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邪惡力量 第0175章 打醬油(1 / 1)

我對富江的出現感到困惑,當瑪索說那是她曾經碰到過的怪物時,我半信半疑,因為那個聲音和腳步的節奏,說話的語氣和方式幾乎和我印象中的富江一模一樣。她出現時機的確太過湊巧了,不過,同樣有無數種解釋可以證明這並非巧合。但我總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飄浮在這陰鬱迷離的光景裡。瑪索拉著我轉到手術台後,藏身在陰影中,借助架子間的空隙注視前方大門上的玻璃窗。她輕聲告訴我,這個怪物的正體不明,善於偽裝,能夠變幻成獵物心中某人的形象。它曾經變成我的模樣接近瑪索,差點讓瑪索死於非命。無論是誰,在這種詭異的場景下,再怎麼小心也不為過。我無聲從背後拔出灰色的匕首。長長的身影出現在玻璃窗外的牆壁上,如同哈哈鏡一樣扭曲拉長的影子,在陰沉的走廊中撩撥著惶惶的心弦。瑪索的呼吸變得微不可聞,她瞪大了眼睛,注視著影子的來處。富江的聲音也停止了,隻剩下腳步聲有條不紊地響起。時間似乎在這一刻拖得漫長。女人從門外走了過去,她似乎根本就沒在意這間手術室,頭也不會地,就這麼散步般從我們的眼底走向走廊的另一側。瑪索輕輕鬆了一口氣,可是下一刻,那個身影猛然倒退回來,讓瑪索的呼吸倏然停止。女人後仰著身體,隻有頭側轉過來,透過玻璃窗窺視手術間。那個若有深意的笑容和詭異的眼神如同再說:我找到你們了。我看得十分清楚,那張臉的確是富江沒錯。可是,也是這個形象讓我確認了這個女人的真麵目。這個家夥是怪物!因為她展現的是富江現在使用的身軀,那個前末日真理女士官的軀殼,而並非富江真正的姿態。富江真正的樣子是怎樣的?其實連我也無法形容,即便是最初的身體,每當她轉換人格,也會給人不同的感覺。那就像是女人通過精湛的化妝術和心理偽裝,將自己變成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於是,對我而言,對江印象最深的姿態,就是那隻活生生的左眼和一灘濃稠的血液。因為她現在就在我的身體中,和我切實地融為一體。也許,在這個精神的世界裡,那個怪物能夠模仿人們心底對某人的印象吧。可是,這種基於一廂情願的印象再膚淺不過。瑪索緊繃著身體,右手緊握著長矛,骨節發白,顯得十分緊張,就在剛才,她的目光和那個看似富江的怪物碰上了。我抓住她的左手,上麵濕漉漉的全是冷汗。怪物富江推門,我們先前將大門從內部上了鎖,門沒打開,隻是哐哐作響。過了一陣,它似乎放棄了,探身將臉貼到玻璃前。那張和富江一模一樣的臉,同樣的疤痕,同樣充滿了野性的魅力,同樣的了然而神秘的笑容,卻令人毛骨悚然。她的目光在室內遊弋半晌,最終落在手術台上,充滿了穿透力,我和瑪索都知道,它肯定發現我們了。“阿川,這可不好玩。你背著我找女人,對不對?我要生氣了。”它輕聲說。我們沒有作聲。“阿川,讓我進去,你知道我多麼愛你。”它仿佛自言自語般說。“你討厭我了嗎?你說過會永遠和我在一起,你反悔了嗎?”它的聲調就像在朗誦一首幽怨的詩。可是,這種變幻不定的情態更讓我肯定,這個女人絕對不是富江。或者說,它根本無法模仿真正的江。“為什麼不回答?你聾了嗎?”它變得有些氣憤。整個世界變得死寂。過了半晌,它的臉忽地沉下來,陰森森地說:“我要殺了你。”它不再客氣,門鎖發出刺耳的斷裂聲,大門硬生生被她扯開了。燈光似乎也被這股凶狠的氣勢震得一陣閃爍,光影明滅,那個健美凶殘的輪廓就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魔鬼。