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日真理教的強力入侵下,這個城市終將會陷落吧,但是就算結果無法改變,也不能讓它發生在近期內。耳語者和歐美方麵的反抗者組織已經達成合作默契,如果在他們轉移過來之前,耳語者卻已經保不住自己的地盤,在當前的世界形式下,無論對於我們還是對於他們都是一個極為沉重的打擊。“放開他,你先回總部。”我對咲夜說。咲夜點點頭,將纏繞在瘦弱年輕人身上的灰色布條解開,離開了臥室。我聽到住宅大門開啟和關閉的聲音後,我將瘦弱年輕人的頭扳起來,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年輕人在和咲夜的搏鬥中被打得鼻青臉腫,腫起的眼皮就像是核桃一樣,我並沒有在眼神中宣泄情緒,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因為他之前的作為生出任何情緒,但是這個年輕人在對視中不自然地轉動眼球,將目光移到一邊。他沒有再說那些討饒賣乖的話,我也不期望他還能說出什麼,解釋是不必要的,我想他是個聰明人,曉得在這個時候隻有沉默的份兒。我在這裡殺死他,也沒有殺死他的同伴。我隻是將他打暈後,跟在咲夜身後出了這間住宅。咲夜在電梯中和我彙合,她已經解除變身,似乎之前的戰鬥讓她的精神十分雀躍,雖然沒有對我說剛才的事情,但是臉色紅撲撲的。我不太理解,因為她使用變身模式打倒敵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一個月來,我們沒少搭檔去找山羊公會的麻煩。“巫師也像這些家夥那麼有趣嗎?”在進入總部前,咲夜突然這麼一問。我對她竟然會問出這個問題感到詫異,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停留在幻覺中。根據上一個高川對咲夜的認知,她儘管經常和高川一起執行耳語者的一線行動,也對所有充滿“神秘”味道都抱有普遍的好奇心,但總得來說,仍舊是不喜歡爭鬥的乖乖牌。也許,經過這一個月的行動,又或是變身能力使然,在她的身上悄然發生了某些變化。對於她的改變,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過,在這個急劇改變的世界中,她的變化也許是好事吧,我隻能如此期望。儘管如此,我仍舊隻能這麼對她說:“他們一點都不有趣。”是的,一點都不有趣,不僅無趣,而且讓我感到悲傷,即便他們是我在這個世界的敵人,但是,他們在現實的原型,也是某個末日症候群患者。我們都不過是同病相憐的實驗品而已,隻是,我也許比他們稍微幸運了一些。無論巫師也好,這些服用了“樂園”而獲得力量的覺醒者也好,其變化的本質,都是因為現實的原型體內正在進行某種可怕的異變,而這種變化卻根本談不上好事。我無法對其他人說出這麼可怕的事實,隻能裝作深沉不語。八景並沒有因為我們回到總部而特地從監控室出來,今天晚上的行動並沒有因為在505室發生的事情而結束,隻是原本的計劃確實要根據當前的情況進行調整。夜漸漸深沉,遠處大廈頂部的虹色聚光燈靜靜旋轉,淡淡的紅光從落地觀景窗處射進客廳,一掃而過後如泡影般消失,重歸黑暗的客廳中,零點的鐘聲驟然回蕩,似乎昭示著某種開始。