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判斷在地下潛行的灰色物質是來自素體生命還是巫師的力量,衝入振蕩空間,又遭到尖刺的攻擊,即便是義體化的身軀,損傷度也達到了近乎百分之二十,這是因為振蕩讓義體化身軀的硬度下降的緣故,振蕩產生的後遺症比單純的貫穿傷害更加難以痊愈。儘管如此,能夠一舉殺死六名巫師,我仍舊覺得是一件值得的事情。一旦敵人有所準備,全力出擊,哪怕是一名巫師也可能會帶來更大的傷害。這不是之前那種測試戰鬥力的過家家遊戲,如果不在最快時間內削弱敵人的戰鬥力,就算近江被保護在防線的中心也將要麵對更大的危險。素體生命和巫師的結合所產生的力量太詭異了,那種在構造體地麵下潛行的灰色物質就是例子。趁亂殺死六個巫師之後,我原本以為敵人會一擁而上進行反擊,但是,在解決了會形成尖刺的灰色物質後,我安然回到席森神父用超能力製造的防線中。血霧惡鬼仍舊在這個大廳中四處穿梭,即便之前的突襲讓大量血霧惡鬼被地麵回路吞噬,包圍素體生命、巫師和艾魯卡的血霧惡鬼數量大幅減少,但是,當我返回時,一度變得空曠的那邊又再度擠滿了血霧惡鬼。我至今仍舊不清楚,這些血霧惡鬼到底是如何出現的,我一度以為是洛克的血肉被惡魔力量侵蝕從而製造了它們,但這種異常的現象證明並非如此。為了補充能源,加速身體的愈合,我開始吃下最後一根營養塊,就在這時,近江從後麵又遞來了三根。“還有多少?”我不由得問道,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近江將這些營養塊藏在哪兒,或許是保存在那件奇妙的行李箱中吧。我一直沒有過問,近江也一直沒有提起,如今我這麼問她,她也隻是搖搖頭,說:“夠你用的。”“乾得好,高川!”銼刀舔著嘴唇,臉色充滿興奮。一舉殺死半數敵人本來就是一件十分振奮士氣的事情。“接下來的敵人有了準備,可不好解決。”我一邊咀嚼著營養塊,一邊回應道,“被殺了那麼多同伴,它們還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是獻祭。”席森神父突然插口道:“看到那個機器了嗎?它們製造的東西需要亡者作為養分。”“亡者的獻祭?”走火說:“看到了嗎?這玩意連它們自己人都吃。”走火用“吃”來形容十分形象,那些被我殺死的巫師們倒在血泊中,這些血泊沒有向外擴散,而是彙入地麵回路中,朝紡垂體機器湧去。比起血霧惡鬼,由巫師血液製造的血光更加濃厚,隨著死者的身體源源不斷地流淌血液,他們的身軀也呈現出一種奇特的融化現象,血肉紛紛變成血水。與此同時,那些屍體沒有被回路吸收的部分也出現了一張又一張的鬼臉,它們做出哀嚎的表情,試圖從血肉中掙脫出來,屍體因為它們的掙紮變得膨脹變形。如果它們能夠脫離那些血肉,就會形成新的血霧惡鬼吧。然而,無論它們怎麼掙紮,都無法脫離血肉的束縛,反而被一種強大的力量拖回去,隨著血肉化做血水,被地麵回路吸收殆儘。我有一種感覺,雖然猜測中莎的計劃令人驚訝,但是這些敵人也是早有準備。它們也許不知道研究所的最終防禦機製是什麼,但是,它們用以完成計劃的這片回路,卻成功地讓所有的意外轉變為推動計劃的力量。惡魔也好,我們也好,它們自己也好,都成為了製造人格保存裝置的祭品。血霧惡鬼的死亡,巫師的死亡,為人格保存裝置的成長提供了大量的養分。我不明白,這種人格保存裝置為什麼對它們如此重要,乃至於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雖然不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但總感覺早點破壞掉比較好。”榮格凝視著前方巨大的紡垂體機器說。“如果我們試圖攻擊那個機器,那些家夥一定會像瘋子一樣糾纏我們。”銼刀神色凝重起來,說:“雖然高川解決了大量的巫師,但是,它們的人數仍舊比我們更多。一對一都很麻煩了,我可不覺得有可能拖住兩個素體生命,尤其是那個穿紅衣服的怪家夥……不客氣地說,他如果使用那種紅色的力量,一個人就能頂住我們全部。”“繼續僵持下去,情況也不會有所好轉。”走火說:“我們的任務已經失敗了,如果無法逼迫它們離開這裡,我們根本就找不到出去的路。