瑪索握住我的手更加用力了。它走進來,立刻觸動掃帚陷阱。它沒有閃躲,本就沒什麼殺傷力的掃帚打在她身上,立刻彈飛出去,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它一看也不看,繼續向手術台走來,突然在第二個陷阱前停下來,抬頭向上望去,它理所當然看到了那兩個致命的沉重鐵櫃。被識破了。它露出嘲諷的笑容。我正要鬆開瑪索的手衝出去,瑪索突然拉住我,然後鬆開我的手,抓住手術台邊的一條繩索。富江怪物繞開鐵櫃的落點向我們走來,仍舊是那種不疾不徐的模樣,也許在它眼中,我們就是在它掌心裡的獵物吧。可是就在它踏出第四步的時候,瑪索猛然扯開繩索係在手術台上的活結。頭頂發出金屬扭曲的吱呀聲,繩索飆上去,鐵櫃呼的一聲落下來,但卻不是當初那種落體攻擊。如同兩個巨大的擺錘,眨眼間砸在怪物的身上。富江怪物隻來得及做出一個阻擋的姿勢,頓時如同被蒼蠅拍扇中一般,直挺挺飛出五米遠,砸在放置手術刀具的架子上,顯得十分狼狽。它身上的衣服被切破多處,卻沒有流血。它一邊嘶吼著,一邊從地上爬起來。瑪索立刻跳出手術台,小跑幾步,用力將長矛執了出去。富江怪物還沒站穩身體,立刻被長矛貫穿左胸,踉蹌倒退一步,雙腿一軟,如同活人一樣跪下來,雙手支在地上,如抽風箱一樣發出粗重的呼吸聲。看到它一副垂死的模樣,瑪索的眼中沒有任何仁慈和猶豫,她一臉狠厲地從一旁取出開顱用的電鑽,用力壓下開關。鑽頭飛速旋轉,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嗚嗚聲。瑪索的戰鬥乾脆利落,讓我完全沒有插手的餘地。當我提著匕首從手術台後站起來時,她已經飛步上前。富江怪物用虛弱而充滿希冀的目光盯著我,朝我伸出手,它的嘴裡嚼著血液,想說些什麼話,立刻嗆咳起來。我看懂了它的唇語:救我,救救我。刹那間,那張慘然的富江的臉似乎變得無比真實。可是瑪索的行動比我的思緒更快,在我恍惚的時候,她已經從身後將它踢倒,踩著它的背脊,將電鑽狠狠插|進了它的腦袋。沒有血液飛濺,以鑽頭為中心,富江怪物的頭顱和身軀似乎變成了一灘爛泥,被攪拌著,逐漸變得透明,最後完全消失在空氣中,插在它胸口的長矛落在地上。瑪索警惕地四下張望,直到確認怪物的確消失後,這才雙肩一鬆,將電鑽關掉,扔在地上。她雙手叉腰,呼吸顯得渾濁。儘管戰鬥的時間不長,她卻似乎花費了極大的氣力,就像是剛結束長跑一般疲憊。我端視富江曾經趴著的地方,雖然明知道是怪物變的,但眼睜睜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露出那種淒然慘淡的表情,仍舊無法釋懷。“似乎很弱?”我疑惑著問道,這個怪物進來時聲勢浩大,可是下場卻有些虎頭蛇尾。“我也不知道。”瑪索搖搖頭,“之前它變成你的時候比剛才厲害得多。”“你打算怎麼辦?就一直躲在這個地方?”我問道。“不這麼做又能怎樣呢?”瑪索頓了頓,轉移話題道:“不說這些令人沮喪的事情了。你的未婚妻就是這種調調?看上去不是什麼正經人呀。”我就知道她會這麼說,在尋常人眼裡看來,富江現在的身體和我這個學生哥看上去根本扯不到一塊。“不合適?”我笑了笑。“簡直是油和水的區彆。”“她當過兵,很厲害的。”“外表似乎是那麼一回事,不過身手上可看不出來。”瑪索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她似乎比你大很多。”“是啊,我比較喜歡胸部大有技術的熟|女。”我半開玩笑道。“那你更應該考慮一下我。”