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視線才一接觸到那幾個人腰間的匕首,心中陡然一亮──在我和天嘉土王見麵的時候,土王總喜歡把手放在腰間,在他的腰帶之上,也有著一柄匕首,當然皮套上的寶石,更要華貴得多。由此可以推論,這些人和天嘉土王有關。多半是土王仍然想我幫助他去通過考驗,所以才派了那麼人來跟蹤我。想到這裡,我心情大是輕鬆,笑道:“其實不論你們開會的結果如何,都和我沒有關係──我已經和天嘉土王會過麵了。”我說得輕鬆,可是我的話才一出口,不但那中年人大是緊張,連周圍的那些人也都神情異樣,有七八個青年人急速向前跨出了幾步,一時之間氣氛變成十分惡劣。我也紮定了馬步,準備隨時動手,因為看起來那些人好像準備向我發動攻擊。那中年人不但緊張,而且十分焦急,他竟然伸手向我抓來。在那一刹間,我當然句以輕而易舉地反抓住他的手,可是我卻看出他並不是向我攻擊,而是在心慌意亂之餘,想隨便抓住什麼,以求心中略安而已。所以我任由他雙手一起抓住了我的手臂。隻見他神情惶恐已極,聲音發顫,問道:“你已經答應他了?”他這樣的反應,令我大是訝異──如果他們是天嘉土王派來的人,應該很高興我已經答應了土王的要求才是,絕不應該有現在那樣的反應。這時不但那中年人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其餘人等更是憤慨莫名,那幾個青年更是對我怒目相向,刹那之間充滿了敵意。本來那些人雖然行為鬼頭鬼腦,可是我並不感到有強烈的敵意,要不然我也不會估計他們是非人協會的人。可是現在四麵八方緊迫過來的敵意,簡直已經化為一股濃濃的殺氣,令人心中凜然。我一感到氣氛不對,立刻反手抓住了那中年人的手腕──這樣就算所有的人向我發動攻擊,我製住了他們的首領,應當可以占到上風。也就在這時,兩個青年已經衝到了我的麵前,匕首出鞘,寒光閃動。在他們將攻未攻之間,我徒然心中一動,確定了那些人的來曆,我很是惱恨自己直到這時候才想到了對方的身份,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怪叫。同時那中年人也怒喝:“退開!全退開去!”我為了表示對他們決無故意,所以在中年人叫嚷之際,我已經鬆開了他的手──既然已經料定了他們的身份,我當然可以肯定我和他們之間,不會起衝突。他們的確和天嘉土王有關係,但卻不是土王派來的人,不是土王的手下,而是土王的反對者!我明白了這些人是土王的反對者,就決不會和他們成為敵人,所以大可以不必緊張。我鬆開了那中年人之後,立刻就大聲道:“沒有,我沒有答應土王的要求!”一句話就令得四周圍所有人的情緒,刹那之間改變,有的人甚至因為高興,而發出了近乎嗚咽一樣的歡呼聲,可知他們的心情激動之極。那中年人比較冷靜,雖然他也有意外驚喜的表情,可是他盯著我看,並不出聲。我向他攤了攤手:“如果你們的目的,是要我不答應土王的要球,那你們根本不必向我提出,因為我們認識一致。”那中年人仍然不出聲,一個身形高大的青年叫道:“你也和我們一樣,反對土王的統治?”這個問題,不容易回答,更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說得明白,牽涉到的問題很多。當然,在當時那種情形下,我不會和他們作詳細的討論,我想了一想,道:“我反對一切非經人民選舉產生的政權。”那中年人吸了一口氣,向四周圍擺手,他雖然沒有說話,可是他的手勢卻十分有力,至少有四五十人,轉眼之間隨著他的手勢,無聲無息走開去,不到三分鐘,就走得蹤影不見,湖邊隻剩下了我和那中年人兩個。那中年人這才歎了一聲,又猶豫了一下,才道:“我很高興,也很幸運,和閣下不是敵人。可是也遺憾之至,我們不能成為朋友。”他的話聽來莫測高深,可是隻要略想一想,也就很容易明白。