我在電視機前的茶幾上打開銀白色的手提箱,將左輪上滿子彈,塞入槍套中,扣在皮帶上,然後將兩把短刀從腰後倒插|進背後的刀套中。清點完餘下的特製子彈後,將其一股腦塞進風衣口袋裡。隨後,視網膜屏幕傳來裝備信息載入完成的通知,在自檢數據中,武器的外觀縮略圖和子彈數目就掛在人物信息下方。八景的影像固化成頭像,移動到視網膜屏幕的右下角,任務係統打開,進行最後的確認。所有的戰前準備完成之後,八景傳來文字信息——祝好運。“走吧,咲夜,今晚讓我們大乾一場。”我越過咲夜的身邊跨出總部大門,身後傳來咲夜緊跟上來的腳步聲。我們回到505號房坐在的走廊,沒有進去,隻是通過監視器影像確認室內的活動情況。不一會工夫,健壯的年輕人率先醒來,他環視著臥室中的情況,並沒有立刻喚醒尚在的同伴,隻是捂住被折斷的手臂,滿懷憎恨不安來回走動著,看起來像是想要做某種決定卻無法下定決心。瘦弱的年輕人發出呻|吟聲,也漸漸轉醒過來,他猛然睜開眼睛,動作變得僵硬起來,但在發現房間中隻有自己人後,這才稍顯放鬆。“那個家夥走了?”他一開口就是這個問題,在健壯的同伴猛然將目光轉過去的時候,不自然地緊張起來,“現在是什麼情況?”“我覺得那家夥沒走,他就在這棟樓裡。”叫做衫本直樹的年輕人一邊說,一邊環視著臥室,“我感覺得到,有視線正盯著我們。”“你打算怎麼辦?”瘦弱年輕人問。“他為什麼不殺了我們?你對他說了些什麼?”衫本直樹用凶狠的目光盯著瘦弱的同伴。“我所知道的關於‘樂園’的事情。”瘦弱年輕人並不害怕,他低頭想了想,“也許,他想引蛇出動。”頓了頓後,他反問道:“在這裡說這些沒關係嗎?你覺得他還在盯著我們?”“沒關係,如果他隻是想引蛇出洞的話,無論我們說什麼都沒關係。”衫本直樹用手緊緊捏住斷骨的地方,在變得安靜的臥室中,可以聽到他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在忍受了巨大的痛苦後,那隻手臂迅速恢複正常,重新變回人手的樣子。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用力呼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疲憊的神色。他並不打算因為瘦弱年輕人的告密而斥責對方,隻是對他說:“你覺得我們做不成誘餌的話……”瘦弱年輕人立刻打斷了他的話:“這已經不是我們可以處理的事情了,不是嗎?那些藏頭露尾的家夥既然沒有提醒我們這裡有這樣的勢力存在,那麼失敗的責任並不在我們身上,不是嗎?”兩個反問似乎讓衫本直樹下定了決心,他再一次環視房間,試圖找出讓他感到不安的東西,但片刻後就徹底放棄了。“我很不喜歡現在的感覺,那讓我覺得自己就像是烤架上的乳豬。”衫本直樹這麼說著,突然將手指插|進胸口中,挖出一個硬幣大的徽章,拋給瘦弱的年輕人,“接下來是你的事情了,神父大人。”“當然,士官長大人。”瘦弱的年輕人抓住徽章,放在胸前,恭身念頌古怪的禱言:“血肉如草木,榮耀如曇花,草會枯萎,花會凋零,然而死亡並非終結,一如真理永遠長存。”禱言結束後,一種神秘的力量讓徽章綻放出白色的微光,若非主人為了增加情調,刻意將臥室燈光調得昏暗,很難覺察這片微弱的光芒。微光持續了三秒,隨後在瘦弱年輕人的掌心化作粉末。他們之間的對話既是交流商榷,也是刻意告訴那個不知道藏在哪兒的監視者——他們確定我在盯著他們。