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的敵人全被光之羽鎖定,攻擊的速度和規模完全超乎他們的預料,以至於他們下意識發出巨大的驚叫聲,仿佛無頭蒼蠅一般閃躲,翻滾,尋找掩蔽的場所,但是在他們剛剛有所行動之時,就被箭矢般射落的流光貫穿了身體和四肢。有的人剛跳向身旁的窗戶,就在半空變成了屍體,被光矢擊穿的部位,不是被挖開碗大的洞,就是肢體四分五裂。無處可逃,就算從原先的立足之地逃離,也隻會被更多落向旁處的光矢擊中。光矢的力量如此之大,乃至於躲在牆壁後方也無法完全保障安全,時刻都有連同障礙物一同貫穿的危險。房舍在嘈雜混亂的聲音中開始崩塌,人們跑著跳著,突然就跌倒在地,從傷口處噴出的鮮血塗抹在殘垣上和積水中,形如醜陋抽象的塗鴉。其中也有幸運的家夥,藏在好幾層障礙物後,及時施展法術後苟延殘喘。這些血色的塗鴉一點點擴散,隨之被揚起的塵煙和霧氣掩蓋了。不一會,人聲都消失了。隻剩下碎石掉落地麵的聲響,以及嘩然大作的雷雨聲。單調的聲響中透露出死亡的寂靜。彌漫的塵煙和霧氣散去之後,隻留下滿目瘡痍的街道,以及尚未死透,趴在掩體的陰影中呻|吟的人們。我的嘴唇有些乾,想要說點什麼卻完全說不出話來,真江的強大超乎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的估計。依靠地利人和,明明隻用三人就能將我逼入苦戰的黑袍法師、便衣和士兵們,在協力合作之下,卻根本拿真江無可奈何,甚至連她一擊的力量都無法承受,讓我深切感受到一種不真切的感覺。“這,這算什麼啊……”我在心中自問道:“明明獲得相關的法術知識才不到半天,這就是所謂的天才嗎?”關於法術的秘密,關於灰霧的秘密,乃至於這個奇妙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的秘密,在真江奪取了女酒保的身體和大腦,和我交換眼球之後,我就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在此地,和我所遭遇過的各種神奇詭秘的經曆中,那些因為末日降臨而出現人間,亦或者,因為降臨人間而導致末日的力量,在很大程度上存在著共通性。在得到女酒保所了解的資料前,無法將這些力量和現象無縫鏈接在一起,正因為卻少一個核心。換句話來說,末日幻境也好,統治局科技也好,臨時數據對衝空間,臨界和限界兵器,乃至於改變的體質和超能力,都有著同源的渠道——一種特殊的材料,以及對這種材料進行加工的技術。女酒保的記憶中,並沒有這種材料的名字,以及相關加工技術的詳細資料。她所做的,隻是了解這種材料的存在,然後通過最原始的手段摸索出對此材料最粗糙的,但至少適合自己的應用。這種材質叫什麼名字?它的確有一個正規的名字,但是女酒保的地位並沒有知曉的資格。於是,便暫且稱之為“某種微粒”吧。雖然說是微粒,但是其存在、大小和特性卻無法用尋常的方式進行證明和測量。單純從唯心的角度,或者單純從唯物的角度來說,它都是不應該產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因為,這種微粒的狀態介於物質和非物質之間。就像液晶一樣,是一種界限模糊的渾濁狀態。當然,導致狀態轉換的因素並非是壓力那麼簡單的東西。相關的技術無從知曉。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在物質的狀態下,這種微粒可以變成人類已經探測出來的任何原子,以及比原子更小的粒子;而處於非物質的狀態下時,大多數情況下,被研究這種微粒的人認為是以“精神”這種狀態存在著。研究者相信,這種微粒就是哲學中“天人合一”,“精神與肉體和諧存在”的關鍵,它體現所有的物質特性,同時也是靈魂的本質,不存在“滅亡”和“轉換”的概念,亙古永恒,是所有存在之基礎。這種認知在“天門計劃”中也是關鍵性的基礎理論,因為,天門計劃所追尋的“思念體”,便是基於這種微粒而存在的超然生命體。因此,雖然不明白這種微粒的學名,但是在女酒保的記憶中,知曉這種微粒存在的人,都將其稱之為“靈魂微粒”和“上帝微粒”。精神是無法進行有效觀測的,因此也很難進行直觀的量化。“上帝微粒”哲學上存在,但是在物質自然中理應不存在的。然而,隻要真的存在並找到上帝微粒,精神得以通過轉變成物質進行觀測。既然可以在某種狀態下進行觀測,那麼對上帝微粒的應用也並非天方夜譚。同時,因為上帝微粒同時承載著自然界中所有物質和精神信息,所以這種微粒通過上千萬億種結合方式,能夠構成各種各樣的奇妙物質,形成各種各樣無法被現今的人類理解的現象。“上帝微粒”被確認的最早時間是什麼時候,已經無法判定了,這個過程沒有曆史,在被人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緩緩滲透到人間,被更多的人確認了。