這中年人氣度非凡,其餘人又對他尊重之至,可想而知他一定是王族中人。也就是說,他是王位的爭奪者。他反對天嘉土王的統治,目的並不是為了推翻極權,隻是為了他自己可以當土王。所以他成功也好,失敗也好,對老百姓來說,完全沒有影響。所以我不幫助天嘉土王,和他並不處於敵對的地位,可是也不會是他的朋友。我突然感到十分厭惡,像這種推翻了一個極權,結果卻建立了更殘酷以逞的另一個極權的情形,人類曆史上屢見不鮮。更令人惡心的是在這種過程中,必然有一方聲稱自己為民請命,好像正義公理完全在他這一邊,可是結果卻是好話說儘,壞事做儘!人類行為之醜惡,以此為最。所以我退開了幾步,用身體語言表示和對方的距離。同時我冷冷地道:“請閣下和閣下所領導的人,不要再在我周圍出現,我對於你們的王位爭奪戰一點興趣也沒有!”那中年人居然十分知情識趣,立刻連連點頭:“是,是,閣下不幫天嘉土王,我感激不儘——”我不等他說完,就大聲喝止:“住口!我作什麼或不做什麼,都不是為了你,和你的爭鬥決無任何關係!你要是對我表示感激,可能要麵對由此產生的反效果!”那中年人仍然笑容滿麵,連聲答應。我不願和他再糾纏下去,轉身就走。他卻在我身後叫道,“請等一等,我還有一句話。”我並沒有停住,隻是放慢了腳步。隻聽得他大聲道:“請注意一件事──天嘉土王答應給你什麼條件,我都可以加倍奉上!”我陡然轉身,同時揚起手來,真想立刻衝上前去,給他兩個耳光,可是看到他的樣子,卻全然不感到自己有什麼不對之處,反倒很殷切地盼望著我的回答,令我感到我和他之間完全無法溝通。在這樣的情形下,就算把他打死,隻怕他也不知道為了什麼。所以我大可以省點氣力,我就沒有出手,隻是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就轉身走了開去。他也沒有跟上來。我回到旅館不久,就發現那些人全都不見了。我一心來等白素,卻遇上了這件事,自然無趣之至。除了無趣之外,我還感到非常不自在,因為那些人能夠跟蹤我來到這裡,一定經過周詳的布置,我的行動,早已在他們的監視之下,我竟然並不覺察,這種現象,表明我已經不是很適合再在冒險生活中打轉了──要是他們想對我不利,就有很多機會可以下手。而且他們確然有對我不利的理由──要是我答應了天嘉土王的要求,就變成和他們處於敵對地位,對於他們可能加在我身上的暗算,由於我的感覺遲鈍,完全無法預防。有了這種感覺,心中的不快,至於極點!我也不想再等白素,隻想找一個地方,好好的想一想,在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以致出現如今這樣的局麵。還真要感激天嘉土王和那中年人,如此看得起我,認為我在他們的王位爭奪中,可以起到決定性的作用。我驅車到了機場,也不問目的地,就上了最早起飛的一架飛機。飛機起飛之後,我要了一瓶酒,一口氣就喝了半瓶,然後閉目養神,心緒極亂,想到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像白老大一樣,找個地方去隱居。可是隨即又想到,以白老大之高齡,雖說隱居,可是一有什麼事情,他還不是照樣參與。由此可知,真正要跳出紅塵,絕不是容易的事情。我想到這裡,不由自主歎了一口氣。那口氣還沒有歎完,就聽到我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之極的聲音,在低聲問道:“衛君何至於借酒澆愁、長嗟短歎?”那聲音我再熟悉不過、所以刹那之間我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以為是酒喝得太急了所造成的,故而我並沒有轉頭去看,反倒又歎了一聲。這時候有一人坐到了我身邊的空位上,我也懶得去看是什麼人,從我這時的行動中,可以看出我當時心境之不佳,簡直已經到了極點。