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魔法陣在頭頂上方的倒懸拉斯維加斯城中燃燒,黑泥點燃了沿途上的所有物質,燃燒後崩潰的物體紛紛下墜,便在城中留下一道道深刻的傷痕,這些傷痕交錯的紋理,構成了魔法陣的紋路和符號,每一次閃電擊打在這些刻痕上,粗大的電流分出支岔,沿著這些刻痕向四麵八方流竄,就像是為這個魔法陣注入了一份力量。紅色、黑色、藍色、紫色……深沉又不斷明滅的光芒,就像是跑馬燈一樣,讓人產生整個魔法陣正在旋轉的錯覺。魔法陣已經蓄勢待發,它的中心已經形成一個明顯的倒“卍”形狀,而倒“卍”字的核心就是曾經的酒店大廈所在的地方,此時在酒店大廈和巨大小醜怪物儘皆瓦解之後,隻剩下一個黑黝黝的洞穴。紡垂體機器的頂部和這個黑黝黝的洞穴位於同一條直線上,讓人不由得產生“那個洞穴其實是一個鎖孔,而整個紡垂體機器就是一個鑰匙”的聯想。當盤踞在紡垂體機器上的五隻小醜怪物雕像變形之後,這種想法就更加真切起來。隻要對比魔法陣和紡垂體機器的位置和狀態,就會毫不猶豫地相信,紡垂體機器一定會重新落入那個魔法陣核心處的幽深孔洞中。最初和紡垂體機器一起墜落的時候,並沒有這樣的想法,遠離頭頂上的拉斯維加斯城,不斷朝下方掉落,的確會讓人產生一種強烈的空虛又無助的感覺,雖然覺得一定不會就這麼掉入雲層中死去,但是具體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卻無力進行想象。就這個方麵來說,拉斯維加斯城中魔法陣的成型,以及從撕裂下方雲層,浩蕩上升的飛艇部隊,的確有一種吃了定心丸的感覺——再不濟也不會毫無立足之處,就算此時跳出紡垂體機器,也能降落到那些飛艇上。當然,這個時候最好不要那麼做。因為當紡垂體機器和魔法陣產生共鳴,發生進一步的變化後,飛艇部隊齊齊抬起一個仰角,堅硬的橢圓形外殼翻轉著,無數大大小小的炮管宛如流水線一般伸展。視網膜屏幕的數據顯示得十分情緒,這些炮口正在調整角度,納粹們仿佛想要一鼓作氣將我們就此擊落。每一隻飛艇,就是一個武裝要塞,想要按照一般情況,攻擊這些飛艇的氣囊,讓它們失去飛翔的力量,在目前來說是完全不可能辦到的。先不提飛艇的外殼有多麼堅硬,這些納粹們既然已經和“神秘”聯係起來,那麼這些飛艇就不可能沒有神秘性質力量的保護。在不清楚它們持有的是何種神秘的情況下,要擊破它們所持有的神秘,擊潰這支龐大的飛艇部隊,稍微有點腦子就知道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如果這些飛艇可以被這種小手段打敗,按照之前“席森神父的對手就是這些納粹”的推斷,席森神父的氣壓控製早就可以掃蕩這支納粹軍隊了。沒有臨界對衝兵器的話,大概是無法擊破外殼的保護,攻擊到飛艇的氣囊的。進一步說,就算是臨界對衝兵器奏效,也不可能一擊就毀滅一艘飛艇,因為就算是我曾經持有的放射性灰粒子共鳴裝置,其攻擊範圍相對於飛艇的麵積來說也實在太小了。即便是正常世界的二戰時期,飛艇的安全性也已經進化到不會被輕易點燃,也不會因為一兩個部位的氣囊爆炸就連鎖導致整個飛艇爆破的程度。而我想要對它們發動攻擊,能夠依仗什麼呢?螞蟻一樣渺小的身體?還是更加渺小的左輪?我不會小看自己的力量,但是,想要真正擊潰這支已經有五十之數,還有更多正從雲海中升起的飛艇部隊,自己的力量無疑是杯水車薪。即便敵人中沒有和我力量相等的個體,它們不逃也不躲,進行近身接戰,要殺光這些納粹,搗毀所有的飛艇,也要花上很長的時間,進行長達數天,乃至於數個星期,數個月的持久戰。我可沒時間,也沒有這個能量儲備在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中打一場這般的持久戰。精神統合裝置碎片已經被異化右江拿下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我暫時無法判斷,從異化右江手中奪回精神統合裝置碎片,和從納粹的手中奪回精神統合裝置碎片,哪一個更加困難。