抬起腿來,膝蓋頂在高翔的肚子上,高翔向後猛地退了出去,方局長拔槍在手。“砰砰砰!”他連放三槍。玻璃碎落,窗子被打開,那藍衣人跌出了窗子外。方局長連忙趕到窗前。“小心!”高翔大聲叫著。方局長陡地站住,又是“拍”地一聲,子彈呼嘯看在他麵前呎許處掠過。方局長出了一身冷汗。他又向窗外放了幾槍,才走近窗口。在黑暗之中。他看到有一輛汽車。正向市中心的方向,疾駛而出,當然是那藍衣人已經走了。穆秀珍開著了另一盞燈,經曆了剛才的險事,她麵色十分蒼白。“穆小姐,”高翔撫著肚子,坐了下來:“你救了我一命。”“而你,”方局長指了指高翔,“則救了我一命。”“蘭花姐,蘭花姐呢?”穆秀珍哭問:“為什麼沒有人救她?”高翔的麵上,現出了慚愧的神色來,他低下了頭,一言不發。穆秀珍的話,像是利劍在刺著他的心一樣。“秀珍小姐,”方局長沉痛地叫著。“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她捧著頭,向樓上奔了上去,衝進了房門,伏在床上,放聲大哭了起來。樓下,方局長和高翔兩人,麵麵相覷,過了片刻,方局長才說道:“我們走吧。她是一定要痛哭一傷的,那是免不了的事情。”高翔歎了一口氣,兩人低著頭,走出了房子,來到了車旁。到了車旁,兩人一齊抬起頭來。在那時候,他們才想起,救了他們的,正是那突如其來的喇叭聲。正由於那喇叭聲,才使那藍衣人呆了一呆,給了穆秀珍一個機會。那麼,是什麼人在按汽車喇叭呢?兩人向汽車中望了一眼,車中並沒有人。他們回頭看去,仍隱約可以聽得穆秀珍哀哀的痛哭聲傳了出來。他們一齊歎了一口氣,上了車子,疾馳而去。穆秀珍伏在床上,隻覺得身子像是在向一個深湖中沉去一樣,她緊緊地抱著枕頭,淚水像是小河一樣地倘了下來。突然間,她聽到了“拍”地一下,房門被關了起來的聲音。穆秀珍呆了一呆。抽噎了一下。接著,她正聽到了一個極其親切,極其熟悉的聲音,道:“秀珍,哭得那麼傷心,誰欺侮了你來哩!”穆秀珍在床上陡地一個翻身。木蘭花站在床前!穆秀珍要揉揉眼睛,才能肯定那是木蘭花。|木蘭花是有潔癖的,但這時木蘭花的身上卻汙穢不堪。連臉上也有幾道黑炭。“或許鬼魂和人不同吧。”穆秀珍心中想。她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感覺,隻是一麵哭,一麵道:“蘭花姐,你回來了,很好,你雖然死了,但是你可得仍要時時回來看看我哇!”穆秀珍話一講完,又放聲大哭了起來。木蘭花走到窗口,向外看去,見方局長的車子已馳遠了,她才笑了起來,在穆秀珍的鼻尖上指了一指,道:“你以為我是鬼魂麼?”“你不是麼?”穆秀珍睜大了眼睛。“怎麼你越來越傻了,你看我像是鬼魂麼?”穆秀珍抱著枕頭,坐了起來。她呆呆地望著木蘭花:“你不是鬼魂,那就是說你沒有死,可是方局長卻說你已經死了,他是個不會說謊的人,懊,蘭花姐,我給你弄糊塗了。”“等會我向你一說,你就明白了,你快穿衣服,我們還有事。”穆秀珍破涕為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木蘭花則抹了抹麵,拉了穆秀珍到了她們兩人共用的書房之中。在書桌上,放著一具如同收音機也似的儀器,在儀器的頂部,有著一塊四寸見方的螢光板,上麵正有一點線光,在閃耀著,移動著。木蘭花提起了這具儀器,道:“我們走。”穆秀珍從抽屜中取出了兩柄手槍來。給了木蘭花一柄。