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虎上校的那一鎗,竟是從那中年人張開的口中,直射進去的!子彈自他的頸後穿出,氣管被截斷,那中年人在還未曾明白發生什麼事之前,就已經斷了氣!山虎上校緩緩向鎗上吹了一口氣,有意無意地把鎗口指向那七、八個年輕的女子。有兩個人立時,幾乎是急不及待地把身上的衣服拉了下來,其餘的也連猶豫的餘地都沒有,衣服紛紛拋下來。在灰暗的天、灰暗的海麵之上,七、八個全身赤裸的女體,雖然都有著不同程度的顫抖,但是看起來,還是那樣晶瑩奪目。人的身體,在一段時間中,都是十分美麗的。青春時期的身體,不論男女,都迸發著美的光輝……這本來是人類到了發育完成之後,異性之間互相吸引的基本條件,是人的生物本能之一。可是,人又不單是生物那麼簡單……生物隻有本能,人卻有種種的醜惡。不幸得很,越是美好的女體,就越是容易和極度的醜惡聯在一起!山虎上校和他的部下盯著她們,她們簌簌地抖著,儘量企圖用雙手去遮掩習慣上都有遮掩、並不在眾多的人麵前暴露的所在。她們而且也毫無例外地,人人都緊閉著眼睛。顯然,她們都明白將發生什麼事,明白她們的命運之中,將無可避免地會添上最悲慘的一章!(她們的命運中,可以避開這悲慘的一章的唯一方法是抗拒……生命就會結束,但是她們都一動不動,準備接受悲慘的命運。沒有任何言詞可以責備她們,人總是儘量希望活著的,不論多悲慘,都希望活著……)她們是另外一堆人中的妻子、女兒、母親或姐妹。所以,那一堆人,也幾乎人人都閉上了眼睛。在眾多的閉上眼睛的人中,他們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呢?林文義雙手發著抖,雖然事情並不發生在他的身上,他甚至是山虎上校的一夥,但是他仍禁不住這樣問自己……在半小時之前,那些人,還充滿著對自己的希望,或許更慶幸自己脫離了一個魔掌。可是這時,他們卻像是砧板上的魚肉一樣,任人宰割,他們所遭受的,是人生之中最深的悲痛!在這種時候,他們在想些什麼呢?山虎上校和他部下的目光,越來越是邪惡和貪淫。山虎上校略揚了揚手,幾個部下立時走過去,吆喝著,要那幾個全身赤裸的女人走上炮艇。那些女人沒有反抗,身子發著抖。在她們走向炮艇的短短時間內,在粗暴的扭捏之下,有好幾個,瑩白細膩的肌膚上,已然出現了青紫的腫塊。就在她們繼續登上炮艇之際,另一堆人中,又有一個青年人,大聲叫著:“阿珍!”他一麵叫,一麵撲了出來,一個赤裸的女人,也在這時轉過臉來。他們的目光,在那一剎間,一定曾經互相接觸過!但就算曾接觸過,也一定隻是極短的時間。因為那青年才撲了出來,一下鎗響,他的眉心陡然綻開了一朵血花!濃稠的血一定掩住了他的視線,所以他一生之中的最後一個動作,是下意識地抬起手來,想去揉眼睛,但是手才一揚起,他人已倒下。那個轉過頭來的女人,十分年輕,也十分美麗。剎那之間,她血為之凝止的感受,在她的外型之中,可以清楚地表現出來,她像是整個人變成石頭刻成的一樣。山虎上校的一個部下,伸手握住了她飽滿的乳房,道:“寶貝,走吧!”然而那女人卻並不走,陡然之間,尖叫了起來:“阿強!”“阿強”和“阿珍”,那是多麼普通的名字!在這種時候,他們互相呼叫了出來,卻莊嚴神聖得遠超過了生命存在的價值!林文義又閉上了眼睛,那叫作阿珍的美麗的女人,在叫出“阿強”那時的神情,他再也不會忘記。他沒有看到以後發生了甚麼事,但是想得出來,因為接下來的,又是一下鎗響!林文義又感到身邊有雜遝的腳步聲,和山虎上校部下的淫笑聲,那是那幾個女人已上了炮艇。接著,他聽到了山虎上校的呼喚:“拿袋子來,把東西搬上去!”林文義和幾個部下,拿著袋子上了木船,把所有的財貨全都放進了袋子中。黃橙橙的金塊,又多又重,林文義一生也未曾見過那麼多的金塊過。他忽然想到的事,甚至是荒誕的。