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驚天動地的變化,突如其來,令我在刹那之間也完全不知所措。隻聽得四人在大叫,可是在不斷的雷聲之中,根本聽不清他們在叫些甚麼,隻見他們向直升機奔過去。我很自然地向張泰豐招了招手,也向直升機奔去,在我們還差兩步的時候,隨著閃電和雷聲,驟雨已經傾盆而下。天地之間,充滿了雨聲、雷聲,聲勢之浩大,真是難以形容。上了直升機,向外看去,除了一片水光之外,甚麼也看不見,視野不會超過三公尺,人像是置身於水中的地獄一般。我定了定神,立刻設想探險隊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遇到襲擊的,他們在倉皇之中,隻有向槍聲的來源反擊,當然無法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大雷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最多五分鐘,首先雨停止,然後雷聲閃電漸漸減弱,烏雲散開,天地間恢複清明,剛才的那種險惡的形勢,竟像是一場噩夢。我不由自主籲了一口氣:“好大的雷雨!”張泰豐喃喃地道:“簡直如同身在鬼域!”張泰豐的感歎特彆深,當然是為了他始終不滿意典希微參加探險隊的這個行動。本來我正準備和白素聯絡,忽然之間天象起了這樣的變化,我自愧沒有能夠在風雲變色的情況下保持鎮定,而在變化之中隻感到人的渺小,甚至於感到人的存在幾乎等於零,所以當然未能繼續原來準備進行的動作。這時候雨過天睛,定下神來,我才開始和白素聯絡。有了最先進的通訊設備,和白素聯絡並不困難。不到兩分鐘,我就聽到了她的聲音。白素的聲音一貫很平靜,很難在她的語音中聽出她是興奮還是沮喪。我急不及待地先向她敘述我們這裡的情形,說得相當詳細。白素也照例絕不打斷我的話頭。等我說完,她才道:“我這裡也有新的發現。”我忙道:“甚麼發現?”白素道:“原來在銀行發生搶案的時候,正有大雷雨。”我本來以為“新的發現”,是真的新發現,卻不料白素所說的是這樣一回事,我不禁大失所望,哼了一聲。因為在地處熱帶的地方,雷雨是最普通的天氣現象,我們這裡剛才就有一場特大的雷雨——一想到這裡,我突然像是被針刺了一下一樣,徒然震動,想起探險隊和匪徒遭遇時,也有大雷雨。我曾經將兩件事情的模式加以比較,發現有許多相同之處。現在又多了一點相同:事情發生的時候,都有大雷雨。當時我對於大雷雨和事情有甚麼關係,實在一點概念都沒有,隻是感到這又是相同的一點,更可以證明兩件怪異的事情,有一定的關係而已。白素和我雖然相隔很遠,然而即使隻是通電話,她也可以知道我的反應,所以我才想到了這一點,她就道:“銀行搶匪的死亡,和那九個匪徒的死亡,原因是一樣的——至少有十分重要的共通點。”我連連點頭——妙在我雖然沒有出聲,可是白素也立刻知道我的反應是同意她的說法,她接著道:“所以隻要解開銀行搶匪的死亡之謎,同時也可以明白那九個匪徒死亡的原因了。”我應了一聲,道:“我們這裡的事情比較複雜,因為探險隊不見了——”我話還沒有說完,在一旁的張泰豐看來忍無可忍,叫了起來:“彆再研究那些匪徒是怎麼死的了,趕快找出探險隊到哪裡去了才重要!”我瞪了張泰豐一眼,白素也聽到了張泰豐的叫嚷,她道:“張泰豐說得有理,探險隊突然失去聯絡,處境必然不妙,要儘快找到他們。”我還想問一問白素那麵是不是還有新的進展,白素卻又催我趕快采取行動,張泰豐又在一旁對我怒目而視,我隻好說了一句“隨時聯絡”,就終止了對話。我看到張泰豐這種情形,沒好氣道:“請問該如何開始行動?”張泰豐又是焦急,又是傍徨,苦笑道:“彆難為我了!我心亂如麻,還有甚麼主意!”不但張泰豐這樣說,那四人也望定了我,等我出主意。