灰石和灰霧被認為是這種微粒在特定的條件下最穩定的結合方式。通過對微粒本身特性和承載信息的探究,以及令其組合的方法和規律的摸索,就形成了最初的法術。不僅是法術,就連身體也可以進行改造,乃至於產生才能和超能力。限界和臨界兵器也好,數據對衝空間也好,甚至是“末日幻境”,都是以“上帝物質上帝微粒”的結合和狀態轉化為基礎產生的“副產品”。因為在微粒自身特性的改變,以及複數微粒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時候,會釋放出被稱為“玻色子”的媒介粒子實現信息傳遞,並在這一過程中吸收和釋放能量。假設通過量化的手段來觀測這一過程,就會發現在哲學上存在,但是在“自然”中理應不存在的“上帝微粒”的變化對現實產生乾擾,發生所謂的“對衝現象”,隻要有上帝物質上帝微粒的變化,以及對衝現象的產生,就會產生人們認知中“超自然”和“超現實”的狀況。人類身為地球上智慧程度最高的生命,其精神狀態和物質身體被研究者認為是所有生物中最和諧的傑作,因此,在人類身上存在“上帝微粒”的可能性最高。似乎在很久以前,追溯起來,應該是在人類確定自己是“萬物之長”,“神選之物”,“上帝寵兒”的年代,雖然還沒有確立這種微粒的概念,但已經有著類似思考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嘗試通過種種手段,嘗試從人類身上尋找和提取這樣的東西,這些方法每每是血腥、陰暗和殘忍的,因此這些人被同類恐懼及怨恨著,被稱為“巫師”。追尋神秘,追溯根源,理解本質,邁向永恒,這就是最純粹的巫師理念。當然,“巫師”在古代的概念其實很模糊,也很廣泛。同樣使用名為“祭祀”和“煉金”的技術,但是,這些不擇手段,從同類身上追尋上帝物質上帝微粒的巫師,其技術和名諱在統稱為“巫師”的那類人中一定也屬於禁忌。然而,遺憾的是,這些惡之巫師中因為偶然或必然獲得成功的人,大概才能算是名副其實的,擁有超常識神秘力量的“巫師”吧。按照正常的社會道德觀念理解,真正的“巫師”,應該是十分稀少,擁有相當程度反人類思維的異類。以上就是真江從女酒保的記憶中獲取並進行整理和解析,傳達給我之後,又再一次經過我的主觀推想而得到的結論。唯一不能確定的是,魔紋是否也是“上帝微粒”的人造產物。也許會有人這麼認為,但是經過這些時間來,對魔紋的感受,我自己卻已經無法肯定。按照上述假象理論,它的確可以做到對“上帝物質上帝微粒”的精確控製。就算有朝一日,有切實的證據證明,魔紋隻是“神”或“惡魔”的玩具,是通過控製上帝微粒進而控製末日的贈品,我大概也會毫無疑慮的相信吧。然而,真江此時體現出來的力量,肯定已經遠遠超出了她所寄生的女酒保原來對這種微粒的認知和運用。在我還沒有能力對這些情報進行解析的時候,真江已經可以不需要法術麵罩來獲得法術的使用權限,還是說,已經解析出法術麵罩的構成原理?就連使用出的法術威力也完全超出我所見識過的本地居民。相比起突襲麵罩工坊時展現出來的水平,簡直就是不可同日而語。這個臨時數據對衝空間所設置的限製對她而言如同虛設,簡直就像是一個頂級駭客成功破解遊戲程式,獲得了橫行無忌的力量。這種差異似乎已經不能單純用“天份”來解釋了,我寧願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做得比她更出色。回想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時所觀測到的精神狀態和能力,已經十分貼近我此時所能理解的“巫師”的概念。雖然她的分人格多少有些“人性”,主人格“真江”也存在一定程度的感性,但是“江”的存在卻僅僅是本能而已——最大程度保護自己,減少死亡機率,追尋永恒的生命,這三者的差彆如果不加以嚴格定義就幾乎不存在。末日真理的最終兵器,代號是極為不吉利,在宗教中視為“惡性”和“終末”的數字“999”,甚至不清楚是否為人類的存在。“江”的真麵目如今似乎對我隻隔了一層薄紗。“……我說,阿江,說不定世界末日就是為給你喂食而產生的呢。”我心中抽著冷氣,感受著腋下和背脊的冰涼,說著連自己都笑出來的玩笑話。“是這樣嗎?”真江的聲音穿出來,聽不出其中的情緒,也看不到她此時的表情,不過,應該沒有在意,“我覺得無論怎樣都好,正因為是這樣的世界,我和阿川才能相遇和結合,所以,我很感激這個末日呀。阿川呢?”她的手臂加重了一些力氣,讓我的胸骨稍微有些疼痛,而且呼吸也不太順暢。這讓我覺得她很在意這個問題,然而我卻無法爽快地告訴她,自己也喜歡世界末日。“我也喜歡阿江……”我隻能避重就輕地說道。從胸部傳來的壓力過了半晌之後才開始緩解。“嗬嗬,沒關係,阿川一定會喜歡上這個世界的。”