但有一點是十分明確的,除非異化右江和納粹在當時當地展開全麵戰爭,否則無論從哪一方奪走這個對彼此來說都具備重要意義的物件,幾率都在小數點之後。我雖然沒有死心,精神統合裝置對我的意義也極為重大,但我此時已經做好了空手而歸的準備。一次的失敗並不值得鑽牛角尖,納粹的出現,必然會在正常世界中點燃更為猛烈的戰火,未來的混亂已經可以瞧見端倪。奪走了精神統合裝置碎片的異化右江必然不可能在這個可以預見的混亂未來中獨善其身,無論她選擇哪一個勢力,或者自成一個勢力都是如此。納粹、末日真理教、神秘組織聯合、國家政府……這個世界擁有足夠多的組織,足夠多的野心家,讓整個世界變得一片混沌,沒有誰可以高枕無憂,沒有誰隻會有朋友而沒有敵人。在一個混沌,不斷趨向末日的世界裡,無論要奪取什麼東西,可能性都比現在的情況要大得多。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奪取精神統合裝置碎片不再是唯一重要的任務,何況它目前隻是一個碎片而已,想要獲得真正完整的精神統合裝置,暫時將這個碎片留在更可能完善它的敵人身上,無疑也是一個選擇。相比起來,如何安全離開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的計劃已經擺在案頭上。甚至,成功離開這個目測即將成為敵人大本營的異空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當這個紡垂體機器插入魔法陣之中,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將會有極大幾率演變成一個充斥著異常和神秘的戰場。我十分明白,自己對加入這個戰場尚沒有足夠的準備,這裡愈加高漲的戰爭氣息,幾乎可以視為未來在正常世界中的戰爭的預演,無論末日真理教還是納粹,都不可能再讓“神秘”成為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旁觀者,它們擁有足夠的力量讓“神秘”成為戰爭的導火索,也有足夠的力量,讓“神秘”成為戰爭的主要力量——這種匪夷所思的未來,不僅是“劇本”的需要,也是基於這個末日幻境的客觀構成機理而必然產生的演變。然而,除了軍隊化的納粹們可能擁有相關經驗之外,也許末日真理教也有所準備,但是,再沒有更多的人和組織能夠在親身涉入之前,真正明白那到底是何種姿態的戰爭。麵對不可知的戰爭,要說此時的我一點緊張的感覺都沒有,那一定是自欺欺人。我不僅緊張,而且也感到無力,在那不斷膨脹的戰爭氣息麵前,我覺得自己所謂的準備並不足以讓自己充滿信心。當宛如要塞一般的飛艇展現自己猙獰的炮口,而視網膜屏幕也觀測到,幾乎所有的彈道都直指自己所在的位置時,我的原生大腦幾乎無法運轉了。我無法描述此時的心情,如果腦硬體可以抑製負麵情緒,也許狀態會好上一些。我知道自己並不懦弱,但是,隻有真正站在這成百上千的要塞炮麵前,麵對這片幾乎能夠覆蓋整個拉斯維加斯城的陰影,感受那無數的彈道明確瞄準了自己,才能明白有的時候,並不隻有懦弱會讓人身體僵硬。在攻擊發起前,壓力就已經讓人喘不過起來,幸好我的身體已經義體化,不需要擔心呼吸和心臟的影響。將身體的運轉核心轉移到腦硬體後,那種仿佛身體生鏽一把的僵硬感也立刻消失了大部分。除了能夠直接影響自身現實存在的“江”,大概沒什麼可以對我這種更加純粹的機械狀態產生影響。“江”讓我產生的恐懼,是來自於現實的生存本能在起作用,這些納粹再強大,也無法直接乾涉現實,不可能和“江”相提並論。在重新恢複義體的運轉後,腦硬體很快分析出一些有利的因素。納粹們的大張旗鼓,也可以視為它們無法輕易擊破紡垂體機器的證據。這台紡垂體機器和其中的精神統合裝置碎片毫無疑問是十分重要的東西,雖然尚不確定納粹的目的,但是,既然值得它們圖謀許久,那就一定是對它們來說也無比關鍵的東西,如果這些東西真的很脆弱,納粹們也不可能做出如此大的反應。