“蘭花姐,我們帶著這具遠距離追鬝儀,去追鬝什麼人?”“黑龍黨在遠東的首腦!”木蘭花的回答很簡單。兩人下了樓,進了車子,木蘭花將那具儀器乎放在膝上,穆秀珍駕車。“我們要追蹤的目標,離我們兩哩另八十碼,正在向南移動,我們追上去。”木蘭花一麵看儀器上的指針,一麵道。穆秀珍踏動油門,車子向前飛馳而出。她們的車子開得極快,一路上,穆秀珍不斷地問木蘭花。究竟為什麼方局長和高翔以為她死了,而她竟活著回來。但木蘭花並不回答。她隻是不斷地道:“快,快,我們的目標,還在繼續移動。而且速度相當快好他轉向東南了。”“喂,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可以不?”秀珍大聲問。“什麼問題?”木蘭花笑著,抬起頭來。“這具儀器。我知道並不是單獨使用的,必需要將一具不斷發出無線電波的儀器,裝置在被追鬝的目標上,你說你是在追鬝黑龍黨的首腦,那你是怎能在他的車子上裝上這具無線電波發射器的?”穆秀珍問。“那太簡單了,剛才。在按喇叭之前,我已經將那具無線電波發射器裝好了。”木蘭花仍是留心觀察看螢光屏上的那小綠點。“懊,”穆秀珍不免有些垂頭喪氣:“原來突然按響汽車喇叭的是你。”“姨,是我又有什麼不好?”“好是好,隻不過本來是我救了高翔的,如今卻是你救了他的了。”“傻瓜,誰救了還不是一樣,你得小心駕駛,如今我們離目標已隻有半哩了,我們的目標已經停了下來。這裡是什麼區?”“是東城區。”穆秀珍回答。“我們將速度減低些。”木蘭花一麵注視著儀器上的螢光屏。一麵說。螢光屏上的那點綠色,越來越大,終於大到如同手掌一樣,幾乎全部螢光屏都成了綠色,而且,自儀器那邊發出了“嘟嘟嘟”的聲音來,距離表上的指針已指在“零”字上。那就是說,要追蹤的目標,已經在二十呎之內了。木蘭花關上了那具儀器,又命穆秀珍熄了火,汽車聲靜了下來。這裡是位於半山的高尚住宅區。這時是天色微明,城市中最靜的時候。木蘭花著到了那輛汽車,那是曾停在她家門前,被她偷偷地裝上了無線電波發射器的那輛車子。車子在一幢花園洋房內的車房中。木蘭花並不下車,她坐在車中,手托著額,在仔細地思索下一步的行動。到目前為止,她雖然曆儘驚險,但總算占看上風,那全是她的機智來的。當她在海達倉庫的走廊退出,要高翔先走的時候,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將黑龍黨的這個據點毀去,可以給黑龍黨徒一個下馬威。起先,她隻是想到自己如何可以安然後退,但是她一轉念間,便又想到,她可以假裝在爆炸中死亡,使黑龍黨徒鬆懈下來。她自然知道黑龍黨徒是十分精明的,可能根本不會相信她已死亡,而到她家中去調查。木蘭花正希望那樣,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她就可以先隱伏在屋子外麵。然後再在黑龍黨徒所用的交通工具上,放上能發射無線電波的示鬝器,展開遠距離的跟鬝。以後事情的發展,和她預料中的一樣,所以使她能夠根據無線電波,來到了這幢花園洋房之前,那當然是指揮總部了。可是,木蘭花在海達倉庫的副倉中,能夠在如此猛烈的爆炸中,安然脫身倒也不是簡單的。在高翔還沒有翻過牆去的時候,木蘭花便已經看到,靠著牆,有一隻五十三加侖汽油桶改成的大水桶,而那條窄巷,則是斜著向下的。她在高翔一翻過了牆去之際,便立即後退了三步,到了牆邊,一伸手,將高翔那條有勾的皮帶,取了下來。