在我旁邊坐下的那人,竟然伸手在我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像是在安慰我,叫我不要那樣心緒不寧。這一下令得我大吃一驚──雖然我已經感到自己的反應開始遲鈍,可是還不至於遲鈍到了這種地步!我立刻一翻手,抓向那隻手的手腕──這是武術中的一招小擒拿手,我不敢說自己出捷逾閃電,但也絕對隻是半鈔之內的事。我既已出手,視線也自然而然投向我攻擊的目標。隻見那隻手動了一下,分明可以在電光石火之間避開我的那一抓,可是卻立刻靜止不動,給我一下抓個正著。這再明白也沒有,對手是怕我一下抓不住,心中更不好受,所以才讓我抓住,來安慰我的。到這時候,我對於身邊的是什麼人,自然再無疑問,苦笑了一下:“幾十年夫妻,何必相讓!”那人──當然就是白素,聲音柔和:“一時情緒不佳,不必心灰意懶。”我抓住了她的手,自然知道她曾經經過精心化裝,因為那隻手看來膚色很深。我抬眼向她看去,忍不住笑了起來。白素她化裝成一個婦女,眉心之間還點著鮮紅色的一點。我一麵笑,一麵指著她的鼻尖:“還少一個鼻環。”白素也笑:“已經夠好了,至少——”她講了一半,就沒有再說下去。我自然知道她想說什麼,她是想說至少在我身邊已經打了不少轉,而我沒有認出她來。她沒有說下去的原因,當然是怕又刺激我。我自己也覺得好笑,搖了搖頭:“我心神恍惚,聽到你的聲音,還以為是幻覺!”白素望定了我,我攤了攤手:“連這班飛機目的地是何處,我也不知道!”白素沒有說什麼,隻是握住了我的手。我把在湖邊等她,遇上了那些人的經過,告訴了她,同時也說出了因此而產生的不宜再過冒險生活的感覺。白素聽了,仍然好一會不出聲。過了許久,她才感歎地道:“其實我們都不是主動地喜歡冒險,隻不過是許多事情逼上身來而已。所以無所謂是不是適宜冒險生活──除非你不再要生活!”我想了一會,還是很有些無可奈何之感,搖了搖頭:“至少可以主動地避開會帶來麻煩的事。”白素忽然笑了起來:“隻怕生活不會依照主觀願望來進行!”她竟然講起這種所謂“充滿哲理”的話來,未免叫人啼笑皆非,同時也叫人不明白實際意義何在。我剛想進──步詢問,白素已經向我使了一個眼色,我呆了一呆,循她的眼光看去,機艙中人並不是很多,不超過十個。不過我在一望之下,就發現至少有三個人,目光正從我們身上,迅速地收回。他們的行動,表示剛才他們正密切地注意我和白素。我相信這幾個人,是一直跟蹤我上飛機來的,看他們的外貌,還是和土王一類。這些人竟然如此陰魂不散,真是豈有此理,叫人忍無可忍!我向白素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她留在座位上,我起身向離我最近的一個人走去,那是一個看來很有身份地位的老者,我不能肯定是不是曾在湖邊見過他。我去勢洶洶,可是對方並不感到驚訝,反倒略欠了欠身,表示歡迎,神情鎮定。我來到了他的身邊,坐了下來,冷冷地問:“你屬於哪一邊?擁護天嘉土王。還是反對天嘉土王?”老者神情優雅地笑了一下:“既不擁護,也不反對。”我瞪著他,正想口出惡言,他已經道:“作為王族中輩分最長、和可以代表許多人的身份,隻是希望能按照傳統的規矩辦事。”我還是忍不住:“那是他媽的你們家裡的事,你們這樣陰魂不散地跟著我,算是什麼!”老者的態度仍然很優雅,他道:“很感激你來要求解釋——”他話沒有說完,我已經對他那種軟皮蛇的態度感到不耐煩,我冷笑道:“不是我要求,是你們必須解釋!”老者攤了攤手,道:“我們知道,天嘉上王要求你陪伴他一起通過考驗,所以我們必須知道你是不是答應──你答應或是拒絕,意味著天嘉通過或是通不過考驗,我們要先做好準備,這是我們國家的頭等大事,不能在沒有準備的情形下,倉猝從事。”我又是駭異,又是好笑:“你們太看得起我,怎見得一有我參加,天嘉土王就可以通過考驗?”老者也笑了起來:“老實說,閣下是何等樣人,一個月之前,我還一無所知。