我略想了一想,先問:“你們上次搜索,是向哪四個方向進行的?向四個不同的方向進行搜索的經過又如何?”這時候其實我也難以決定該如何開始,所以必須先了解他們進行搜索的情形。那四人聽了我的問題,回答得很認真,他們先指出了四個方向。一個是向前。從這一片大水向前去,涉過大水,至少有三公裡,可以看到前麵又是一個峽穀,水就是從峽穀中湧出來的。另外兩個方向是向左和向右。向左,不到一百公尺就是崇山峻嶺,山勢十分險惡。向右,過了大約兩三公裡的水麵,也是同樣的高山。還有一個他們指出的方向是向後,就是我們來的路途,他們解釋:“估計到了出事之後,探險隊可能會取消行程,打道回府,所以我們也派出了一隊人循來路搜索,當然沒有結果。”而向左和向右兩方麵的搜索,都各自攀上了兩邊的高峰,而且有直升機的配合,也沒有發現。而搜尋的重點放在向前的這一個方向,因為根據探險隊向總部報告發生事故時的語氣來判斷,是準備繼續前進。所以向前是探險隊最可能去到的地方。搜尋出動了直升機,而且儘量低飛,向峽穀兩邊進行錄影。那四人說到這裡的時候,還補充道:“總共有超過六小時的錄影帶,我們都曾經反覆觀看,沒有發現有探險隊經過的任何跡象。”我皺著眉:“沒有派人沿探險隊可能經過的路途去實地搜尋?”四人像是早就料到我會有此一問,他們立刻回答,而且回答得很理直氣壯:“我們認為利用直升機來搜尋,效果比派人來得好。一方麵在空中視野比較廣,不但可以看到河邊的情況,而且可以看到峽穀兩麵山崖上的情形。探險隊如果遭遇困難,會發出求助信號,在直升機上也容易發現。”他們的回答不能說是沒有理由,可是搜尋的結果卻是並無發現,這就顯得有問題。我在考慮期間,四人又道:“直升機向前飛出了很遠,接近一百公裡——探險隊至少要兩天才能達到這樣的遠距離,在飛出了峽穀之後,山勢更險峻,直升機又在低空采取蜜蜂盤旋法,一直把盤旋的直徑擴展到了三十公裡,還是沒有任何發現。”根據他們所說,搜尋工作實在進行得相當妥當,唯一沒有做到的是未曾派人在地麵上循探險隊可能前進的方向去搜尋─這樣做看來並沒有意義,因為直升機的確可以做得更好。但既然這是唯一沒有做過的事情,也就是我們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我有了決定,就開始布置行動。我要那四人中的兩個,駕駛直升機,在低空飛行,儘量保持慢速度,目的是配合我、張泰豐以及另外兩個人的行動。我要求直升機不離開我們的視線,也要我們不離開直升機的視線。如果直升機飛遠了,要立刻飛回來。在直升機上的人,要和我們在地麵上的人同時進行搜索,並且進行錄影。四人聽了我的吩咐,立刻分出兩個人去控製直升機,另外兩個就跟著我和張泰豐涉水向前。由於我們知道探險隊的行程,是計劃去的時候走左岸,回來的時候走右岸,而即使曾經遇到意外,他們也沒有理由會改變行程計劃,所以我們沿左岸前進,開始搜索。在那一大片水麵上,實在不可能有任何痕跡留下,所以我們行進的速度比較快。而等到接近峽穀的時候,水漸漸加深,雖然還不到膝蓋,可是水流很急,所以行進也變得相當困難。張泰豐由於心急,竟然跌倒了好幾次,全身透濕,十分狼狽,可是他完全不覺得,那當然是由於他心中極度焦急的緣故。等到過了那一大片水,進入了峽穀,行進就更加困難。我們必須攀過一塊又一塊的大石,才能繼續向前。而大石又十分濕滑,張泰豐和那兩人要費相當氣力,才能攀上一塊。我畢竟身手好得多,采用跳躍的辦法,就顯得容易。不久我就發現,在高處的石塊由於水花濺不到的緣故,並不濕滑,而且在石縫中有植物生長,可以供攀緣之用,比在低處前進容易得多。我相信探險隊經過這裡的時候,也應該發現這一點,我們循探險隊最可能經過的路去尋找,當然也最容易發現線索。