他想到:金塊本來是屬於大自然的,到了人的手中之後,不知道已轉易了多少人手……有的是藉欺騙而到手,有的是藉暴力而到手,每一次金塊的轉移,都是一個故事。在那些轉手的過程之中,隻怕很少是沒有人性醜惡一麵的表現的!裝滿了金塊財寶的袋子極重,林文義在搬運之際,甚至流出了汗。等到一切財貨全上了炮艇,山虎上校也回到了炮艇上,發出勝利的呼嘯:“快滾,今天是老子第一次發市,便宜了你們!”木船上的人仍然木然立著,山虎上校再次怒吼:“還等什麼?想發炮替你們送行?”木船上的人,這才開始有了行動。林文義偷覷了他們幾眼,發現他們雖然在行動,可是僵硬緩慢得猶如殭屍一樣……他們這時的動作,完全是身體的本能動作!炮艇迅速駛遠,木船又似乎漸漸在移動。等到炮艇回到了原來停泊的,那個隱蔽的荒島之後,自然又有不少事發生。主要的,除了分贓之外,事情全發生在那六、七個女人的身上。但是林文義不很確切詳細的情形,因為他在炮艇停泊了之後,就一直躲在那個小空間之中。他有強烈的想嘔吐之感,可是卻又吐不出什麼來,隻是一陣一陣的乾惡心,那使得他的五臟六腑,都像是要翻轉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他寧願是一場惡夢,可是卻又是事實……人竟然可以這樣對付自己的同類!當天午夜,在轟鬨聲中,林文義被叫了出去。山虎上校全身赤裸,臂彎中挾著兩個看來奄奄一息的女人,用腳把一塊金塊踢到他麵前:“你的!”林文義一點反抗也沒有,立時卑賤地彎下腰,把金塊拾了起來。林文義一麵還不住地道:“感謝上校,謝謝,太多謝了!”在他發出多謝聲的同時,他恍惚聽到了那兩個女人發出的痛苦莫名、悲慘絕倫的呻吟聲。但他在沒有能分辨清楚之前,就又鑽進了那個小空間。那小空間成了他的避難所,他實在不願意看到、聽到任何在炮艇上發生的事!肯定將成為超級女巫的瑪仙,臨彆時的那些話,使得原振俠的心中,一直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自在的感覺。那種感覺,像是身上沾上了什麼洗不去、擦不掉的臟東西一樣,難以言喻。瑪仙在詭異的、不可思議的巫術作用之下,從醜陋如鬼怪,變成美麗若天仙……雖然誰也未曾見過鬼怪究竟怎麼醜,天仙究竟怎麼美,但大家都在這樣的形容。而原振俠卻是確切知道瑪仙原來的醜,和如今的美的。瑪仙有一種無可解釋的超自然力量,這已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了。加上她本身的美麗,陶啟泉的財富,大巫師傳授的巫術,原振俠真難想象,這樣的一個超級女巫,世界上有什麼力量可以與之對抗!而這個超級女巫第一個要對付的目標,偏偏就是他……要他成為她愛情俘虜!這實在不能不使原振俠心煩意亂。本來,像瑪仙這樣的美女,縱使不是世界第一,也是人間罕見的。能成為戀愛的對象,自然是任何人求之不得的事。可是其間卻又涉及巫術,而且又有令人惡心的巫術行為……吸血在內,這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令原振俠一想起來,就像是有不知名的怪蟲,在背上爬行那樣地不舒服。原振俠知道瑪仙必定要實行她所說的話,可是他卻拿不出對付的方法來。幸而瑪仙到中美洲去,跟隨大巫師學習巫術,至少是兩年以上的事,那可以讓他暫時不必理會。但是那一天,總有來臨的一天,到那時候,如何應付呢?所以,原振俠的心中,還是相當煩躁,他隻好使自己儘量不去想它。那一天,原振俠在醫院下班之後,並沒有回到住所。他和一個朋友有約,那位朋友,是他在那位他所欽佩的先生那裡認識的……姓郭,雖然已是世界私家偵探行業中出類拔萃的人物,可是大家還是叫他小郭。小郭的年紀比原振俠大,他們一認識之後,就談得十分投機。小郭精通人情世故,早已從那位先生處,聽到過不少關於原振俠的經曆,所以在言語之間,沒口稱頌,倒使得原振俠有點不好意思。他們認識了之後,時有過從。