隻是我知道天嘉土王在三年前就已經開始物色人才,陪他一起通過考驗,結果他認定了閣下是最佳人選,我相信他的選擇不會錯!”我大搖其頭:“不但錯了,而且大錯特錯──因為我根本不會答應他的要求!”老者用很是疑惑的眼光望著我,明顯地表示他並不相信我的話,這令得我很氣惱:“你舉三個不相信我的原因給我聽。”老者應聲道:“一個就夠了──要是你不答應天嘉土王的要求,為什麼你會到我們國家去?”我又想口出惡言,問他誰想到他那種地方去。可是話沒有出口,就聽到白素在我身後輕輕咳了一聲。我心中陡然一動,失聲道:“這飛機是飛到你們那裡去的?”老者瞪大了眼:“彆告訴我,你不知道飛機的目的地!”我苦笑,回頭向白素望去,白素向我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我也真是無可奈何之至,一麵搖頭,一麵道:“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出乎意料之外,老者居然道:“我相信──因為這一個月來,我已經完全知道閣下是何等樣人了!”我鬆了一口氣:“謝謝你肯相信我。”老者歎了一聲:“那是天嘉土王的不幸,是海高的大幸──我可以開始籌備海高土王的登基典禮了。”我當然知道海高就是我在小湖邊見過的那個中年人,這時候老者也道:“天嘉和海高兩個人你都見過,你覺得他們兩人誰當土王更好?”這問題本身已經十分好笑,再加上他問得一本正經,煞有介事,更令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機艙之中,除了我和白素之外,其餘大概全是老者的從員,所以他們都向我怒目而視,怪我對老者無禮。老者的反應卻很認真:“你的意思是,他們兩人誰當土王都是一樣?”我出言諷刺:“你居然明白!”老者緩緩搖頭:“其實大有不同,有的土王對百姓好,有的土王對百姓不好──這其間就大有差彆。”我冷笑:“古代百姓不懂,隻好祈求上蒼賜一個好土王,現在百姓早已知道自己有權選擇一個好‘土王’,這是人類文明進步的成果。雖然還有不少地方,土王們用槍杆剝奪了百姓的這種權力;可是在文明國度,‘土王’是由百姓選出來的,叫做‘民主’,這你隻怕不懂了。”老者閉上了眼睛一會,並沒有接我的話──對於還有土王製度的國家來說,民主選舉國家領袖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老者當然無法回應我的話。不過老者按下來的反應,倒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老者苦笑了一下:“想要天嘉土王接受全民選舉,來決定他的地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問道:“為什麼?聽你的話,天嘉土王似乎頗得民心,比海高要好。”老者一味搖頭:“雖然如此,天嘉土王寧願接受傳統的考驗──雖然在曆史上從來沒有一個土王可以通過這種考驗,而且個個下落不明,生死難料。所以他算是一個極有勇氣的人——”他頓了一頓,才繼續道:“可是最有勇氣的土王,也不敢把自己的王位交給全民去決定,這是所有類似土王那種統治者的死穴。彆說付諸實現,他們隻要一想起來,都會害怕得全身發抖,精神失常,行為瘋狂。我們隻不過是地球上微不足道的小地方,當然不能逃出這個規律。連有的巍巍大國,也是一聽到全民選舉就發神經病,可知這種毛病之根深蒂固。”就是這一番話,令我訝異莫名,大大出乎意料之外。老者看到了我驚訝的神情,笑了笑:“我有三家大學的博士銜頭,其中有一個是政治學博士。”我忍不住道:“閣下既然有這樣深刻的認識,為何不努力改革貴國的政治製度?”這一下輪到他哈哈大笑:“我為什麼要改革?一旦改革,我的地位也要交給全民去決定了──我也同樣害怕!”