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燃燒城市 第0545章 觸發 2(1 / 1)

我躺在濃稠得如同瀝青一樣的血泊中,右江坐在我的身上,把玩著從我的左眼眶中挖出來的眼球。從我空無一物的左眼眶中,仿佛從我的靈魂中帶走了什麼的鮮血仍舊在異常地湧出,其總共流失的重量已經完全超過了我的體重,讓人無法想象這是由身體製造出來的鮮血,實際上,這些血本身就是一種異常。魔法少女和魔紋使者與小醜怪物們的戰鬥還在持續,原本無差彆攻擊所有入侵者的小醜怪物們忽略了我和右江,將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三名魔法少女、女仆和秘書身上。就在不遠處,白色物質仍舊籠罩著一片區域,深藏其中的龍傲天和哥特少女成熟體仍舊不見蹤影,但應該也沒有死亡,戰鬥的聲音穿透白色物質,和這邊的戰場混成一片。戰局一時間呈現異常的平衡。異常的鮮血湧出身體的時候,不僅帶走了如同混淆在靈魂深處,或者說,是隱藏在現實身體基因深處的某種東西,也帶走了供以驅動這具義體的力量。義體的驅動力量和運作方式,與人類身體的驅動力量和運作方式是截然不同的,因為這兩者在基礎構造和材質上存在極為明顯的差異。在視網膜屏幕中,能量值的減少是顯而易見的,但是,驅動義體進行運作的力量並不等同於能量,因為,無論能量如何減少,隻要還沒有消耗殆儘,就不應該出現當前這種無力虛弱的感覺,在理論上,隻要有能量,這具義體就可以一直以最高效率運作下去。顯然,鮮血帶走的力量,並不單單隻是能量,而是更為複雜的東西。不過,雖然體現在這個世界的感覺是如此,但是,以現實的角度來看,這種超越義體特征的虛弱感,應該仍舊屬於現實身體異變的倒影。如果說,這些異常的鮮血是“江”的力量所造成的現象,反推到現實的身體中,大概就是末日症候群發作的現象,深入一點來想,就是我在這個世界,這個時間段的經曆,進一步引發了潛伏在體內的“病毒”的異動。此時,在現實中檢測著我的身體的安德醫生等人,應該會為這種變化感到喜悅吧。從我了解到的情報來判斷,在一般情況下,“病毒”對於末日症候群患者基因層麵上的影響是急劇,且豐富多變,難以測度的,但在身體異化的過程中所呈現的現象卻具備一定的共性,可以從病症表征分成好幾個階段。在已經收集到的病例報告中,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病症表征相似,但導致這些表征的具體病變過程卻一直無法確定,就如同病人出現發燒的現象,卻並不一定是流行感冒引起的。在研究報告中,末日症候群患者體內的病毒並非每時每刻都在活動,其活躍總是由一些因素引起,尤其是精神層麵上的因素。病毒的每一次活躍,都會造成患者的體內異變,而這種異變會進一步對患者的心理和精神產生巨大的影響,這種精神層麵的影響抵達一定階段,會進一步激活病毒——這種交互式的影響,讓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病變就如同下台階一樣,總會有一段平靜的時期,但短暫的平靜之後,病情就會再次深化,目前並沒有任何治療手段可以阻止這種病情的走向。在過去的那些接觸過現實的“高川”留下的資訊中,每一次在現實中蘇醒之後,都會持續使用大量的“特效藥”,而且,沒有一種“特效藥”能夠使用很長時間,就必須進行替換。雖然“高川”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中特殊的存在,但仍舊屬於末日症候群患者,這種頻繁的藥性變動,正代表著末日症候群這種病症變化的不確定性。這些“特效藥”基本上是通過檢測和分析“高川”在經曆末日幻境時所產生的數據,研究“高川”的病變規律,針對性開發出來的臨時藥物。但很顯然,因為病變的因素和過程太過複雜和多變,導致這些藥物總會很快就失效。不僅僅是這些針對性開發的藥性跟不上病情變化的緣故,也有末日症候群患者受到“病毒”的影響,本身就具備強烈抗藥性的緣故。“特效藥”不僅是為了針對遏製“高川”回歸現實後的病變而開發出來的臨時藥物,也起著為下一次進入末日幻境做準備,對身體進行特殊調製的功能。劇烈變動的病變,導致“特效藥”也必須時常變動,每一種“特效藥”的研製時間都是極短的,充滿了實驗性質,說得不好聽,就是死馬當活馬醫,很多時候,甚至無法確定藥物本身會給“高川”帶來怎樣的副作用。