瑪索故意托起胸部,淩亂的衣衫半遮半掩,撕裂的短裙露出圓潤的大腿,胸罩的一根肩帶滑下來,顯得十分撩人,“我的胸部一樣大,但技術比她更好。”“看起來是那麼回事。”我盯著她的眼睛,說:“不過我更希望能在現實裡,而不是夢裡。不要隨便死掉呀,瑪索。”“你這個小家夥……”瑪索失笑,將挑逗的姿態收斂起來,她微笑著看我的眼睛,認真地回答道:“我不會那麼容易就死的。”“謝謝。”“什麼?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瑪索詫異看過來。不,我的確要感謝你,瑪索。是你的意誌,讓我的行動有了意義。當孩子還是個孩子,就決定要成為英雄。當孩子漸漸長大,那顆火熱的心臟也在冷卻。殘酷的現實,讓夢想成為英雄的孩子明白,自己無法拯救每一個人,但至少可以試著拯救你們。英雄的存在是為了拯救什麼,但是,若這個世界沒有戰火和死亡,沒有悲傷和痛苦,沒有希望被拯救的意誌,英雄也就不複存在。謝謝你,咲夜,謝謝你,瑪索,是你們拯救了我的夢想。“我會成為你的英雄。”“我期待著。那麼,我可愛的英雄,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瑪索如同一條美女蛇般纏上來,雙手挽著我的頸脖,豐|滿的曲線擠壓著我的手臂,在我耳邊呢喃般吐息,“你要怎麼離開這個夢境?和上次一樣?”“我打算看看還有多少個有這種塗鴉的房間。”我指著對麵牆壁上的塗鴉和房號刻痕說:“可以確定的是,祭禮開始了,這個夢境世界也隨之擴大,精神病院外的世界正在構成,我就是從外麵進來找你的。祭禮完成至少要十二個祭品,我懷疑和這種塗鴉房間中的怪物有關係。”“精神病院的外麵?”瑪索放開我,驚詫地問:“我們可以出去了嗎?外麵有怪物嗎?”“我這次進入夢境時就在外麵,可是進入精神病院後就出不去了。”我知道她的想法,外麵說不定是安全的。瑪索露出遺憾的表情,但很快就振作起精神,不愧是能夠獨立殺死怪物的女人。“瑪索,你知道哪裡還有這種塗鴉房間嗎?”我問。“有一個。”瑪索毫不猶豫地回答道,“走,我帶你去看看。”瑪索拾起長矛在前方帶路,我勸她留下來,畢竟這一路上難說不會碰到其它怪物。不過她卻說,一個人留在房間裡,還不如和我一起行動更加安全。蒙她看重,我自然不能推脫。“我也想知道第三個塗鴉房裡有什麼怪物。”她說。“你沒打開?”“你覺得我有那麼傻嗎?一堆蟲子,一個女鬼,一個會變形的怪物,已經有夠頭疼的了。”“那個會變成人類的怪物是怎麼來的?”我詫異地問道。“誰知道。”瑪索用無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一個女孩,追上去的時候就碰到了。”“女孩?我也碰到過,我告訴過你吧。”我形容了一下自己曾經見過的那個女孩的樣子,結果我們倆遇到的很可能是同一個人。“我還碰到過一個男孩。”我說。“這我知道。可惜我沒見到他。”瑪索說:“希望我能弄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是誰?在這裡做什麼?”“不知道,或許是精神病院的妖精吧。”為了輕鬆一下,我開玩笑地說。“這可一點都不好笑。”一路上我們彼此交換情報,順便說些俏皮話放鬆心情,陰森森的走廊實在太過壓抑。原本做好了會遭遇怪物的準備,結果卻十分順利地抵達了目的地。出乎我意料,新的塗鴉房竟然在一間女廁中。儘管不覺得這個建築中除了我和瑪索之外還有其他人,不過看到廁所牆上的女性標誌,我仍舊猶豫了一下。大概是觸景生情的緣故,有些丟臉的記憶從腦海裡浮現出來。