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上阿川了。咲夜這麼說。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女生表白。這是表白沒錯吧?我一向自詡思維敏捷,冷靜過人,可是事到臨頭,不僅無法判斷她的想法,也沒能立刻做出答複。當我回過神來,當事人已經出了電梯,好奇地跑在前方,“哪一間?哪一間?”地問,臉上也看不出端倪,好似之前的說話不過是一場夢境。“怎麼了?阿川。像個呆頭鵝一樣。”我張口,想說些什麼。可是說什麼才好呢?或者說,自己能夠說什麼呢?答案很簡單,明明很簡單的。書中的教導告訴我應該嚴肅地對待這個話題,可是就算是說一句“我答應你,我喜歡你。”也令人感到十分難為情。天底下真有能夠將喜歡掛在口邊的人,真是太過不可思議了。歸根究底,咲夜是十分可愛的女孩。我並非沒有絲毫感情的機器,卻失去了對情感的把握。無論是拒絕還是同意的話,都無法斥之於口。我心中充滿糾結和動搖,隻能沉默以對。我想起曾經聽過的一句話:“真實的愛是一種思考。”也就是說,不經思考而得出的結論,不過是荷爾蒙在發揮效用。但是人類的偉大和精髓就在於他們擁有超越本能的力量。可是我已經無法思考,引經據典和交錯的情感正產生混亂的化學作用,由此冒出的泡沫足以填滿大腦皮層的溝壑。“這就是阿川的家。”咲夜在客廳中心打轉,發出感歎:“我還是第一次到男生的家裡呢。”“你住我的房間吧,我去書房睡。”“嘿嘿,阿川的房間,是哪個?”咲夜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讓我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可是父母的房間不能隨意進出,書房沒有床鋪,讓客人打地鋪並非待客之道。我將咲夜迎進自己的房間,她立刻拋下行李,好奇地跑到陽台上。“原來阿川的房間是和陽台連起來的啊。”“這裡的公寓樓都是這種結構,曬衣服的時候很麻煩啊,母親經常走來走去,一點私隱也沒有。”我一邊收拾床鋪,一邊抱怨,因為事發突然,所以房間一直沒有整理。雖然不介意被看到亂糟糟的一麵,可是既然有女生要住進來,當然得趕緊將不欲人知的東西藏起來。陽台傳來咲夜和誇克玩耍的聲音,我安心地書櫃打開。說起見不得人的物事,也不過是一些擦邊球的寫|真和漫畫,一部分是買回來的,一部分是通過某些渠道借回來的。平時它們就藏在書架的最深處,外麵用羅列整齊的書籍掩蓋起來。平常母親打掃衛生的時候,也因為書籍太多的緣故不會動這個地方。所以十分安全。我將書架深處的東西塞進黑色的塑料袋,轉過身時,誇克突然迎麵撲來。我反射性擺出阻擋的架勢,烏鴉輕巧地擦身而過,從後方盤旋回來,落在我的肩膀上。它很不悅地對咲夜叫著。“誇克似乎不喜歡我呢。”咲夜站在陽台門口有些沮喪地說。“真奇怪……平時不是這樣的。”我也覺得誇克的行為有些蹊蹺,從寄信那天開始就經常做出異樣的舉動。我知道烏鴉是一種十分敏銳的動物,也許它嗅到了咲夜身上不尋常的味道。我想,這種不尋常來自她身上的五芒星,以及那些行為怪異的帽子男。“等一會我拿些鮮肉給你喂它吧。”我說。咲夜高興地點頭。她走到書桌前問道:“我能用一下電腦嗎?”“請隨意。”雖然電腦裡也有羞於見人的文件,不過我自信平時已經藏得很好了。我將自己的東西搬到書房,再回來時,發現咲夜正對著屏幕愁眉苦臉。“這是什麼操作係統啊?”“linux。啊,抱歉,我這裡沒有裝windows呢。”咲夜露出疑惑的表情。“聽起來是很艱深的東西。不是dos嗎?”“比那好一些。也有圖形界麵的。”我一邊幫她調出操作係統的圖形界麵,一邊問道:“要做什麼?看網頁?聊天的話就比較麻煩,這個係統裡沒有你常用的那些聊天軟件。”“我想收郵件,你彆看哦。”既然她這麼說,我幫她打開網頁瀏覽器就離開了。我將從末日幻境中帶出來的東西全都搬進書房。書房原本是父親的,可是他漸漸不再使用,反而是我經常呆在這裡,所以不知什麼時候就變成專屬於自己的工作室了。買回來的書,即便不再用了也不會丟掉,分類後擺入書架,隨著買來的書越來越多,書房的空間也愈加狹小起來,連地麵上也東一處西一處地擺滿書籍。因為一角還擺放有科普愛好者常用的儀器,例如壓模工具,維修工具,試管,天文望遠鏡和顯微鏡之類。所有這些非生活的物品充斥了大量的空間,如果要打地鋪,還得重新收拾。另外,室中心的不鏽鋼桌子有三米長,同時充當書桌和實驗桌的用途。我將手槍的轉輪推開,把空彈殼倒進盒子裡。在殺死三個人之後,我不由得考慮起今後可能會碰上更危險的情況,咲夜身上發生的事情很不一般,對方大概不會就此束手,因此充分的彈藥補給十分必要。在這間書房裡,我可以自行配置火藥,可是並沒有製作子彈外殼的工具。如果不能自己做,那麼唯一能弄到子彈的地方就隻有警局了。還有從帽子男身上得到的神秘藥劑,必須儘快進行解析。種種必要之事接踵摩肩到來,課外時間眼看被衝得七零八落,我想象之後忙亂的日子就不禁頭痛起來。雖然富江發來郵件說要過來,可是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後繼消息。日記中另外一個不太熟悉的同伴叫崔蒂的,是洛杉磯的刑警,她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還有一個名叫席森的神父留下的電子郵件地址,卻注明了“非必要請勿使用”的標簽。如此一來,能夠分擔壓力的就隻有未來同居的咲夜了,而這些也是和她切身相關的事情。無論她是否願意,都有知道的資格。她身上的五芒星無論從外表還是存在的形式來看都是奇幻之物,在我所見之物中能與其相當的就隻有末日幻境了。吃過晚餐後,我將記載了末日幻境的日記和對日記的分析報告交給咲夜。“這是什麼?”“大概……是和五芒星有關的東西。”“這麼多資料,好厲害。”咲夜驚歎地說。“請一定要看,順便將自己的感想寫下來,拜托了。”“唔……這不是你給我講過的故事嗎?”咲夜看了第一頁,抬頭疑惑地問道。“其實是真人真事。我之前不是曠課嗎?其實是失蹤了。”“跑到故事裡了?”“這可是我的親身經曆!雖然我沒有記憶了。請一定要相信我。”“無論怎麼看都很可疑呢。”咲夜歪著頭,笑起來:“不過既然阿川說是真的,那就一定是真的吧。我一定會認真看的。不過明天你要幫我請假哦。”“你不打算去學校了?”“嗯,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還在找我……”咲夜露出擔憂的表情。這種擔憂自然是十分正常,我爽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