我在攀上了大約二十公尺之後,就叫張泰豐和那兩人也上來,由於水聲震耳,他們聽不到我的叫聲,不過他們一直在注意我的行動,看到我的手勢,也可以明白我要他們乾甚麼。等他們三人也攀了上來,張泰豐喘著氣:“以這樣的速度,探險隊每天前進不可能超過十公裡。”我向那兩人望去,他們點頭表示同意。這一點相當重要,因為從探險隊失去聯絡到搜索人員來到現場,時間不超過三十六小時,就算探險隊行動很快,估計他們不會行進超過二十公裡。也就是說這二十公裡的,就是我們應該搜尋的範圍。我吸了一口氣:“從現在開始,每走一步,我們都要十分仔細周圍的情形,不要錯過任何線索。”探險隊員一共七個人,而且攜帶許多物資,如果曾經在這裡經過,實在沒有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下來的。可是我們行進了一公裡左右,還是完全沒有發現。我曾經估計探險隊可能攀得更高,然而我在又登高了一些之後,發現我們行進的路線最適合,探險隊沒有理由舍易取難,所以仍然在這個高度向前走。又走出了大約一公裡,到了一處相當平坦的石坪,我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略事休息。抬頭看直升機,正因為飛過了頭,又轉回來。我向那兩人望了一眼他們一直負責和直升機聯絡,他們搖了搖頭,表示直升機方麵也沒有發現。張泰豐越來越焦急,也越來越暴躁,我才坐下來,他就向我叫嚷:“怎麼不走了?坐著不動,怎麼找得到人?”我知道他有焦急的理由,所以並不生氣,向他解釋道:“如果探險隊是沿這裡向前走,他們來到這個石坪,也有可能休息一下,你不妨在這裡好好找一找,看有甚麼發現。”張泰豐顯然聽不進我的話,他恨恨地舉腳踢向一叢植物。那種植物有細長的葉子,開著紫色的三瓣小花,在進入山區之後,到處都是,並沒有引起我們的注意。這時候張泰豐踢的那一叢,長在一塊很平整的大石下,植物蔓延上大石的一邊。我把這種植物的生長情形形容得很詳細,當然是張泰豐這一腳踢出了大大的進展之故。張泰豐踢這一腳,本來是無意識的,隻不過是為了發泄心中的憤懣而已,卻不料他腳起處,那一大叢植物竟然被踢得飛了起來。在那一刹間,我和張泰豐都為之愕然,而那兩人卻一點也沒有奇怪的表示。大叢植物,長得青翠,又開著花,當然應該有根。這種生長在山石上的植物,根部往往深入石縫,怎麼會給張泰豐一腳踢了起來?那兩人看到了我愕然的神情,都笑了起來,順手抓向他們腳下所生長的同類植物,就提起了一大叢來,我這才看清楚原來這類植物並沒有根部,根本就是在石頭上放著生長的!後來我知道這是一種空氣植物,通過組織結構特殊的葉子吸收空氣中的水份和營養,沒有根部。這種植物有很多類,統稱“鐵蘭”(TILLANDSIA),都會開很美麗的小花,是中美洲的特產。後來白素和紅綾帶了不少回去種植,效果極佳——這是後話,表過不提。卻說我看清楚了這種植物沒有根部之後,正在感歎大自然造物之奇,就忽然聽到了張泰豐怪叫一聲,循聲看去,隻見他伸手指著那塊大石,神情激動之極。我連忙趕過去,看到大石本來被植物掩蓋的一麵,有一個箭頭向上的箭嘴,還有一個小小的圓圈。張泰豐激動得聲音發顫,叫道:“典希微——典希微!這是典希微留下來的記號!”不等我發問,他又叫道:“這箭嘴旁邊的圓圈,是典希微常用的記號,絕對是,那是她留下來的!”他一麵叫,一麵後退幾步抬頭循箭嘴所指,向上看去。一般來說,留下了一個箭嘴的記號,箭嘴所指的方向,代表前進的方向。而這時候箭嘴的方向是向上,所以張泰豐自然而然抬頭向上看去,尋找典希微的下落。我也抬頭向上看,看到的是山石嵯峨,高聳的山崖,坡度很大,估計超過六十度,要向上攀,不是不可以,可是困難程度很高。探險隊如果真是像箭嘴指示那樣,向山崖上攀去,實在有點不可思議——目的是甚麼呢?那兩人俯身去察看大石上的記號,神情也很疑惑,顯然他們也想不通探險隊何以要攀上山崖去。