這一天,他們約好了下班之後一起去打網球,原振俠離開了醫院,駕車直駛向郭大偵探的事務所。照前幾次約會的準時赴約來說,小郭是應該在五時十分,出現在事務所的大廈門口的。可是,原振俠一直等到了五時二十分,還是未見小郭的影子,他不禁有點不耐煩起來。冬日有日照的時間不是太長,他們預算可以打一小時多網球,若是小郭再不出現,打球的時間就縮短了。就在原振俠準備打一個電話上去之際,一個年輕人急急向他走來:“原醫生!郭社長說真對不起,他被一個討厭的顧客纏住了,脫不了身。”原振俠悵然,感到掃興,但卻也並不堅持:“那請告訴郭先生,取消約會吧!”那年輕人自然是偵探社的職員,他又道:“郭社長說!那顧客……所講的,相當怪異,原醫生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去聽聽。”原振俠悶哼了一聲……極度怪異的遭遇,他已經有相當多了,“相當怪異”的事,他自然不會有什麼興趣。所以他一麵搖著頭,一麵已想到,最近到手的那一卷馬勒第三交響樂的錄音帶,還未曾聽過,正好趁有空,回去好好欣賞一下。他對馬勒的交響樂一向喜愛,認為在樂聲之中,隱藏著生命的奧秘。可是就在這時候,那年輕人手中所持的一具無線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年輕人連忙按鈕接聽。原振俠已準備離去了,可是那年輕人卻將電話向他遞來:“原醫生,請你聽電話。”原振俠接過了電話來,就聽到了小郭的聲音:“原,請你上來一下,我要向你求助!”原振俠笑了一下:“我能給你什麼幫忙?我看這是你拖延時間的詭計!”小郭忙道:“不,不!真的,有一件事,不,有一個人,向我提出了一個奇異之極的要求,我實在無法應付。恰好你來了──”原振俠悶哼一聲:“我是和你約了打球的!”小郭叫了起來:“天!你怎麼啦?我這裡的事,比打球有趣多了!”但是,原振俠仍然不為所動:“你覺得有趣的事,我未必有興趣,對不起……”小郭簡直是在嚷叫:“好,你不上來,以後彆指望我再理你!”原振俠不禁笑了起來:“你這種要脅,未免太女性化了!好,我且上來一看。”小郭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原振俠把電話交還給那年輕人,和他一起走進大廈,登上電梯。小郭的偵探事務所規模十分龐大,占了這幢大廈的五層,他的社長室設在頂樓,氣派十足。事實上,等閒案件,根本委托人見也見不到他,而如果有委托人堅持要見他的,自然費用可觀。在搭乘電梯上去的時候,那個年輕職員對原振俠,現出十分欣羨的神色來:“原醫生,聽說過你許多奇妙的遭遇,真叫人羨慕!”原振俠淡然一笑:“我倒不覺得,有什麼令人羨慕之處。”那職員咂著嘴:“你認識一位女將軍?上次,大明星魯大發的事情,也和你有關?還有那個女船王……”他發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使得原振俠陡然感到厭煩起來,轉過了頭去。那職員知趣,不再問下去,轉了話題:“社長請你去,一定是由於那個怪顧客……”原振俠“唔”了一聲,職員又道:“他一來,就一定要見社長!問他有什麼事,他隻說是‘尋找’,尋找何必見社長……”幸好電梯到了社長室的那一層。跨出電梯之際,那職員還在說著,原振俠向他歎了一口氣:“你若是不說話,我保證,不會有人把你當啞巴的!”那年輕職員立時漲紅了臉,一副無地自容的樣子,原振俠連看也不向他看一眼,就直走了進去。一個女秘書立時站起來,神情驚愕地望向他:“原醫生?社長正等著!”原振俠當然不是第一次接受女性這樣的眼光了……男人看到美女,會有驚豔之感,女人見到了俊男,反應自然也是一樣的。女秘書代原振俠敲了一下門。推門進去,原振俠就聽到小郭在提高聲音說話:“你要找的……人,是根本沒法子找到的!”在小郭的對麵,坐著一個人。因這人背對著原振俠,所以看不清他的臉麵,隻聽得他冷冷地道:“或許是我找錯地方了?”