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載惡魔的怪異列車在地鐵隧道和車站散播“白色克勞迪亞”後就消失不見,原來這些家夥藏在這種地方,怪不得在正常世界裡,無論我們還是政府部門都找不到這些罪魁禍首。怪異列車已經徹底血肉化,大量的白色克勞迪亞在這片移動的沃土中盛放。盛放的花朵勾勒出列車的輪廓,金屬結構已經徹底被掩埋在血肉之中,若不是曾經親眼見證它是如何變成這副模樣,一定會將這輛列車當成是用肥沃的黑土構建出來的模型吧——那些曾經如拔了皮般的血管和筋肉已經腐爛成了黑色,濃烈的氣味就算隔上百米遠都能嗅到,如今這個封閉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就像是一個沼氣池。我應該慶幸咲夜沒有解除變身,否則第一時間就會被彌漫在空氣中的惡臭放倒吧。比起曾經見過的岩漿翻滾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這裡的環境更加惡劣,儘管從外表來看隻是普通的地下洞穴,但那些腐爛的氣味卻是不可視的,普通人類在這裡根本呆不上幾分鐘。列車的所有出入口都已經被腐爛血肉和白色克勞迪亞封死,站在月台上和我們對峙的是十三名巫師、二十三名軍人、將我們引來此處的兩個年輕人以及六隻外形和安全警衛相似的四足怪物——雖然總體輪廓已經和人體有相當大的區彆,但仍舊可以看出人體結構的影子,兩米長的個頭如同野獸般,四足著地匍匐在地上,人手異化而成的爪子比它們的腦袋還大,又長又尖銳的指甲充滿角質感,堅硬的紋理好似皺褶一樣堆積起來,顯得十分堅硬。當它不安地抓撓地麵時,輕易就在地上刮出深深的痕跡。而它們的腦袋就像是被膨脹而裸|露的大腦擠占了眼睛和鼻梁的位置,隻剩下裂開到腮幫的嘴巴不停吐著蛇信。它們似乎總是處於焦躁的狀態,就算呆在原地也毫不安分,給人一種隨時會撲上來的侵略感。敵人的數量挺多,就算是看上去平均實力最低下的軍人也裝備精良,火力配備中不僅有重機槍,還有人扛著電影中能夠一發就將裝甲車炸上天的火箭筒——我不是軍事愛好者,並不清楚這些武器具體都是些什麼型號,但是它們猙獰的外觀讓人一看到就覺得火力十足。不清楚他們沒有第一時間發動攻擊,不過,我也沒有立刻宣戰,隻是從口袋中掏出子彈補充進左輪中。這種威力接近限界兵器的熱兵器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證明了它的強大,就算是有所準備的巫師也擋不住第二槍,不過它的缺點同樣十分明顯,它一次隻能裝六發子彈,而我麵前的敵人,包括人類和怪物在內,一共有四十四個。如果沒有咲夜幫忙,想要全殲他們勢必得花上許多工夫。視網膜屏幕和總部的連接已經中斷了,事實證明,這種用正常世界科技改造的無線通訊模式果然無法在臨時數據對衝空間通行。儘管近江事先已經有所說明,但親身經曆的時候,仍舊不免有些遺憾。兩個年輕人似乎不打算再跑了,不過,也可能是試圖嘗試一下反抗。“你們在這個城市的主要人物都在這裡了嗎?準備好哭喊了嗎?準備好被殺戮了嗎?準備好見證死亡了嗎?”我將最後一顆子彈塞進轉輪中,輕輕抖了一下手腕關上轉輪,“開始吧!”我的話聲剛落,咲夜的身上射出無數灰色絲線,絲線又交織成觸手,如同添加了超級促長劑的海草,轉眼間就繁殖出一大片,一股腦朝前方的敵人蜂擁而去。