那時,她的手槍,仍然指著走廊,另一端的那桶炸藥。當她抬頭看去時,她也看到那對準了她的槍管,她將皮帶的勾子扣在槍機上,身子又向前跟去,回到了走廊中。這一切,隻不過用了她二十秒鐘。她將手槍夾在門縫中,手持著皮帶,向外退來,一退到了門口,她立即身子反躍而起。她早已認明了那隻鐵桶的所在,一跳進了那隻鐵桶,也就在她一跳之際,皮帶一緊,扳動了槍機,子彈射出。木蘭花將手槍夾在門縫上時,是瞄準了那桶炸藥的。她之能不能成功,全在她這一拉,子彈是否能射中那桶炸藥這一點上。因為炸藥一爆炸,大震動一定使得樓上的人來不及放槍,而如果不爆炸的話。上麵的十來支槍,一定會在木蘭花的身上開幾個洞的。木蘭花成功了,她剛躍進了桶中,驚天動地的大爆炸,便已發生。爆炸的震力使得大鐵桶倒下,向下滾去。一路上都有碎磚大石,向大鐵桶砸下。但是大鐵桶卻保護著木蘭花,木蘭花手中還握著高翔的皮帶,等到大鐵桶滾到了小巷的一端,木蘭花跳出桶來,她已經離開危險區了。她看到高翔冒著濃煙衝前去。也看著他退後出來。她悄悄地離去,在自己屋旁。藏匿了起來。她希望黑龍黨徒夠精明,精明到懷疑她可能沒有死而到她家中來找她。她等了半個小時,便如願以償了。一輛藍色的車子。在她家不遠處停下。車中一個瘦長的藍衣人,躍了下來,向她屋子客一端詳,便爬了上去。在那藍衣人爬進了她和穆秀珍兩人的臥室之後,木蘭花便沿著另一條水管,爬進了她們的書房,她在書房中取了那具無線電波發射器,放在那輛藍色車子的行李箱中。便退到了屋邊。那時,方局長和高翔兩人也來了。她在外麵看看。到了緊急關頭。她便去按動汽車喇叭,給穆秀珍等三人以反抗那人的會,然後她又回到了樓上,和穆秀珍見麵。木蘭花這時,坐在汽車中,她已經可以肯定。這幢花園洋房的地位。一定比海達倉庫還來得重要。然而她卻沒有法子明白那瘦長條子的藍衣人是什麼身份。從那藍衣人動作矯捷,出言傲慢這一點來看,他絕不是普通的黨徒。木蘭花會見過“金星”。那是一個胖子。土星裡資度當然已在爆炸中死亡。那麼。是不是說,在本市,黑龍黨的黨魁中,除了“金星”,“土星”之外。還有一個厲害人物呢?這幢洋房是不是窩藏薩都拉的女兒阿敏娜的地方呢?她仔細地考慮著。穆秀珍卻不耐煩起來,道:“蘭花姐,你在等什麼。等天亮麼?”“不,”木蘭花說:“我在等天亮前的那一刻黑暗。你在車中等我,車門虛掩看,靠牆停著車,不可以驚惶離去。”“我和你一齊丟。”穆秀珍忙道。“那我們就回去,今天晚上,我換一個人駕駛汽車再來過。”木蘭花回答得十分堅決。穆秀珍嘟起了嘴。一言不發。木蘭花知道她在生氣,但是也知道她一定會照自己的吩咐去做的。她輕輕地打開車門,身子一閃便滾在地上,一直滾到了牆邊,才貼著牆站了起來,向前麵指了指。穆秀珍將車子慢慢地開到了木蘭花指定的地方。她們的車窗玻璃是特製的,像有一種太陽眼鏡一樣,從外麵看去是著不到裡麵情形的。木蘭花沿著牆,迅速地走去。不一會,她已到了後門的旁邊。後門鎖著。木蘭花到了門旁,取出了百合鑰匙,輕輕地將門推開閃身而入,又慢慢地將門關好。天色十分黑暗,而木蘭花的動作又靜得像一隻貓一樣,運即閃過了天井,到了房子的後門的旁邊上。這時,在房子二樓。一間有大露台的房間中,正燈火通明。但是由於房間的向外窗戶上。都掛著極厚的絲絨窗簾,所以一點光線都不外露。這間房間,就是當薩都拉在極熱的氣候下降落之際,“金星”和“土星”用望遠鏡觀察飛機的地方。這時,“金星”仍躺在那張安樂椅上,他的臉上,也依然望著那本裸女雜誌,看不到他的臉,隻看到他肥胖的身子。