這個臨時數據對衝空間已經遭到那隻惡魔的侵蝕,再繼續拖延時間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我沒有參與討論,隻是不斷擊殺麵前的血霧惡鬼,在沒有我方和敵方暫時都沒有出現新傷亡的情況下,隻有讓更多的血霧惡鬼被吞噬,才能加速人格保存裝置的完成。這些冒險者不明白敵人在製造什麼東西,但我卻一清二楚,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在保證近江安全的情況下,我會竭儘全力保證這枚人格保存裝置不會遭到破壞,然後將它奪過來,哪怕會讓這些冒險者死去。是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果走火他們要在人格保存裝置完成前對紡垂體機器出手,而素體生命、巫師和艾魯卡無法阻止他們,我一定會在背後讓他們變成養分。這是最壞的情況,如果事情演變到那個地步,之前所有的準備和設想都會化為烏有,但是,和人格保存裝置比起來,他們的友誼又算得了什麼呢?我如此自我安慰,不斷滋生的愧疚和難過很快就轉化為數據,被腦硬體刪除了。我希望有人能夠給予自己鼓勵和安慰,讚同自己的做法,然而,哪怕是幻覺都沒有,隻有腦硬體不斷計算冰冷的數據,將我的掙紮刪除,然後沿著這個思路不斷完善作戰計劃。我一度想要將自己的想法歸咎給腦硬體,但是,我放棄了。隻有告訴自己,這些卑劣和殘酷完全來源於自我,那些令人痛苦掙紮的情緒反而讓自己感到解脫,即便這些情緒僅能存在那麼一瞬間就會被徹底刪除。我沒有看任何人,隻是不斷地斬殺視野中的血霧惡鬼。我的速度不斷加快,每當看到血霧惡鬼加速被回路吸收,都會讓我感到欣慰。在一切都朝那個最壞的情況演變前,完成人格保存裝置的製作就沒問題了。我這麼告訴自己,沿著無形的通道環繞在防線周邊奔馳。“敵人想要做的,就一定不能讓他們做到。”銼刀舔了舔嘴唇,有些緊張地說:“既然它們寧願付出那麼大的代價也要保證那個機器的運轉,那麼摧毀它應該對我們有利無害,就算有些危險……但現在不做的話,就算活下來,未來也會更加危險。現在還有翻盤的希望,將來可就說不定了。”“席森神父,可以用你的能力開辟一個戰場嗎?”走火說:“我們可沒有高川先生那種能力,可以在這些惡魔的包圍下抵達那邊。”席森神父沒有開口,隻是點了點頭,從再次彙合時起,席森神父的話就一直很少,那種使用超能力時極力忍耐痛苦的表情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消退。這種痛苦並不是超能力過渡使用造成的,而來自於他腦袋中的世界資訊,這些資訊讓他的超能力一直不太穩定,甚至無法進行細節操作。這股阻擋了血霧惡鬼的混亂氣流之所以如此狂暴,幾乎席卷了整個大廳,正是因為席森神父無法對這股力量進行有效控製的緣故。對現在的席森神父來說,比起擴大超能力乾涉的力量和範圍,收束力量,讓力量隨心所欲地調動反而更加困難。當席森神父改變了紊亂氣流的力度時,在空中飛舞的血霧惡鬼們就像是被一把無形的掃帚揮到一邊,一條十米寬的道路出現在我們和素體生命之間。道路兩旁的空氣沉重又混亂,景物在視野中變得扭曲,血霧惡鬼遊動的速度瞬間大大降低,甚至有不少血霧惡鬼如同背負了沉重的石頭,漸漸墜落在地上,被回路吞噬。當通路出現的同時,六個素體生命中的其中一個抬起手腕,小臂的素體物質開始膨脹,在肌膚表麵構成如同轉輪式機關炮的武器。這個武器的體積對比素體生命的體格,讓人不由得產生重心偏移的感覺,然而,素體生命仍舊穩穩站在原地。下一刻,銼刀已經率先衝了出去,同一時間,環繞在素體生命小臂上的炮管噴出慘烈的閃光。用肉眼無法看清的炮彈在距離銼刀不遠的地方顯出身形,密密麻麻的球狀彈藥在空中凝固了,更多的球狀彈藥從後方追上來,擊打在停留半空的彈藥上,猛烈的爆炸在眨眼間阻斷了銼刀前進的道路。火焰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擋在銼刀身前,隻能朝兩側噴發,一時間,就像是在銼刀麵前鑄了一堵火紅的牆壁。凡是位於火焰噴湧路線上的血霧惡鬼,在第一時間就被爆炸形成的衝擊波吹散。雖然被火牆擋住視野,但是走火仍舊毫不猶豫地開槍了。我在席森神父製造出通路的同時就已經朝素體生命們的側後方繞去,借助密集的血霧惡鬼阻擋形體,在素體生命開始攻擊的同時,已經接近了最後一名巫師。既然走火他們已經決定要摧毀紡垂體機器,那麼,在他們辦到之前,隻有以他們的進攻為掩護,再一次突襲去殺戮敵人,才能避免預想中那種極為糟糕的情況。