那人的口氣之中,充滿了對小郭的輕視。小郭本來已經漲紅了的臉,更是紅了兩分:“先生,請你彆再胡鬨下去了,我無法接納你的要求。我的一位出色的朋友來了,看他是不是能幫助你?”那人陡然震動了一下,失聲說:“衛先生?”原振俠接了一句口:“不,隻怕你又要失望了。我姓原……”那人陡然轉過身來:“原醫生!太好了!”他一麵說,一麵站了起來……他是支著一根手杖站起來的,原振俠自然而然向他的腳看了一眼,卻又看不出什麼異樣來。他再去打量那個人。看起來,那人不過三十來歲,樣貌相當普通,膚色黝黑,身形倒可算高大,也很粗壯。身上的衣飾,十分名貴,單是他手中所持的那根手杖,就有著金光燦然的握手部分。這樣的一個人,實在是很難從他的外型上,判斷他的身分的。這時,他正以一種十分熱切盼望的神情,望定了原振俠。原振俠笑了一下:“有什麼難題,竟然使得郭大偵探為難到了臉紅脖子粗?”小郭一臉的悻然之色,指著那人:“這位先生,堅持要我把‘愛神’找出來!”原振俠陡然怔了一怔……任何人在一聽到“愛神”這個名詞之際,自然而然,會聯想到那座維納斯雕像。這座大理石雕成的藝術瑰寶,雖然在出土時,已斷了雙臂,可是體態之優美,神情之柔和,仍然是雕塑藝術的極品中的極品!原振俠這時也不例外,思緒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那座現在存放在法國巴黎羅浮宮中的藝術瑰寶。一開始想到了這一點,接下來,原振俠就想到,眼前這個人,可能是藝術的狂熱愛好者。既然“蒙娜麗莎的微笑”曾幾度失竊,忽然有一個狂人,要動起愛神維納斯雕像的腦筋來,也就不是什麼不可思議之事了。他正在想著,那人已急急道:“不管你要多少費用,我都可以支付!”原振俠早在那人的衣著上,看出那人的經濟情形相當充裕。可是使原振俠有點疑惑的,是這個人看起來,無論如何不像個富豪,他的要求,和他的語氣,都相當惹人反感。所以原振俠冷冷道:“你要‘愛神’,隻怕找錯人了!”那人“啊”地一聲:“請問我應該找誰?我以為郭先生是最能乾的私家偵探……”原振俠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頭:“你應該到意大利,或是到西班牙去,去找名叫哥耶三世的人……”原振俠才講到這裡,就看到小郭在向他連連施眼色、打手勢,暗示他不要再說下去。原振俠怔了一怔,住口不答。那人卻顯然不知道“哥耶三世”是什麼人,一臉迷惑的神色:“那個……哥耶三世,是專門找人的……私家偵探?”原振俠不知道小郭為什麼要阻止自己,他道:“那個哥耶三世的專長,是在世界各地防守嚴密的博物館中,把陳列品偷出來。羅浮宮的防盜設備雖然周全,但如果有足夠的代價,隻怕也難不倒他!”那人的神情更是迷惑,張大了口:“原醫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的意思是,我要找的愛神,在羅浮宮之中?”原振俠還想說什麼,小郭已歎了一聲:“原,你誤會了,這位先生要的,不是那座維納斯雕像!”原振俠又是一怔:“難道他要找尋的,是一個活生生的愛神?”原振俠在問出這個問題之際,是多少帶著點譏嘲的意味在內的。因為愛神和諸神一樣,都隻不過存在於傳說之中,是在傳說中的一位專責愛情之神。絕無可能在人間,找出一個活生生的愛情之神來的!可是,小郭的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正是!這位先生就是要委托我,找尋一位愛情之神。雖然他說不惜代價,但是我除了回答無能為力之外,還有什麼彆的辦法可想?”原振俠這時向那人望去,那人的神情,卻十分正經,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他甚至有點忸怩,結結巴巴地解釋著:“她……自稱是愛神,我想那是她……自稱的。