隻是,就算能夠聽到他們的對話,也很難判斷這不是另一個讓人放鬆警惕的陷阱。不過,我很快就確認了,他們的確通過這枚徽章叫來了那些藏頭露尾的家夥。在徽章化作粉末不到三秒,不僅在臥室中出現灰色漩渦,連走廊上也出現了相同的法術。臥室兩個,走廊三個,五名巫師利用傳送門越界而來。最先走出傳送門的是走廊上的三個巫師,他們似乎早有準備,剛露出腦袋就吐出了灰色的霧氣。但是,我比他們的動作更快,在法術徹底成型之前,已經掏出腰間的左輪開出三槍。被子彈擊中的灰色霧氣一陣波動,子彈在穿越灰霧之後也失去了所有的動能,朝地上掉落。與此同時,咲夜已經完成變身,大量觸手般的灰色帶子從她的背後撲了上去。灰霧的體積驟然縮減了一半,但法術已經完成,化作一張巨網朝我們投來。灰色觸手在和巨網接觸的時候,直接從網眼一穿而過。空氣似乎被高速移動的觸手割裂了,發出尖銳的嘯聲。巫師們似乎沒有走出傳送門和我們交手的打算,發出這個法術之後就準備回縮離去。儘管他們的反應很快,但仍舊被觸手揪住腦袋,從傳送門中扯了出來。我拔出一把短刀,將近身的巨網切開一道口子,同時掉轉槍口隔著牆壁朝臥室射擊。在沉悶卻不響亮的噗噗聲中,子彈穿牆而過,直接將剛從臥室傳送門中走出,猝不及防的兩名巫師打穿。S機關的作用十分有效,就算是完成了防禦法術的巫師也隻用了一發子彈就抵消了法術,另一發子彈則在他的胸膛上剮出一個大洞,剩下兩名根本就沒有作出任何抵抗的巫師則一下子就被擊碎了腦袋。在視網膜屏幕的監控影像中,鮮血如同噴泉一樣,從屍體的脖子斷口高高噴起,糊了裝修後顯得更加低矮的天花板一大片。兩個年輕人卻根本連援兵也沒看一眼,也沒去喚醒躺在一旁的女性,在第一個巫師被擊殺時就猛然衝向窗口,在三名巫師都變成屍體的同時,撞碎了窗戶玻璃朝外麵跳去。走廊上響起喀嚓的斷骨聲,我不用回望就知道,咲夜已經扭斷了那三名巫師的腦袋。在走廊這種狹窄的場地上,咲夜的觸手潮用尋常的方法根本無法抵擋。我抱住咲夜,發動偽速掠鑽出巨網,鑽進505室,穿過臥室,從破碎的窗戶躍出。而這個時候,那兩個年輕人才剛剛落在地麵上,狼狽不已地朝早已經停在前方的麵包車衝去。我和咲夜剛落到地上,兩個年輕人已經衝進麵包車中,視網膜屏幕勾勒出麵包車的透視圖,裡麵包括兩個年輕人在內一共有六人,但並沒有巫師。其餘四人一致的軍人裝束,全身被高科技風格的外著式防彈衣和防彈頭盔緊密包裹起來,就像是穿上一身全身甲。除了駕駛室的兩人,另外兩人在年輕人鑽進車廂後終於察覺到我和咲夜的追趕,一個將機關槍架在敞開的車門前,另一人則拉下窗口,把衝鋒槍的槍口探出。下一瞬間,激烈的槍聲伴隨如雨的彈幕撲麵而來。不過,當然無法擊中我和咲夜。這些正常世界的槍械對我來說就如同玩具一樣,就算擊中也無法打穿我的義體化身體,更何況,他們根本追不上我的動作。當我抱著咲夜轉移到麵包車的後方時,麵包車已經開動,負責攻擊的兩人已經察覺到我們到了他們的身後,但是轉移槍口的時間已經足以讓我和咲夜躍到麵包車上。然而,我們並沒有追上去,隻是目送著麵包車快速駛離。要殺死這些家夥,無非就是幾顆子彈的問題,不過沒必要在這裡殺死所有人,就連那兩個年輕人也是刻意放跑的,我認為他們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這片住宅區附近的街道在淩晨時分很少有過往的車輛,激烈的槍聲就像是鞭炮一樣,不過城市安寧了許久,在親眼目睹之前,大概也沒有多少人會在聽到聲音的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在麵包車在街尾消失後,才有人影匆匆跑出來。