死亡的巫師比死亡的血霧惡鬼更有營養,隻是,如果沒有其他人分散敵人的注意力,想要像上次那般輕鬆殺死敵人可不容易。儘管沒有參與戰術配合的討論,戰鬥的目的也不相同,但是,我們之間的行動突然變得默契起來。我穿梭在血霧惡鬼的縫隙間,通過腦硬體製訂的行動路線讓我儘量處於敵人視野的死角,儘管這條行動路線不免要直接穿過幾隻血霧惡鬼的身體,但是,為了讓刺殺的幾率增加,就算要承受一定的傷害也是值得的。我相信,如果敵人沒有如同雷達的觀測能力,單憑肉眼無法發現我的行蹤。而且,火焰之牆不僅遮蔽了我們的視線,也遮蔽了他們的視線,因此,他們無法判斷我是否還在陣地當中。我在不停地遊蕩中觀察敵人的狀態,走火隔著火牆的火力掃射並沒有讓敵人驚慌失措,素體生命沒有任何動彈,任憑子彈打在自己身上,走火的超能力據他自稱是“強化限界兵器的威力”,但是,這些由限界兵器槍械中發射出來的子彈也僅僅有幾顆鑲嵌在素體生命的肌膚表麵,更多子彈在失去動能後叮叮當當地落在地上。最後一名巫師倒是顯得有些狼狽,不得不躲在素體生命身後,他仍舊沒有施展法術禮裝,似乎不打算參與進攻。敵人沒有任何異狀,無法判斷它們是否已經發現了我的行動。當然,如果敵人的觀測是全景範圍,又有穿透遮蔽物的能力,那麼,這種毫無異狀的情況或許就是極度危險的陷阱。我再次啟動連鎖判定,視野穿透地麵,結果發現那種充滿隱蔽性的灰色物質正在那名顯得狼狽的巫師腳下形成。表麵上根本無法看出這個巫師在施法,但是,這個灰色物質毫無疑問是他的法術。如今走火他們將注意力放在和素體生命的交戰上,席森神父也無法探知地下的物事,近江每每有出人意料的表現,但也不一定就能夠發覺這種潛行在地麵下的詭異攻擊。我之前遭遇這種灰色物質的伏擊時,他們都看在眼中,儘管一定會有所戒備,然而這種攻擊卻真的很難察覺。我遊走在素體生命和巫師表麵上的視野死角之外,仍舊對它們的反應有些顧慮,而且巫師的站位很好,被素體生命擋在身後,背靠紡垂體機器,近身處也沒有血霧惡鬼的遮蔽,正好處於陣地最後方的中心處,但這個時候也不能再等待下去。灰色物質在巫師腳下膨脹,在它被放出之前,我決定冒險衝入敵陣將他殺死。決意一定,視網膜屏幕中的路線霎時間更改,一條曲折的路線從素體生命的側後方繞向巫師,一路上有密集的血霧惡鬼遮蔽視野,但是,臨近素體生命的血霧惡鬼已經被徹底清空。我估測自己可以在素體生命反應過來前闖入它們後方,即便如此,在斬殺巫師之後,很可能會遭到素體生命的圍攻。直接使用放射性灰粒子共鳴裝置沒有任何效果,沒有振蕩防護罩的巫師已經第一次振蕩衝擊中全部殺死,也無法確定針對那部分地麵使用振蕩衝擊是否可以影響巫師的法術,腦硬體推算成功幾率不超過百分之三十。不過,沒有時間再思量了。唯一的好消息是艾魯卡仍舊被血球包裹著。我將身體壓低,縱身急奔,雙手各提一把刀狀臨界兵器,繞著曲折的路線朝敵方陣地衝去。一個呼吸後,我從側方鑽進素體生命周邊三米左右的空曠區。為了儘量隱藏在敵人的視線外,我甚至一口氣穿過三個血霧惡鬼,防護服被腐蝕的敵方滋滋作響。也許是這個聲音引起了最邊緣的素體生命的注意,它開始轉頭。在它將我這邊的景況收入眼底之前,我再一次壓低身體,如同一條遊行在草叢中的蟒蛇,手足並用,貼著地麵越過它的腳邊。一個眨眼的時間,我已經和巫師近在咫尺,身側不足一米的地方就是素體生命,這時我的腦袋無比清醒,腦硬體飛速運轉,監測著所有會造成行動失敗的危險因素的變動。巫師似乎感應到我的到來,在我揮起高周波泛域切割裝置的時候,視線猛然降下來,和我的眼睛對上了。他的目光從麵罩的眼部孔洞中傳遞出茫然的情緒,似乎這才意識到危機從何而來,而他的動作比下一個情緒更快。那團隱藏在地麵下的灰色物質猛然從他正下方移出來,這時那目光中才蘊含著驚駭和森然。他試圖用醞釀許久的法術做最後的抵抗,這正合我意。如果他拚死一搏,將灰色物質朝走火他們放出,一定會給我們更大的麻煩吧,但是,人性和本能讓他第一時間做出了試圖保全自己的選擇。當尖刺從地麵突出來時,我沒有閃避,直接高周波泛域切割裝置斬向他的脖子。和他的頭顱飛起來的同時,尖刺將我向上頂起。殺戮的反應讓素體生命齊齊朝這邊轉過頭來,而這時,我已經位於它們的頭頂上方。在它們反應過來前,我揮動了放射性灰粒子共鳴裝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