我一點也不感到好笑,隻覺得惡心。我冷冷地道:“人們這種人,看起來是威風八麵的統治者,實際上卻是徹頭徹尾的懦夫,比老鼠還不如,是人類的渣滓邪穢,一定會受到曆史的蕩滌和消融!”這一次,老者的反應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現出很疲倦的神情,連聲音都變得苦澀,他居然對我的話表示讚同:“你說得對,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這種人一聽到全民選舉就又恨又怕的原因。”他承認了這一點,我冷笑一聲,不再說下去。我回到了座位,白素雙手互拍,雖然沒有發出聲音,可是當然是對我剛才那些話的喝彩。然後她又低聲道:“飛機飛到土王的勢力範圍之內,衛大英雄隻怕會有麻煩。”我大聲道:“歡迎之至!”我這句話是說給機艙中某幾個人聽的──我相信在老者率領的那些人中間,必然有天嘉土王的耳目在。權力鬥爭的卑鄙肮臟、下流無恥,是自古已然,於今尤烈的事。不但在老者的那些人中,有天嘉土王和海高的耳目,在誓死效忠的天嘉土王和海高的部下之中,當然也各有反叛在。至於見風使舵,見權就跪拜,有奶便是娘,早上說黑,晚上說啟,臉皮比牛皮還厚等等更是全掛子的本領,所以我相信我的話一定會傳到土王的耳中。我倒要看看這個表麵上勇敢,實際上膽怯的土王,能把我怎麼樣!白素明白我的意思,揚了揚眉,表示支持。我心中感到好笑──不久之前,我還在想找──個地方隱居,不問世事。可足現在卻又無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亂,由此可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機艙中暫時變得平靜,過了一會,從駕駛艙中走出穿著機長製服的人,直來到我麵前,神態十分恭敬,彎下身子:“衛斯理先生,有你的電話。”我還沒有反應,就聽得那老者發出了一下悶哼聲,接著機長壓低了聲音,神情鄭重之至:“是土土的電話。”我自然也明白了老者何以有此反應,因為他知道在機艙中已經有人秘密地把發生的事情報告了土王,所以土王的電話才會打到飛機上來。我索性做戲做到十足,懶洋洋地道:“麻煩你告訴土王,我現在不想聽電話。要是他想和我講話,隻要他有辦法趕在我的前麵,先在機場上著陸,我倒可以給他一點時間。”機長的神情,看來像是不相信他自己的耳朵,呆在那裡,不知如何才好。那老者揚聲道:“就照衛先生的話去做。”機長這才連聲答應,走回駕駛艙去。機長走開之後,老者學著我的腔調,也懶洋洋地道:“想不到閣下也深明討價還價之妙──這架子端得越大,條件就會越好啊!”本來我對這老者頗有好感,因為他能把一些人竭力在遮掩的事情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可是如今他這樣諷刺我,證明我和他之間還是有著不可跨越的鴻溝。我冷冷地道:“對了,我有許多條件要提出來,第一條就是要天嘉土王把你貶為平民。”老者的臉色,變得尷尬之至。這人是一個悲劇人物──他的知識和他的行為完全相反,在這種情形下,他隻要不是天良喪儘,多少還有一點人性的話,他就會感到痛苦莫名。看現在他的情形,他正在矛盾之中,感到難過──可是要他放棄現在享有的特權,那隻怕還是比登天更灘。我不再對他說什麼,隻是自顧自把在古堡中的情形,向白素敘述。當然也提到了天嘉土王將要通過的考驗。我們用家鄉的方言交談,我相信機艙中不會有人聽得懂,這一點可以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得出來。我又敘述了齊白的混蛋行為,在說的時候,我仍然十分氣憤,當然也少不了口出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