她十分美麗,可惜我不會畫人像,也拙於形容,她看來和那座雕像有點像……”那人斷斷續續地講著,令人越聽越是胡塗。小郭已然極不耐煩,咕噥著道:“你應該去找精神科專家,不應該找什麼私家偵探!”那人漲紅了臉:“我遇到過一過美麗的女人,她自稱是愛神,給了我極大的幫助。可是我不知她的下落,委托郭先生你來尋找,你……你為什麼認為我……不正常?”小郭也生了氣:“好,你精神正常,正常得很!可是我不接受你的委托,可以不可以?請離開,我實在忙得很!”那人把手中的手杖,在地上頓了一下,仍然漲紅著臉,可是欲語又止,沒有再說什麼,就向門口走去。當他推開門的時候,他才回過頭來:“愛神是存在的,你找不到,是你低能!”小郭給那人的話,氣得講不出話來,隻是直指著門:“滾!”那人向原振俠望來,一副哀懇的神情,欲語又止。原振俠向他作了一個“愛莫能助”的手勢,那人長歎一聲,打開門,走了出去。小郭悶哼了一聲:“世上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原振俠皺了皺眉:“或許他真的十分急切地想找一個人,你不該拒絕他!”小郭苦笑了起來:“他要找一個女人,全世界有超過二十億女人……”原振俠一揮手:“理論上來說,沒有那麼多……美麗而年輕、像那座雕像、白種人,不會超過……”小郭立時接上了口:“不會超過一億?請問,該怎麼去找?而且,他又堅持說那個女人不是人,是神,是愛情之神!”原振俠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麼。小郭看出他的神情頗不以自己為然,不禁生氣:“好了,算你博學多才,你對愛神知道多少?”原振俠一攤手:“並沒有多少,她一般被稱為維納斯,而就是希臘神話中的阿佛洛狄脫……”(由於兩人在提及以下一連串的名字之際,都是用希臘文直接說出來的,所以,在每一個名字之後,在譯音後加上原名。)原振俠吸了一口氣:“阿佛洛狄脫(APHRODITE)是愛情女神,在神話中,這位女神的來源十分奇特,是克洛諾斯(US)把他父親烏拉諾斯(URANUS)的肢體投入海中時,在海水的泡沫中誕生的!”小郭眨著眼笑了起來:“也有一說,她是宙斯(ZEUS)和狄俄涅(DIONE)的女兒。而狄俄涅,又說是宙斯和阿佛洛狄脫所生的……希臘神話中的各種神祇,關係混亂之極。你不是真想我憑借神話中的故事,把一個專司愛情之神找出來吧!”原振俠也不禁無話可說,過了一會,他才道:“我的意思是,不妨想象力豐富一些……愛情女神,自海浪的泡沫中產生,這不是很浪漫嗎?”小郭笑了起來:“彆忘了,那是把肢體投入海中才發生的,看來並不美麗。”原振俠觸動了心事,歎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小郭道:“那個人,他說有一個很長的故事要告訴我,可是我實在沒有聽故事的興趣!”原振俠心中一動:“他說了幾句他的故事,是關於他見過愛神的故事?”小郭聳了聳肩:“誰知道,我根本沒有興趣聽。”原振俠又想了一會,才在小郭的辦公桌上,發現了一張名片。名片上沒有任何頭銜,隻是印了一個名字:張守強。小郭道:“這就是那個精神病人的名字,看來他的經濟情形不錯,但是在我的計算機資料之中,卻沒有這個人的任何資料。初步調查的結果,隻知道他用泰國護照。”原振俠有99csw.點興致盎然:“真要有愛情之神的話,我也想見見她!”小郭縱笑了起來:“看那人的樣子,像是會對你傾訴他的故事。你聽了他的故事之後,大可和他一起合作,去尋找愛神!”小郭在這樣說了之後,忍不住縱聲“哈哈”大笑了起來。原振俠卻並不覺得什麼好笑,相反地,他的心情還相當苦澀!在小郭的笑聲中,原振俠告辭離去,駕車回家。車子才轉過了街角,就看到一輛黑色大房車,追了上來。原振俠吸了一口氣,心中首先所想到的是:黃絹!但他隨即發現不是黃絹……大房車由穿製服的司機駕駛,車後座,正焦切地向他在揮手的,就是要小郭替他找尋愛神的,那個叫張守強的人。