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驗證她所說的是否真實,我對末日真理的理解,僅僅是從他人的評述、他們的行動以及行動產生的後果來衡量。我也有想過,也許她所說的才是正確的,至少,有一部分是正確的,但是這並不足以動搖我的意誌。我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以我的方法去拯救世界,就如她認為自己的行動才是正確一樣,我也認為自己的行動才是正確。然而,我並沒有足夠的理由和足夠明確的事實去反駁她的觀點。“你們的行為太過激烈。”我對她說:“在末日降臨之前,就會有許多原本可能活下去的人死去。”“就算這樣,他們的死,可以讓更多的人活下去。這就是拯救的代價,他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而且,我們也在做出同樣的犧牲,不是嗎?站在你麵前的這些士兵,都會為了同一個信念不惜舍棄自己的生命,我也一樣。”“很遺憾,我無法忍受自己所愛的人成為犧牲品,如果他們必將死去,我寧願他們死於人力無法阻擋的天災中,而不是被當成英雄一樣被舍棄。我相信如果人們可以選擇,也一定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你們所謂的拯救隻是犧牲少數人,讓更多的人活下來?這種選擇也太可笑了!人終究是要死的,我從來就沒期待自己的行動可以讓更多的人活下來,這才是我們之間理念的衝突點。可以隨時犧牲的英雄隻有我一個人就夠了,所以我站在這裡,冒著隨時都會死去的危險站在你們的麵前!”是的,我從來就沒期待自己能讓更多的人活下來,可是,我究竟期待著什麼呢?我無法回答,但是,我相信有一些東西比生存更加重要。森野、白井、咲夜……這些人原本擁有一段快樂而自由的生活,也許在末日降臨時,也會相互扶持著活下去。他們是自願成為犧牲者的嗎?被迫為了他人的存活而被另一些陰謀者當作祭品犧牲掉,這種結局實在太可悲了。因為他們的犧牲而獲得生存機會的人,就一定擁有生存下去的資格嗎?“是啊,實在太可悲了……”我將匕首收起來,雙手舉起衝鋒槍,用行動告訴她,這場戰鬥將無法避免,“每個人都隻能對自己負責,沒有人有資格為他人做出生命的抉擇,如果有人做了,那他便是罪人。”女士官和我凝視半晌,知道我的意誌不可扭轉,無奈而悲憐地歎了一口氣。“原本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家夥,沒想到隻是有點小聰明又頑固的蠢貨。”她將雪茄在桌台上擰熄。開火。連鎖判定。我一邊用速掠閃躲,一邊用雙槍還擊。子彈在半空交錯而過,破碎的石塊在我的身邊飛舞。速掠的同時無法準確進行連鎖判定,即便如此,因為敵人太過密集,前方的士兵們即刻有人倒下,雖然不是一槍致命,但是肢體也遭到重創,一時半刻無法恢複過來。敵人的火力被一定程度削弱,可是我的移動空間也在迅速削減。我盯著近在咫尺的子彈,一邊開槍一邊後退,速掠退回轉角後。幾乎是同一時間,風暴一般的子彈打在廊道對麵的牆壁上,巨響和衝擊震撼著整個樓層。此時有兩發榴彈拋射出來,撞到牆上,在它反彈過來之間,我拉起真江繼續向後速掠。爆炸如火龍一般在廊道中膨脹,一瞬間,我的眼前全是耀眼的光芒、火焰和窒息的煙霧。我曾經在這種難以視物的混亂場麵下吃過好幾次大虧,早就明白這個時候不能慌亂,必須更加集中精力去鎖定對方的行動。翻滾的煙霧和雜亂的聲音會削弱自己的感知,但是反向思考,所有試圖進入這個混亂區域的人,都會對這種濃鬱的環境造成強烈的乾擾,完全可以借此進行反向連鎖。不過敵人並未從前方衝出來,他們似乎打算固守陣地,可是我完全不敢輕忽,因為敵人中有一名三級魔紋使者。她未知的才能和超能力都是能夠立刻打破僵局的殺手鐧。我牽著真江的手,忽然,這隻手用力掙脫。這股力量有些古怪,我反射性回頭,隻看到真江的身體正撞向側旁的牆壁,但這並非她的主觀意誌,有一個人掐住她的脖子向後拖。雖然被真江的身體擋住大部分真容,但我仍舊認出突然攻擊的正是那名女士官。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肯定不是從廊道前方過來的。比疑惑更快,我伸手去拉真江。可是挾持真江的女士官卻衝進牆壁,卻沒有任何衝撞聲。一瞬間,真江也被加速拖入牆壁中。就像是牆壁上有一扇看不見的門,兩個人無聲無息地消失了。我衝上去,身體撞在牆壁上,立刻有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將我推倒在地。全身的酸痛告訴自己,那的確是牆壁,不是什麼障眼法。