那是升上小學四年級前的事情了,被那時的朋友慫恿著,一起跑進女廁裡搗蛋,結果被正在上廁所的年輕女老師抓到。我永遠無法忘記當我們一腳踹開廁所門,結果發現裡麵竟然有人,還是自己熟悉的老師時,那種踩著老虎尾巴般的心情。實在是不堪回首的黑曆史,自那以後,我和那幾個朋友每天都躲著那名女老師走。“怎麼了?”瑪索發覺我沒有跟進來,不由得回頭看來,“你沒進過女廁嗎?”“沒……”我沒底氣地說。“那就進來參觀一下,免費的。”瑪索狡黠地眨著眼睛,“放心吧,我不會笑話你,也不會對彆人說。”“我才不怕你對彆人說!”“那還呆在那裡做什麼?”“我隻是要醞釀一下心情而已。”我找了個蹩腳的借口,狠下心走進廁所中。唉,要是有根煙就好了。瑪索在一個隔間前停下來,我甩開腦子裡關於女廁的尷尬回憶,朝那邊投去視線,立刻看到了廁門上的塗鴉和刻痕。這次刻上去的數字是103。塗鴉是一個穿女裙的家夥亡命奔逃,一邊驚恐地尖叫,一邊回望身後的怪物。這個怪物和之前兩幅塗鴉中的怪物是一樣的,血盆大口,尖牙利齒,似人而非人。之所以稱呼受害者為“家夥”,是因為這個人雖然穿著裙子,卻更像是男人,而且是一個身材魁梧,手臂和胸口長著濃密卷毛的男人。“這個家夥是變態嗎?”瑪索皺著眉頭咕噥著。我也想問這句話。被怪物抓住卻詭笑著的男人。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光頭女病人。男扮女裝的逃亡者。這些塗鴉究竟代表了什麼意思?如果這幾人都是祭品,那麼他們的表情、穿著、行動和場景都應該是有意義的。如果我可以弄清這個意義,就能通過這個規律找到可能會變成祭品的其他人。如果我能在醒來後,複寫出這些圖案,說不定就能找出他們的身份,再通過其它途徑得知他們在精神病院中的經曆。也許他們中有些是托馬斯和恩格斯的熟人。可是這些我都無法做到。太過複雜的信息,在蘇醒後就會變得支離破碎。我有時會希望,自己能夠再聰明一些就好了。如果咲夜在這裡的話……突然間,我升起這個念頭,但隨即又打斷了。背後有一種被注視的感覺。瑪索和我不約而同回頭看向廁所的入口處,那個身穿病人長袍的男孩不知何時站在那兒,直勾勾地盯著我,他的目光漠然,沒有任何生命的活力,就像一個活動著的冰冷屍體。“你是什麼人?”我一邊盯著他,一邊走到瑪索跟前,匕首在指尖轉動。男孩沒有說話,盯著我的目光充滿某種力量,讓我腋下滲出汗水。男孩身後的影子似乎在蠕動。不,的確在蠕動,那是一大群蟲子!曾經在107室被放出的蟲群在陰影中翻滾,陰影就像一張網,它們正試圖掙脫那張黑色巨網的禁錮。男孩掀動嘴唇,這一次,我終於聽到了他的聲音。“滾出去。”他的聲音平靜,無機般冰冷,又給人一種機械感。“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說。突然間,蟲子怪物們掙脫了陰影的禁錮,鋪天蓋地的從男孩的身後湧進來。男孩佇立的身影就像一塊礁石,將黑色的蟲潮劈成兩半,沒有一隻蟲子跳上他的身子,隻是從他的兩側流進廁所中。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轉過身體,將匕首扔到瑪索的手中,就算我不在了,誇克也可以保護好她吧。我張開雙臂,凝視著瑪索驚恐的雙眸,在那裡麵我看到的不是蟲子,而是一片流水般的金色火焰。瞬息間,灼燒的熱浪撲到我的背上。“我會回來的。”我大聲喊道,眼前的世界在火焰的光芒中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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