原振俠看到他在叫著,按下了車窗,才聽到了他的聲音:“原醫生,我可以和你談一談?”原振俠本來準備拒絕的,可是他的心中,又有著幾分對愛神的憧憬……那是由於他自己在情感上的糾纏,而產生的一種願望。雖然他並不真正以為有一個神是專司愛情的,更不認為這樣的一個愛神是真實的存在,但是總有點好奇。所以,他點了點頭。那人……張守強現出了極高興的神情來:“請到舍下來談一談好嗎?”原振俠又點頭答應。那人向司機吩咐了幾句,原振俠尾隨著他的車,駛到了一個高級住宅區,進入了一座新建造的、設備十分豪華的大廈的頂樓。那幢大廈極高,聳立在半山上,可以遠眺這個城市的全景。當原振俠在陽台上坐下來的時候,正是華燈初上時分。居高臨下看出去,景色極美,遠近的燈光,交織成一片夢幻一樣的境界。原振俠在才一走進這個裝飾豪華的居住單位之際,就發現幾乎一切全是新的。而且,裝飾根本沒有什麼性格,一切應有儘有,隻是一個室內設計師不經心的工作結果。這說明這個單位的主人,自己並沒有什麼主意。而且,更可能是一個暴發戶,隻知道如何花錢,而不懂得什麼叫作品味。原振俠這時,又多了幾分好奇……這個張守強,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張守強十分客氣,吩咐兩個女傭,取出了酒和下酒的食物來。就在陽台上,和原振俠對坐了下來,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想不到能和原醫生交談,真是……太高興了,再也想不到……”原振俠呷著酒:“彆說客套話了。你對郭先生說,有一個相當長的故事,請開始說吧!”張守強搓著手,在開始的時候,像是不知道如何說才好。但是在一開始之後,卻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張守強說的故事,自然就是一開始就敘述的,山虎上校和他的部下,利用了那艘舊炮艇當海盜,而一個叫林文義的人,身不由己,成了海盜一份子的故事。張守強不像是受過什麼高深的教育,可是他有著敘述故事的本領。所以說得十分動聽,而且把一切細節,說得十分詳儘。當原振俠聽到了山虎上校第一次出動行劫的經過之後,不禁瞠目結舌,被張守強敘述中的殘忍、醜惡、悲慘、痛苦,震懾得講不出話來。他喝了幾口酒,才道:“在海上,誰有強勢的武力,就等於在原始森林之中,擁有利爪利齒一樣。”張守強伸手在臉上抹了一下:“可不是!難民至多是機動木船,間中也有一些難民,是有一些武器的,可是比較起來,算是什麼?一有反抗,隻是造成更大的殘殺!”原振俠吸了口氣,望著屋中豪華的陳設,突然皺起眉。在那一剎間,原振俠想到的是,張守強所擁有的財富,看來不在少數,而他又不像是一個富人,他的財富,是從哪裡來的呢?張守強十分機靈,善觀臉色,一看到原振俠的神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忙道:“原醫生,請聽我說下去,我隻不過說了一個開始!”原振俠緩緩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可以說下去。一麵,他在想:海盜生涯,怎麼會和愛情之神,扯上關係的呢?第一次海上的劫掠,自然收獲極豐,不但得到了意料之外多的財寶,而且還有七個年輕美麗的女人……這些女人在炮艇上如何被恣意蹂躪的經過,自然不必多加描述了。女人落在像山虎上校,和他的部下那樣凶神惡煞的人手中,還會有什麼好遭遇的?三天之後,當林文義送食物去給那些女人的時候,看到她們全都赤裸著身子,縮成一團。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有著無數的青紫腫塊,每個人的神情,都是一種可怕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