我一瞬間明白了敵人的想法,用槍聲和爆炸混淆我的感官,女士官趁機用超能力將我和真江分割開來,一一擊破。現在她們兩個在什麼地方?什麼地方都有可能,這個建築道路曲折,房間繁多,無視牆壁阻攔的女士官可以自由進出任何房間。我想要追蹤她們,隻有利用主控製室的監視器。希望在那之前,真江能夠清醒過來。有前車之鑒,我相信她不會死亡,因為她的眼球就在我的左眼眶中,可是神誌不清的她,僅僅憑借戰鬥本能和無法啟動的刀狀臨界兵器是否可以對抗那個女士官?我此時想到,真江要有苦頭吃了。攻擊暫時停歇下來,敵人沒有追擊,廊道中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靜悄悄的,壓抑在彌散。不過我的頭腦仍舊清晰,明明情緒激蕩,卻又感到內心十分冷靜,就像是有兩道振幅不同的腦波在跳動。十分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在什麼地方曾經經曆過……是在末日幻境?熟悉的感覺和失去的記憶似乎在重合,我仍舊想不起來,但卻十分享受這種虛幻漂浮的既視感。我吸完最後一口煙,將煙屁股扔在地上,用腳擰熄了。如何才能突破剩下四十多名精銳士兵組成的陣地?不,不是突破,他們不會投降也不會逃跑,必須徹底殲滅才能進入主控製室。他們占據的玄關很寬敞,但是進入其中隻能通過那扇隻有三米寬的大門。以對方的火力可以輕易封鎖這個入口。自己的速掠和他們的反應,哪個更快?他們和我交手不止一次,深知我的底細,不可能完全沒有準備。有死體兵的例子在前,他們應該知道,利用高科技產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鎖定我的高速移動。進入玄關之後也不代表安全,相較守衛者的人數來說,那裡的空間也太過寬敞了。三百平方大小,敵人隻是占據了主控製室門前的一小塊。如此看來,在那個異常寬敞的玄關中埋藏有機關,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一旦我踏入其中,就會變成陷入牢籠的鳥兒。好像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中了。不過沒關係,沒辦法耍小手段的話,那就試試自己的極限吧。我將裝載高速子彈的兩把機槍扔掉,左手拔出匕首,右手掏出左輪。我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時候,殺人鬼高川便是手持這兩把武器闖進山羊工會的酒吧基地中。自己不是殺人鬼,但仍舊是高川。兩把武器在手中自如旋轉,這才是我真正的武器,一直陪伴我渡過腥風血雨的夥伴。誠然,ky3000和番犬部隊的武器是如此強大,但是人體也是如此脆弱,從很久以前,人類可以隻用石頭和木槍殺死更強大的生命。殺戮,並不需要太過強大的武器,隻需要在正確的時間,采取正確的方式。我眼前的敵人也是人類。我的子彈沒有死角。我的匕首可以割斷他們咽喉。隻是如此就足夠了。我深深呼吸,傾聽從頭盔麵罩的呼吸道中發出噓噓的風聲。“速掠。”我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輕裝上陣,將生死置之度外,排除一切後顧之憂。我的腳步輕盈,高速通道在眼前蜿蜒,從地上到牆上,從牆上到天花板,速度並非極快,卻覺得如履平地,控製自如,自己似乎化身貓兒或蜘蛛一般。玄關大門已經被高速子彈撕碎,可是大門上方仍舊是牆壁,如果士兵將注意力放在門口,那麼我的位置將處於他們的意識盲角。我貼著天花板上方的牆角拐入大門頂上,輕柔而迅捷,就連自己也聽不到半點生息。我倒掛在大門頂部的牆壁上,傾聽玄關中的動靜。他們很安靜,沒有走動,沒有對話,我能想象他們全神貫注緊盯大門的樣子。我猛然翻身而下,幻想自己如同一條大蛇,緊貼著門頂竄進玄關中。場景被視野確認的第一瞬間發動速掠,高速通道繼續在牆壁和天花板上蜿蜒回旋。槍聲大作,卻很零散。正如我所料,並不是所有士兵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零散的子彈在速掠狀態中完全沒有威脅,子彈追著我的影子打在大門頂端。我如同壁虎一樣在天花板和牆壁上速掠遊走,在他們徹底反應過來前,已經到了他們的右側,此時他們正在朝大門頂部進行飽和攻擊。我脫離高速移動狀態,被重力從空中扯下來,半空中已經鎖定了那幾名最先察覺我的行動的士兵。他們比其他人更敏銳,目光已經投在我的身體上。在他們轉移槍口之前,我開槍了。這些士兵全副武裝,心臟、頭部和脖子等要害部位都有防彈裝備,左輪槍的子彈無法給他們造成致命傷害。因此我選擇削減他們的攻擊能力。普通狀態下,我的槍法精準且沒有死角,連續打空轉輪中的子彈,將六名士兵的手指連同扳機一起打斷。