我早已經帶著咲夜進入停車場中,從彙聚的車輛中開出一輛機車。在那些人在現場盯著一地的彈頭目瞪口呆的時候,我們從他們身邊一掠而過,拋下一群呆若木雞的身影。視網膜屏幕中彈出地圖,標示出我們和麵包車的即時位置。我們隔著一條街的距離尾隨麵包車不斷前進,車速很快,咲夜緊緊摟住我的腰,夜風吹拂過身體時,帶來冰涼而柔軟的愜意。麵包車不斷加速,已經超出了城內車速限製,在二十分鐘之後,闖入一條燈紅酒綠的夜市街。通過監視畫麵可以清晰看到他們停在一個不起眼的酒吧外麵,四名軍人護衛著兩個年輕人衝進酒吧中。這個酒吧並不是在記錄中的山羊公會據點,不過,根據兩個年輕人的身份進行推斷,應該是這個城市最為核心的據點之一。無論它是核心據點,還是陷阱,亦或是麵臨危機時的後路都無所謂,我加足油門,從巷子中衝出來,蠻橫地穿過燒烤攤,在逛夜市的人們憤怒的謾罵聲和驚呼聲中闖向酒吧。酒吧門外的保安試圖阻攔,但他們隻是普通人而已,麵對絲毫沒有減速跡象的機車,最終隻能無奈地閃到一邊。我抬起機車前輪,直接撞開酒吧大門,伴隨爆破的玻璃卷入酒吧中。喧囂的聲浪撲麵而來,五彩分呈的燈光,嘶啞的搖滾樂和肆意舞動的人群並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衝擊停息。空氣中散發著狂亂和淫|糜的味道,幾乎每個人都在一如既往地宣泄著自己的欲望,這裡並不是什麼高雅的地方。吧台處的人倒是朝我們這裡投來驚愕的視線,但也僅此而已。連鎖判定能力已經開啟,配合視網膜屏幕和腦硬體,並沒有在視野範圍內看到除了之前進來的六人之外,任何與“樂園”有關的東西。在外麵的保安衝進來前,我跳下機車,抱著咲夜朝櫃台急速前進,儘管這裡的人很多,但視網膜屏幕仍舊第一時間篩濾出那六人的影像,他們在吧台處停留了一會,我隻看到他們鑽進吧台後門的背影。顯然,他們的據點還要在更深的地方。我和咲夜直接翻過吧台,少不得又聽到幾聲粗魯的謾罵、口哨聲和喝罵。吧台服務生的體格相當強壯,他試圖阻攔我和咲夜,卻被我一拳擱倒。我直接撞開緊鎖起來的後門,和咲夜一起闖了進去,卻發現門後並不是房間,而是一條新的巷子。垃圾桶散發著腥臭,黑色塑料袋淤積得像小山一樣,牆壁上有不少惡意放蕩的色情塗鴉,頭頂上方傳來金屬聲,當我和咲夜朝聲響處望去時,一陣槍火再次將我們覆蓋。一名負責斷後的軍人正扛著機槍站在鐵梯頂端的平台上,居高臨下超我們掃射。他身後的鐵門敞開著,視網膜屏幕追蹤到了迅速朝門後黑暗中隱去的背影。我將咲夜擋在身後,用身體擋住了第一波子彈,隨手拔出短刀向上投擲,軍人剛準備作出反應就被釘穿了喉嚨。從身後傳來的聲音越來越近,我抱起咲夜跳上鐵梯,在身後的人撲過來的時候,攀到了鐵梯的頂端,順手拔下屍體喉嚨處的短刀,鑽進鐵門中。視野中的景象刹時變換,和從門外觀測到的走廊場景截然不同。視網膜屏幕彈出警告——已經進入臨時數據對衝空間。看來,我們這次找對地方了。這是一個相當寬敞的地下洞穴式的世界,前方儘頭卻是一個月台,好一陣不見蹤影的怪異列車正停靠在月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