真江的輕笑聲又變得恍惚起來,溫柔中卻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令人有些在意她此時的精神狀態,“因為我就在這裡。”當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四周的灰霧異常地波動起來。一人高的漩渦出現在半空中,正當我將駁雜的思緒拋開的時候,更多的漩渦陸陸續續出現在上下前後左右的視野中。沒有聲音,不,轟鳴的雷聲和雨聲,就像是在演奏登場的交響曲。一個、兩個、三個……就好似在雷達屏幕上,除了自己所在的中心位置,其餘空白都被代表不詳的光點填滿了,眨眼的功夫,目視可及的距離中,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下,以及儘存在依稀輪廓的遠方,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灰霧漩渦。“敵方艦隊,數量眾多!不,不對!到處都是!天上的光芒全都是敵人……嗎?”我和這種現象打過的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過如此巨量的規模還是第一次看到。注視著這些漩渦的出現,隻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湧來。傳送法術嗎?簡直就像是作戰精英大派送一樣,難不成所有可以使用傳送法術的巫師都來了嗎?“似乎有點不妙啊,阿江。”雖然這麼說,但是我的心情卻沒有半點緊張,或許是因為真江之前的表現,讓我感覺到一種所向無敵的強大吧。在這個時候,就算真江舉手投足間就將敵人掃蕩殆儘,我覺得自己大概也不會驚訝吧。應該沒有強到那種地步,不過,要突圍的話應該沒問題,畢竟真江可不是坐困圍城的笨蛋。既然她還沒有行動,那便代表著她有充足的自信。我相信她。從漩渦中浮現的敵人不僅有黑袍,便衣和士兵,還有那位曾經在工坊對戰過的,中世紀騎士裝扮,同樣擁有羽翼的肯大人。他似乎是這一次攔截戰的領導者,隻有他徹底從漩渦中走出來,如同真江一般,雙翼拍打著懸浮在半空中,比起第一次見到他時,身後多了一襲白底金邊,繡著血色瑪爾瓊斯十字架的披風。也許是聲勢不同,或者已經下定決心的緣故,他給人的壓力比上次在工坊出現時還要大。雖然當時被真江擺了一道,但是他沒有理解自己所麵對的是何須人也,出於某種情誼想要說服曾經的女酒保。所以,應該沒有發揮出自己的全部實力吧?可惜,如果在當時就全力以赴,或許結局能有些不同,不過現在的真江,可是比那個時候的真江強大得多了。他雙手交叉在胸前,冷冷盯著我們倆,然後目光落到我的身上。“這個男人就是你策動謀反的原因吧?莎……哼,看來不是我們的人,應該不隻你們兩個吧。”真江沒有回答的意思,僅僅舉起右手,高速咒文如同快進一般吟唱出來,即便挨得如此之近也細微如蚊。灰霧飛速向手中聚集,形成一股強勁的氣流,風掠過的時候,法師們的衣襟、長袍和披風儘數招展,連雨幕也為之傾斜。沒片刻,一杆螺旋鑽頭的長槍就出現在她的手中。“發|情期嗎?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男人,竟然連聖地都敢破壞,這麼多年來隻有你一個,還蠢得呆在原地,是故意的嗎?”仍舊沒有得到回答,名為肯的騎士不再報以希望,發出一聲輕哼。“看來,隻有拿下才能得到答案了。”肯將腰際看似佩劍的武器抽了出來,劍柄向後彈出更長一截,便成了一杆長槍,“再見了,我最愛的弟子。”真江在他的話音還沒落下時,動作迅如閃電,猛然就將螺旋鑽頭長槍擲了出去。早有準備的肯在第一時間躲閃開來,然而在他身後的一名黑袍巫師根本就沒有躲閃的動作,就被貫穿了胸膛,身體幾乎被撕成兩半。然而,從這名黑袍巫師的後背飛出的長槍上閃現無數的電光,就好似一條光狀的鎖鏈試圖將它捆住,不停向後拉扯。與此同時,這具黑袍巫師的屍體周圍的巫師們也釋放出巨大的電流,這些電流彙聚到差一點就被掙斷的閃電鎖鏈上,令其不斷增粗,充滿了耀眼而龐大的力量。長槍的速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緩,在飛出朦朧的視野之前,幾乎就是靜止在半空中。“很遺憾,你的所有攻擊都將會被封鎖在這個結界裡。”“封鎖?……愚蠢的家夥,你們以為我是誰?”真江第一次在他們麵前發出聲音。當然,這個聲音明顯和女酒保的聲線截然不同,雖然無法看清真江的真麵具,可是肯仍舊敏銳察覺到其中的異樣,不由得皺起眉頭。就在這時,空氣中傳來尖銳的嗚鳴聲。“什麼?”肯的聲音掩不住驚詫。他下意識朝聲音來處望去,在那個地方,螺旋鑽頭飛速旋轉起來,抽打在它身上的鏈狀閃電就像是為其加力一般。刹那間,鑽頭和槍杆脫離,發出“碰”的響聲,仿佛撕裂了空氣一般,眨眼間就彈出視野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