我們感到莫名其妙,張泰豐的想法卻不一樣,他在看到了記號、肯定了記號是由典希微留下來的之後,根本不去想探險隊為甚麼要這樣做,在我們感到疑惑的時候,他已經手腳並用,向上攀去。那兩人在察看了記號之後,直起身來,向我道:“記號可以推定是探險隊留下來的。”費南度曾經介紹他們是追蹤專家,所以我也不問他們憑甚麼來肯定這一點。雖然我沒有發問,可是神情仍然十分疑惑,那兩人望著我,攤了攤手,表示他們也不明白。我們共同的疑問當然是:探險隊為甚麼要上山去?探險隊原來的目的是探索河流的源頭,那就應該沿河前進,沒有理由去攀山崖。可是箭嘴明明是指著向上,所表達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探險隊不管是為了甚麼原因,他們是向上去了。所以我們為了要尋找探險隊的下落,也應該向上去。我向兩人做了一個手勢,開始向上攀,兩人跟在我的下麵。在我們開始攀山的時候,張泰豐已經攀高了將近五十公尺,我們忽然聽到他的叫聲,抬頭看去,隻見他一手攀住了大石,一手向上指,身子很不穩,搖搖欲墜,看得人心驚肉跳。他當然是有了重大的發現,興奮之餘,所以才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全,循他所指看去,卻又看不到甚麼。那兩人取出了小型望遠鏡來,看了一看,神情訝異莫名,立刻把望遠鏡遞給我,我湊在眼前一看,也不禁發出了一下低呼聲。在張泰豐上麵,大約一百公尺,一塊石塊上,又有箭嘴記號,仍然是箭嘴向上,而且也有據張泰豐所說是代表典希微的那個小圓圈。這毫無疑問地表示了探險隊的確是攀上了山崖,而且在繼續向上攀。張泰豐有了這樣的發現,更是興奮,向上攀的速度,快得驚人,很快就到了那塊有箭嘴記號的大石塊。我向上大叫,要他在那裡等我們,他看來很不情願,一直在那塊大石上雙腳跳躍,大聲催我們快些向上攀爬。這時候那兩人已經一麵向上攀,一麵和直升機聯絡。我聽到他們和直升機聯絡的內容,很佩服他們的聯想力。他們對直升機上的人說:“我們連續發現了兩個箭嘴記號,請用遠程望遠鏡觀察山崖,看是不是還繼續有同樣的箭嘴記號。”我們在攀山,山崖上如果還有記號,不到臨近不能發覺,而從直升機上觀看,就容易得多。在說話之間,我們已經漸漸接近張泰豐,我發現在和直升機通話的那兩人,臉上現出古怪莫名的神情,望著我,張大了口,想說話,可是又出不了聲。我急忙問:“直升機有甚麼發現?”張泰豐也看出直升機的行動,是在向山崖觀察,所以對於我的這個問題,他也十分注意那兩人的回答。兩人互望了一眼,又通過連帶耳機的通話設備,問道:“你們看仔細了?”看來他們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神情更是怪異,兩人一起吸了一口氣,我著急:“直升機究竟發現了甚麼?”兩人還是回答不上來,各自歎了一口氣,取下了他們戴在頭上的話筒,交給了我和張泰豐。這意思再明白不過,是要我們直接和直升機聯絡。我感到事情很古怪,不知道他們有甚麼難言之隱,立刻戴上話筒,問直升機上的兩人:“請你們留意山崖上的箭嘴符號,結果如何?”直升機上的回答是:“我們看到在山崖上,留有箭嘴符號十二處,大約每隔一百到兩百公尺就有一個,十分明顯。而最高的一個箭嘴記號……是在……山崖頂上的一塊石頭上,比其他任何箭嘴符號更大,大約超過一公尺。”直升機上的人在回答的時候,語氣也很遲疑。我當然知道這並不是他們對看到的情景有懷疑,而是不明白這最高的箭嘴符號是甚麼意思。如果說箭嘴符號是指示前進的方向,那麼在山崖腳下的一個和其餘的各個,都表示探險隊在繼續向上。然而最高的那個又是甚麼意思呢?最高的那個箭嘴符號留在山崖頂上,如果符號是表示繼續向上,難道探險隊上了天?