與此同時,軍人們的衝鋒槍和重機槍開火了。劇烈的槍聲、閃爍的火光和飛濺的彈殼,就像是在演奏一場一開始就達到高潮的交響曲。彈雨完全被咲夜的觸手擋住,通過視網膜屏幕可以看到,這些子彈在穿透數個觸手之後,就失去動量鑲嵌在觸手中,沒有一發可以徹底穿透觸手陣列,而被子彈貫穿的觸手也仿佛沒有受到傷害般,一邊被更多的絲線縫捕缺口,一邊繼續向前湧去。透過觸手陣列的縫隙,可以看到巫師們正忙著構造防禦法術,而兩個年輕人看似隨時都會衝上來的樣子,卻慢慢藏到巫師們的身後,隻有那六隻應該是在之前的列車事件中改造出來的怪物猛然躍起來,不約而同選擇從洞穴的頂壁發動攻擊,試圖利用機動性翻越觸手浪潮。它們的動作相當靈敏,觸手潮在第一時間分出一部分射向它們,但這些倒懸在頂壁急速爬行的怪物輕易就閃開了這種攻擊,當它們散開,向四周彈落的時候,已經初步躲開了觸手大軍,而這期間不過花了三秒不到的時間。視網膜屏幕已經逐個鎖定了它們,在它們身處半空的時候,每當準星點亮一隻,我便朝那一隻扣下扳機。子彈直接搗碎了它們肥碩的大腦,屍體在半空失去平衡,嘭然一聲摔在地上。當所有的怪物都落到地麵的時候,我已經打爛了三隻怪物的腦袋,這些醜陋的東西並沒有立刻死去,用抽搐般的動作試圖重新站起來,生命力旺盛得就如同熱帶雨林的巨蚺。不過,它們在失去腦袋之後,終究沒能繼續活下去。剩餘三隻怪物朝我和咲夜撲上來的時候,我已經將槍口對準了已經聯合構建出防禦法術的巫師們,射光最後三發子彈。兩隻怪物以可怕的速度朝我接近,但在它們的爪子觸碰到我的身體前,觸手已經纏住了它們的後肢,用力向後拽去。咲夜這種激發灰色絲線的能力,可是全身上下不分前後都可以做到的,而釋放起來就像是本能一樣,就連我也無法確認這些觸手的最大數量,灰色絲線看起來無窮無儘,因此,由絲線編織而成的觸手,也仿佛無窮無儘。想要正麵打敗咲夜,除了一次性貫穿、撕裂或消滅所有呈現在台麵上的觸手之外,幾乎沒有彆的辦法。然而,雖然重火力可以打爛一兩根觸手,但是想要一次性消滅所有的觸手,可不是一支戰術小隊就能夠做到的事情。事實也是如此,軍人就算發射了火箭彈,爆炸的範圍也僅僅是撕開了觸手潮的前端,在隨著衝擊波翻滾的火光和煙霧中,崩潰的觸手陣列分解、交織、成長,再一次構成,一口氣撞上了敵人陣地前方十米的地方——那裡有一道透明的防護罩,被觸手擊中後,立刻泛起一陣半透明的漣漪。隨後,一枚子彈釘在泛著漣漪的空間上,它緩慢向前推進了不到一根手指的距離就停下來,如同鑲嵌在空氣中。但很快就有第二發子彈打在它的尾部,將它推了進去。被這顆子彈盯上的巫師反應慢了一步,他隻來得及閃開半邊身子,右肩就被打碎了,如同雞蛋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飛濺的血肉連同胳膊一起蕩上半空。幾乎是同一時間,第三發子彈撞中第二發子彈的尾部,第二發子彈在穿透透明屏障的時候發生偏轉,巧合似的擊中了同一個巫師的腦袋。那顆腦袋就像是氣球一樣爆開,更多的血好似噴泉一樣騰空而起。無論瞄準也好,最終的射擊也好,全部都是腦硬體在調整身體,單純使用非義體化的部位,例如原生大腦,根本無法設計出這種精準得如同巧合的射擊。我也不清楚腦硬體到底經過了怎樣的計算,才最終得出這條魔術般的彈道,不過,有效果就足夠了。