交火的眨眼間,其他士兵已經反應過來,調轉槍口向我射擊。密集的子彈呼嘯而來,在那之前,我已經進入速掠狀態,蛇形向他們衝去。無死角的飽和攻擊必須在準備完全之下才能第一時間形成,他們被我射傷了一些人,剩下各人的反射神經也各有優劣。因此在我眼前飛行的彈道軌跡雖然密集,卻錯落有致。我在高速世界裡揮舞匕首,將實在無法躲過的子彈擊偏,隻要不是直接擋在彈頭前方,匕首就不會有斷裂的危險。就像之前不得已嘗試過的那樣,用最精確的攻擊,將不夠飽和的彈幕撕開一條前進的道路。我和士兵們之間的距離越近,一粒粒從槍口飛出的子彈就愈加密集。不過我並非直線前進,而是蛇形機動,反而能夠看清前一發子彈和後一發子彈之間的間距。如我所想,士兵指揮官操作的那台六管重機槍威力驚人,特製的子彈和急促的射速使得他的正前方幾乎不留下半點空隙。可是這麼沉重的槍械要捕捉我的機動也是件難事,我可以清晰看到他以一種十分遲緩的速度追逐我的身影,而在他追上之前,我已經更換了方向。說時遲那時快,我和他們之間隻有不到六十米的距離,即便是蛇形機動延長了行動距離,在接近磁懸浮列車速度的高速移動中,也就是眨眼的功夫。我已經從最左方突入士兵陣地之中。如切豆腐一般,匕首隨著身體的高速移動,輕易切開士兵們脖子處的護甲,將整個頸部割斷。速掠結束時,身後一連串的鮮血泉湧起來。我停在一名士兵背後,捂住他的嘴巴,匕首插|進他的頸脖。他身邊的人反應過來,齊齊向我開槍,我已經再次進入速掠狀態,瘋狂的火力隻能將死屍撕成碎片。不用指揮官吩咐,這些士兵開始後撤散開,每個人都將注意力放在對麵的同僚身上。我儘量藏身於士兵的背後,即便有人反應過來,可以將身邊的人當作盾牌。他們的射擊雖然很精確,但隻是對於不做出預料之外動作的人而言。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的殺戮十分輕鬆,甚至不用自己動手,隻是推動身前的士兵,對麵的人就隻能將子彈傾瀉在自己的同僚身上。我在人群中找到那名指揮官,可是有許多士兵將其護衛起來,在他的指揮下,以他為中心的小隊就像一隻刺蝟。雖然自己身邊的人以飛快的速度倒下,可是他們卻絲毫沒有慌亂,讓我產生了一種熟悉的危機感。他們現在的表現,和在一樓大廳時,遭遇死體兵之前,以及在廊道中的情況十分相似。他們給我吃的苦頭可是讓我銘記在心。不能再繼續糾纏下去了,我想,雖然看起來自己還可以擴大戰果,可是這些人在用自己做誘餌,謀劃一些出人意料的戰術。於是我決定更改自己原先的計劃,放棄立刻殺死所有人的想法,加速衝進大門開敞的主控製室中。在他們反應過來時,我已經將大門砰的一聲關起來,又掀翻會議桌,將大門頂住。子彈打在大門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雖然這扇大門經過強化加固,但敵人火力很強,應該撐不了多久,不過這點時間足夠我辦好自己該做的事情了。我開始搜索整個房間,可是這裡除了機械之外,沒有任何我想要的東西,也許開啟一樓後麵那扇安全門的鑰匙被那名女士官隨身攜帶。這在我的預料之中,我嘗試控製監視裝置,尋找真江的下落。有三分之一的屏幕在顯示其它通道的作戰場麵,抵達如我所在的後部區域的安全局成員不是很多,也許有不少人停留在最初的大廳中,那裡的監視器被脈衝燒毀,無法接收信號。這些景象隻是固定在主控製室周圍,我沒有看到熟悉的走火、斑鳩、芭蕾熊和桃樂絲的身影,也許他們被駐守的魔紋使者引開了,也許早就已經死去。和我一樣試圖突破主控製室的成員一個個倒下,當沒有再能爬起來的人,那一處的屏幕就如報喪一樣變成一片雪花。我不忍再看下去,於是切斷其他通道的連線,嘗試連接到這處建築的其它位置。身後的大門開始發出扭曲的聲音,重武器的轟鳴在房間中回蕩反射,我幾乎聽不到其它聲音。突然,那些聲音停止了,房間充斥著一種磣人的死寂。就在這個時候,其中一個屏幕出現女士官和真江的身影。真江受傷了,手臂被砍斷,搖搖晃晃地提著刀狀臨界對衝兵器站在門口,臨界兵器沒有啟動,她背對著我,讓我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女士官全身上下完好無損,她似乎感覺到我的窺視,抬起頭朝監視器的位置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朝我豎起大拇指,然後往下一豎。這是哪個房間?我正要進行定位,身後猛然傳來巨大的爆破聲。速掠。我以最快的速度衝進牆角,攀上牆壁,貼著天花板朝洞開的大門遊走。灼熱的氣息撲進來,扭曲的大門瞬間撞開會議桌砸在身旁的顯示器上,子彈朝房間中傾瀉,到處都在閃爍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