“高川”的身體和精神能夠在這種打補丁一樣的治療方式中存活下來,雖然破破爛爛,但至少在病變爆發之前,表麵上和普通病人沒有太大的差彆,其中也有“病毒”的作用——這也是安德醫生等人十分感興趣的地方,他們甚至從這種很難,幾乎說是沒有在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身上看到的異常,以及“高川”的經曆,判斷出“高川”體內的“病毒”已經發生改變,並認為這種已經異化的“病毒”,才是他們所需要的東西。這種異化的“病毒”,在我看來,就是“江”。雖然論證了“江”的存在,但安德醫生們仍舊需要找到更切實的證據。而讓“高川”進入末日幻境,通過“劇本”進行引導,由此激活異化病毒“江”,在觀測數據上找到“江”存在的證明所進行的實驗計劃。“高川”不僅是“江”唯一的寄生體,也是培育“江”這種異常病毒植株的溫床,然而,因為“病毒”本身所有特有劇烈多變的惡性反應,導致他們在剛剛找出苗頭的時候,“高川”這個溫床就已經瀕臨崩潰了。按照安德醫生等人的看法,我這個高川在這次末日幻境的冒險,就是最後一搏,在我這個高川人格形成之前,現實身體的情況已經糟糕得無以複加,特效藥對身體的調製也已經抵達極限,這一次失敗後——對安德醫生等人來說,失敗大概就是無法找到足夠的證明“江”存在的數據,無法將這種異變化的病毒植株從溫床中分離出來——身為溫床的“高川”身體就會和其他普通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一樣,成為更難以解析的LCL態,LCL的特性就是一致化,變成LCL的“高川”,和變成LCL的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就沒有了本質區彆,都隻是一灘LCL而已。那時,他們致力於推進的“人類補完計劃”,在某種程度上就進入了停滯狀態,所花費的大量精力和資金都會打水漂,除非,他們能夠找到第二個“高川”和異化病毒“江”。雖然,我和安德醫生他們進行實驗的目的各有不同,對所有人來說,包括我在內,這種失敗都是無法接受的。安德醫生等人無法承受失敗的結果,我也不能。如果我失敗了,那麼,最好的結果,也會是咲夜、八景和瑪索三人永遠都是那種人格破碎的狀態,超級桃樂絲和超級係色被帶走,永遠都是一台受製於其他機構的“聰明智能的超級機器”。“高川”答應過現實中已經死去的真江,會拯救咲夜、八景、瑪索、桃樂絲和係色,因為,我們就是家人。“高川”之所以“吃掉”真江,不就是遵從著真江的遺願,通過這種方式變得特殊,利用這種特殊來製造真正的“血清”嗎?如果,經曆了非人的磨難,一切掙紮的結果,仍舊是和其他普通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一樣,變成毫無區彆的LCL,那麼,這些經曆,這些掙紮,還有什麼意義呢?如果,從這個思維的角度來看待“江”的出現所導致的異常,那麼,無論對我還是對於安德醫生他們,曾經發生在統治局三十三區研究所,如今發生在此時此地的變化,都是可喜的吧。雖然我、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三人,與安德醫生等人的最終目的是不同的,但是在那個岔路口明確出現之前,我們都走在同一條道路上。異常的鮮血,異常地從體內湧出,在濃稠的血泊中,異常的右江挖出我的眼睛,把玩著這顆異常的眼珠,而這一切異常中所體現出來的“江”的存在,是何等讓我感到發自本能的恐懼、瘋狂和無力,卻隻能沉默地觀測著這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原本能夠壓抑負麵情緒的腦硬體毫無效果,在沉默中,我隻能感受到這些場麵所暗示的某種扭曲,但也許,這其實隻是自己的扭曲。其實一切都是正常的,隻是我自己的扭曲,導致了發生在眼前的扭曲。每當這麼想的時候,那種恐懼、瘋狂和無力就變得更加深重了。雖然一直都承認,自己就是個精神病患者,也明白,自己肯定是個精神病患者,所有的末日症候群,都一定是精神病患者。但是,精神病所帶來的幻覺和身體異常卻並不是最痛苦的東西。最痛苦的,就是知道而深信自己就是個精神病患者,卻不甘於這個事實。我想死,接觸過現實的“高川”所留下的資訊中,也有不少資訊體現了他們也有過這樣的想法。所有的“高川”都知道,死亡一定能夠讓自己解脫。但是,曾經做出過承諾,隻有活著,才能完成承諾。成為英雄,這不僅是一個孩子氣的願望,也是一個男人的承諾。所以,即便在最痛苦的時候,也有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述說,就算變成LCL,也不能死去——而這是多麼痛苦的事情呀。這仿佛淤泥一樣,如此深沉的黑,如此深沉的痛苦和恐懼,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隨著病毒,隨著“江”而來的。