而對於這樣駭人聽聞的射擊,我也並不感到半點詫異。是的,不需要腦硬體進行情緒調整,打從一開始就不需要糾結原因,仿佛這就是一種與生具來的本能。當我瞄準了他的時候,就有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認為自己一定能夠射殺對方,一個充滿即時感的聲音在對我的靈魂述說——我的子彈沒有死角。突然死亡的巫師讓敵人一陣慌亂,但是他們很快就重新站穩了腳跟,藏在透明屏障中的軍人似乎不再相信巫師的力量,分成兩隊從兩側衝了出去,試圖繞開不斷鞭打透明屏障的觸手。在觸手分出一部分去追捕他們的時候,他們一邊跑動,一邊用手中的重火力進行抵抗,因為觸手減少的緣故,他們一度成功推進了十幾步。不過,我覺得這是因為藏在透明屏障中,這些平常世界的熱兵器也無法攻擊出來的緣故,才促使這些軍人不得不跑出來。這些家夥散發著和銼刀類似的,常年在戰場上打滾的味道,這種人絕對可以在一開始就判斷出我這把左輪的優點和弱點——其實這些優點和弱點已經寫在了外觀上——即便我能夠一下子就殺死一名巫師,但隻有六發子彈的話,就算能夠擊穿屏障,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殺死所有的人,那麼,如果他們可以藏在屏障中發動攻擊,怎麼也比跑出來更安全。他們不得不從相對堅固的陣地中衝出來,嘗試扭轉被迫抵抗的局麵,不過,就算他們躲過了觸手也沒有用。在他們衝出來後,我已經重新為左輪上滿子彈,啟動偽速掠從咲夜身後竄出,以更快的速度朝右手方向的小分隊衝去。當我脫離觸手潮最密集的地方後,一名軍人最先反應過來,他抬起槍口就朝我射擊,不過自然是打不中的,當他的同伴警醒的時候,我已經和衝在最前方的家夥擦身而過。一把短刀抽出來,將他攔腰斬斷,片刻不停地鑽進第二人的懷中,將他連槍帶人切成兩半,分開的屍體擋住兩側射來的子彈,我從中線埋身跨過,轉向在右邊不停掃射的家夥。他的五官已經扭曲起來,發出嘶啞的怒吼聲,連發子彈的軌跡在視網膜屏幕中如同一條清晰的直線,我隻是稍稍扭動肢體就從這些子彈軌跡的縫隙中穿過,拋起右手的左輪,直接用右手抓住他的臉,朝身後甩去。從那邊飛來的火箭彈直接擊中這個倒黴的家夥,在半空綻放血色的煙火。而我已經抓下懸浮在半空中的左輪,在膨脹火舌的遮掩下轉向另一邊的軍人。隔著火焰的另一邊傳來人類的慘叫聲,無論是重機槍還是火箭筒都啞火了,顯然,咲夜已經解決了那邊的麻煩。麵對隻使用衝鋒槍的其他人,我將左輪收起,從腰後拔出第二把短刀,在幾個呼吸中就在他們之間來回折射了十數次,當我在透明屏障前站住腳步的時候,那些家夥的身體紛紛伴隨著鮮血的噴湧斷成好幾截。咲夜的觸手不斷拍打這層透明屏障,儘管已經死掉了一名巫師,然而這層屏障卻一直無法突破,我用刀柄敲了敲,沒有聲音,但是一種堅硬的阻力傳達到手腕中。按照過去的經驗,這種正式巫師無法在同一時間使用兩種法術,尤其是在使用了這種聯合法術之後,他們就會變得再沒有半點用處。在列車事件的時候,我碰到過兩種聯合法術,一種是類似這種屏障的防禦性法術,另一種則是攻擊性法術,當時我並沒有正麵破解這種法術,而是他們試圖發動新的攻擊,自行解除了一部分防禦力量。如今,還剩下十二名巫師支撐的法術仍舊具有強大的抵抗力。