難怪那兩人無法轉述,要我和張泰豐自己聽直升機上的觀察報告了。張泰豐望著我,樣子像是吞下了一堆爛泥。我看不到自己的臉色,隻感到臉頰發麻,想來也必然臉如土色。我勉力定了定神,抬頭向上望,並不能看到直升機上兩人所說的箭嘴符號,那當然是由於嵯峨的山石阻住了視線的緣故。在那一刹間,我甚至於想到是不是直升機上的兩人在胡說八道!張泰豐伸手抹去滿臉的汗珠,望定了我,顯然他為這種完全沒有理由發生的事實,變得慌亂無比,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才好。我吸了一口氣,道:“無論如何,我們要到山崖頂上,去看一看那個最高的記號。”張泰豐像傻瓜一樣的點頭。我道:“其他的記號,也應該詳細觀察,不過我們可以不必攀山,可以在直升機上用望遠鏡觀看。”在對張泰豐這樣說了之後,我立刻詢問直升機上的兩人:“山崖頂上有沒有可以供直升機降落之處?”兩人回答:“勉強有——有一處比較平坦,勉強可以降落。”我知道“勉強”的意思是可能有危險,但考慮到攀上這一千多公尺高的山崖,至少要超過十小時,還是利用直升機的好。我非常心急想看一看那最高的箭嘴符號。雖然不必看,也可以知道箭嘴符號是代表向上去,可是探險隊如何可以升天?所以我想這個記號可能另有乾坤,非去仔細觀察不可。張泰豐這時候也鎮定了下來,他聽出我要利用直升機上山崖,他表示反對:“你用直升機上去,我攀上去。”我思緒很亂,所以頗不耐煩他的反對意見,大聲道:“有先進的工具為甚麼不用?”張泰豐堅持:“典希微……和探險隊他們,是攀上去的,我要循他們經過的路途上去,我認為這樣可以有更多的發現。”我想和他爭辯:已經知道他們到達山崖頂上,並且留下了箭嘴記號,過程就並不重要了。不過我在看到張泰豐那一副死心眼的模樣之後,就並沒有說甚麼。我向那兩人望去,那兩人立刻道:“我們和張警官一起,我們會實地觀察每個記號。”我對兩人的態度表示十分敬佩,向他們行敬禮,道:“我先到頂上去,我們隨時聯絡。”我要直升機降落在山崖腳下,我開始下山,張泰豐和那兩人繼續向上攀。等我上了直升機,直升機向上飛,我用遠程望遠鏡觀察,看到張泰豐和那兩人,看得十分清楚,有必要的話,簡直可以數清楚他們的眉毛。我當然可以看到那一處又一處留在山崖上的箭嘴記號,記號有的比較大,有的比較小,毫無例外的是,箭嘴一律向上。如果沒有甚麼特彆的意義,那麼留下這些記號的人,目的都是想告訴看到記號的人:探險隊在向上前進。本來這也不算不正常,問題就出在最後在山崖頂上的那個記號。已經到了頂,不能再向上了,為甚麼還要留下向上的箭嘴符號?而且這個符號還特彆大,顯然是留下符號的人,特地告訴看到的人這個符號十分重要!所以我認為這個最高的符號,是一個重大的關鍵。張泰豐和那兩人向上攀,我估計他們在看到第三個箭嘴符號時,我們已經上了山崖的頂部。直升機確然很勉強才能停下來,在停下來之後,機身呈三十度角傾斜,這種情況,絕對不適合久停,所以我下機,直升機又起飛,回去補充燃料。於是山崖頂上就隻有我一個人。張泰豐很心急,一直在問我:“有甚麼發現?”我在山崖頂上移動了幾十公尺,到了那塊畫有箭嘴符號的大石之前,發現箭嘴比從望遠鏡中看到的來得大,幾乎有一人高下,和在山崖下的記號一樣,都是用一種噴出來的顏料噴上去的——這種顏料一般都被頑童拿來在牆上塗鴉之用。這時候我心中很埋怨典希微——既然一路上留下了這許多記號,為甚麼不索性留下文字,說明自己的去向和發生了甚麼事情?或許她以為記號已經夠清楚說明問題,然而卻給我們帶來了極度的困擾。也或許她留下記號的時候十分匆忙,沒有時間做進一步說明,這一點從最高的那個記號旁的圓圈隻畫了一大半可以得到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