但是,在心中的最深處,我是期盼著“江”的出現,或者說,不得不去期盼“江”的出現吧。因為,“江”讓我變得特殊,而這種特殊,是我成為英雄,去實踐承諾的依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江”就已經成為了“高川”掙紮下去的理由。如果“江”不存在,或者不出現的話,“高川”也就變成了一個泯然眾人的普通末日症候群患者。普通,就無法成為英雄。英雄,本身就是異常。也許有的英雄看似普通人,但是,也之事看似而已,普通是無法做出英雄之事的。因為,英雄這個名字,本身就意味著超群。所以,想要成為英雄,做到普通人無法做到的事情,就必須異常起來。“江”的存在,就是“高川”異常的證明。但是,我足夠異常了嗎?我這麼想著。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在很多時候,本身就是異常。然而,我置身於眼前這片異常的景象中,第一次意識到,關鍵之處並不在於自己是否異常,而在於是否足夠異常。超級桃樂絲和超級係色封印“江”,不讓它深入這次的末日幻境,理由是抑製不穩定的致命因素。我能夠理解,原本也覺得是相當正確且必要的。但是,現在我卻不得不這麼想到,她們的判斷真的是正確的嗎?她們的理由真的是充分的嗎?如果“江”的存在,就是“高川”的異常,那麼,當意識到關鍵不在於是否異常,而在於是否足夠異常的時候,唯一能夠讓“高川”更加異常的,不也隻有“江”嗎?雖然,“江”的存在,是多麼讓人痛苦和恐懼,它是那麼的不可測度,不穩定,無比危險,但是,“江”不是這麼令人痛苦恐懼,不是那麼不可測度,不穩定,無比危險的話,不表現出這種特質的話,所有的計劃,無論是我們的超級高川計劃,還是安德醫生等人的人類補完計劃,就沒有意義了。這麼想著,這樣一個結論浮現在我的心頭——抗拒“江”的存在,遏製“江”的力量,是沒有意義的。無論我們的計劃,還是安德醫生等人的計劃,都是如此激進,如此不可思議,而這種激進和不可思議,完全根植於“江”的不可思議。這些計劃本來就是不可思議,按照常理來說,完全不可能做到。想要通過遏製“江”,減少變數,穩步向前走,不是很可笑嗎?想要達成不可思議的結果,就必須依靠不可思議的變數和異常。就如同在這個末日幻境中,想要和“神秘”戰鬥,就必須擁有“神秘”。“是啊,原來就是這麼回事。”我的靈魂好似倏然回歸軀殼,過去了多長的時間?不太清楚,但是,戰鬥還在持續。右江似乎準備對我做點什麼,但是還沒有開始,她之前對我說了些什麼話,隻是記不清了。我對她笑了笑,右江歪了歪腦袋,似乎有些茫然。“歡迎回來,江。”我這麼說道。我的話音剛落,從身體深處,又似乎是從靈魂深處,有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意誌開始膨脹,我感覺到,湧出眼眶的鮮血猛然冒出比之前更多的一大股,而這一大股鮮血,似乎就是流血的儘頭,它帶走了應該帶走的東西,包括那個不屬於我的意誌。那個意誌並沒有完全脫離我的身體和靈魂,更像是被拉長了,一端留在體內,一端隨著鮮血流出體外。我從沒有此刻,如此清晰地感覺到,“江”就存在於這裡,早已和“高川”結為不可分割的一體。右江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她的瞳孔緊縮了一下,猛然按住我的身體,發力將我推入濃稠的積血中,自己則利用反作用力跳了起來。然而,太晚了,或者說,她一開始就不應該沾染上這些異常的血液。濃稠的血液沾在右江的身上,當她跳起來的時候牽起絲線,更像是束縛在了她的身體上。她的臉、她的血紅的衣裙,她的身體和手腳,就像是被捕蟲粘液沾住了,本該可以高高跳起,卻在兩米高的地方被禁錮住。這些粘在她身上的血紅色絲線,不僅在阻止她離開,也阻止她落下。右江就這麼被血紅色的絲線撐在半空中,連掙紮都難以辦到。沉入這灘濃稠血液中的我,卻沒有被這深沉的血色擋住視線,仿佛隔著一塊透明的血色琥珀,看到了右江的掙紮。當我呼吸的時候,這些濃稠的血液就從鼻腔和嘴巴裡倒灌進來,卻不感到窒息,有一種仿佛女性般甜美的味道。右江似乎已經拚儘全力,身體也因為過度用力而顫抖起來,然而,看起來纖細柔軟的血絲,卻仿佛擁有超乎想象的堅韌。右江被血色絲線纏繞的腦袋、身體和四肢,卻隻能固定在“大”字的姿態上,難以扭轉分毫。因為頸脖也被血紅絲線纏繞住,所以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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