儘管我猜測在防護罩中的其他人同樣被限製了攻擊能力,不過,並沒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那個會使用幻覺力量的年輕人也無法發動攻擊。我至今仍舊不明白,為什麼巫師們選擇了這種消極的防禦姿態,現在他們連傳送門都無法製造了。是為了拖延時間嗎?在這裡能夠當作目標的東西隻剩下那兩個年輕的覺醒者,但我從他們身上找不到半點正在產生的變數。當我將目光轉移到他們身上時,那兩個人的臉色蒼白,一臉強撐鎮定的表情,目光並沒有做出退讓,這種人我見多了,不會錯過他們眼中的半絲動搖。因此,問題還是出在那輛怪異列車中?這些家夥又在召喚惡魔嗎?至今為止,我見識過兩種召喚惡魔的方式,一種是降臨回路,另一種是森野那種尋常的魔法陣。這兩種召喚看起來相似,但通過對收集到的數據進行解析,就會發現兩者之間實際是有所區彆的。無論是在祭品的選擇上,還是在最終結果的本質上。雖然不太確定,但是,通過大規模獻祭特定的人類激活降臨回路的話,似乎並不是“召喚惡魔”,而是“製造某種特定的惡魔”。製造“白色克勞迪亞”的惡魔並不是普通的惡魔——儘管,我見過的惡魔千奇百怪,根本無法進行具體分類,但是,仍舊會在麵對它們時產生一些微妙的感覺,可以通過這種感覺分辨這些能力和形態千奇百怪的惡魔之間具備某種獨特的分類。自從列車事件過去之後,通過對整個城市的監控,並沒有發現過去那種大規模人口失蹤的跡象。而且,麵前這倆怪異列車也沒有釋放灰霧。這些特征多少可以證明,這些巫師並沒有再次啟動降臨回路。之前從那個瘦弱年輕人口中得到的資料,似乎也在證明,就算是通過降臨回路,目前也仍舊無法準確產生特定的惡魔,正是這種不成熟導致“樂園”無法進行大規模生產。那麼,接下裡會出現的,是被“召喚”出來的惡魔,這種幾率就變得相當大了。巫師們聯手製造的這層屏障並不是毫無破解的方法,我將短刀插回背後,取出左輪對準了那個能夠讓手臂異變的年輕人衫本直樹。那個年輕人頓時慌張起來,猛然抓住身前的巫師大喊道:“該死的,讓我們離開這裡!立刻!馬上!用那種讓人消失的法術!否則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你們現在用的法術根本抵擋不住他那把槍!”被他抓住的巫師靜靜轉過身,瘦弱的年輕人用力拽開衫本直樹的手,臉色漲紅地朝他大叫:“夠了!現在他們根本就無法使用那種傳送門!就算解除防禦也沒用……”“是的,你們不可能離開這個臨時數據對衝空間。”我一邊說著,一邊扣下了扳機,“他們的傳送門根本無法讓人在臨時數據對衝空間和正常世界之間往來。”衫本直樹驚恐地掐住巫師的脖子,猛然將他抬起來,三發子彈追尾擊穿屏障,第一發子彈一舉將被當作盾牌的巫師身體打穿,緊接著,第二發子彈則從巫師身上那巨大的空洞鑽了過去,將年輕人的胸膛鑿開一個大洞。瘦弱年輕人惶恐地推開衫本直樹的身體,躲到旁邊的巫師身後。巫師們仍舊忽視了同伴的死亡,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被鬥篷兜帽遮住的臉看不到表情,根本無從知道,他們究竟是被嚇呆了,亦或是已經放棄抵抗,又或是無懼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