在不時轉動。在另一旁,一集書桌之旁,一個人正在伏在案頭,在一架無線宙收發報機之前,緊張地工作著。“金星,”那人同過頭來,“太陽說,一切照舊進行。”“關於我呢?”金星的聲音有些緊張。“太陽說。你也消滅了木蘭花,隻要能夠取得薩都拉的保證,一切可以免論。”在裸女雜誌之下,“金星”似乎鬆了一口氣。他略欠了欠身子,道:“報告‘太陽’。我們一定設法完成任務。並建議給'土星'的家屬以五萬英鎊的撫恤金。”那報務員又工作了起來。當他工作到一半的時候,在他身邊,一具鋼架上的電視機。突然響起了一陣“鳴嗚”聲,而有一盞小紅燈,正在不停地閃耀。“討厭的貓!”那報務員咕嚕著,按了電視機上的一個掣。電視螢光幕上,現出了一個十分模糊的畫麵,那是由於光線不足的原故。但就算畫麵模糊,也可以看得出,那是有一個身形十分窈窕的人。正在沿著牆。向上運遠地爬來!報務員吃了一驚。失聲道:“金星!”警報電視上出現人影。“有人向我們房裡攀來。”“金星”坐了起來,但立即又躺了下去。他麵上的邦本雜誌還沒有落下來。“通知地下室的工作人員,通上電流。”“金星”下著命令。報務員拿起了直通電話,他對著電話講了兩句話,立即便有兩個人推門進來,站在“金星”的身後。“金星”則仍然懶洋洋地躺著。而電視上的畫麵,在這時候,忽然消失,變成一片灰白了。“金星,來人已將我們的電視攝影機毀去了。”報務員麵上的神色十分驚惶。“金星”向身後兩人,揮了揮手,那兩人立即推著那張安樂椅,到了牆邊的一扇暗門之前,暗門打開,他們三個人一鼓走了進去。報務員從抽屜中取出了手槍,但是他卻立即又將槍放了回去。因為他想到,當接通了電流之後,這幢房子的所有牆上,全都布滿了電流,那是任何人也不能在上麵逗留的,他實在可以不必驚惶。他舒服地坐了下來,卻全然未曾注意到,剛才曾在電視的螢光幕上出現過的窈窕的人影,已經悄悄地攀上了露台了。木蘭花能夠在毀去了電視攝影機之後,仍繼續在已經充滿了電流的牆上攀行,說出了沒有什麼秘訣,因為她身上的那件緊身黑衣是特製的:兩層橡皮,夾著一層石綿。不但可以抵禦短暫時間烈火的襲擊,而且絕對與電流絕緣。而她的手上,又戴著同樣材料製成的手套,所以,當黑龍黨徒在驚訝,為什麼通電之後,對方並沒有自牆上跌下來之際,木蘭花已悄然來到了露台之外了。她一躍上露台的時候,將門推開了一道縫,拉開了一點帶子,恰好來得及看到“金星”和他的保護人員,從暗門走了進去。她隱在露台的陰暗角落上不動。不一會,就聽得直通電話的鈴聲響了起來。那報務員拿起了電話聽筒,從聽筒中傳來了一個粗暴的聲音:“你為什麼虛報有人在攀牆的?”“他媽的,”報務員的火氣也不小,“示警電視上出現了人影,難道會是假的?”“那為什麼沒有人跌下來?”“誰知道,或者是你們未曾接上電流!”他重重地放下了聽筒,他的手還按在聽筒上,人就僵住了。木蘭花手中的一柄鋒銳的匕首,已抵在他的後頸上,而當他一呆之際,木蘭花更伸手勾住了他的頸,將那柄匕首在他的眼前,幌了一幌。那報務員的麵色煞白,被木蘭花拖得向後退去,退到了椅旁,木蘭花用力一按,將他按在椅上,低聲喝問:“阿敏娜被你們囚禁在什麼地方的?”“我……不知道。”木蘭花冷笑了一聲,鋒利的匕首在那報務員的上唇,輕輕地刮了一刮。“刷”地一聲,將那報務員的上胡,刮下了一邊來。“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