萬炮齊射,與其說是要在行動上撕碎我們,不如說是一種威脅,這一點很快就得到了證明。懸停於半空的紡垂體機器變形完畢,開始朝頭頂上方的魔法陣上升,加速度不算快,但是每一秒都在增加。與此同時,飛艇的炮擊紛紛開始,炮口的明焰好似星光一樣閃爍,可以看到明顯的硝煙,炮聲一度壓過雷鳴,炮彈飛行的軌跡就像是一條條光點構成的虛線。每一條虛線都明確沿著一個弧度擊中在紡垂體機器上。在視網膜屏幕中可以觀測到這些炮彈的表麵數據,外觀有些陳舊,基本上保持著二戰時期炮彈的外型,不過沒有具體承受它們的打擊,所以無法得知有何種程度的威力。因為這些炮彈在距離紡垂體機器幾十米到一百米的地方,就遇到一層無形的屏障,炮彈威力不同,讓它們可以接近的距離也不儘相同,但能抵達的最近距離也是在二十米外,之後就會直接被引爆。爆炸產生的衝擊是可以越過這層無形屏障的,但是彈片也好,衝擊波也好,都無法動搖紡垂體機器,也無法改變紡垂體機器哪怕分毫的上升軌跡。不過,對我來說,承受這些攻擊的衝擊也並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太過猛烈而頻繁的爆炸,產生的力量即便越過幾十米的距離,雖然無法直接破壞義體,但卻可以在沒有抵抗的情況下輕易將我掀飛。在紡垂體機器上沒有任何可以固定身體的地方,我不得不沿著小醜怪物雕塑的身軀奔跑起來,利用偽速掠轉化或躲避這些頻繁的衝擊力量,讓自己不至於掉落下方。紡垂體機器的奇異屏障似乎擁有特定的篩選能力,除了炮彈之外,彈片和墜落物並不會被攔截下來。在炮火環繞中,它上升的速度越來越快,就如同一個攻城錘,直接撞開仍舊持續下來的墜落物,哪怕這個物體是籃球場大的石塊也不例外,然而,這種自上而下的撞擊並不能降低它的速度。換個角度來說,可以視做隻要不是能夠乾擾到它自身運轉的力量,都不會被那道無形的屏障阻截,同時也足以進一步斷定,來自飛艇的炮擊擁有在切實擊中的情況下,阻擋這個紡垂體機器運轉的力量。至於這個屏障的力量來自於紡垂體機器本身,還是出自應該藏匿於紡垂體機器中,操作它的運轉的異化右江,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我比較傾向於是紡垂體機器自身的能力,這個能力也可以視為納粹預先埋下的伏筆,其目的就是為了防止紡垂體機器的進程被|乾擾。我從來不認為納粹們會未曾想過,這個防禦機製會被敵人利用,但是,這個幾率相信在它們的劇本中是極低的,並不足以阻止它們設置這個防禦機製來防止敵人於外部的乾擾。隻是,右江的異化將這極低幾率的可能性變成了現實,納粹們要麵對的敵人,並非在奪取了紡垂體機器後才出現,而是直接收割了它們的成果,並試圖將這個成果擴大。我絕對相信,奪取紡垂體機器和精神統合裝置碎片本身,並不是這些納粹的最終目的,如今紡垂體機器和倒懸拉斯維加斯城中的魔法陣的共鳴,才是納粹諸多謀劃的主體。這個推斷的線索極多,例如納粹曾經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失敗過一次,它們作為舊時代的幽靈,至今仍舊被整個正常世界,乃至於當前的神秘組織敵視和排斥,它們的確攜帶著無比強大的力量回歸這個世界,但是這股力量並不足以讓它們對抗整個世界。先不管這些納粹在二戰失敗後藏到了什麼地方,但既然一直沒有被其他人察覺,反過來也代表它們的藏身之處絕對不是輕易能夠和正常世界聯通的地方。在向整個正常世界宣布自己的回歸之前,它們需要一個基地建立自己的大本營,雖然這些飛艇猶如武裝要塞一樣強大,但是一直漂浮在天空中,很可能不符合它們的美學,也並非它們此時的技術可以做到的事情。往這個方向思考的話,就會發覺,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的確是它們最佳的落腳處。瓦爾普吉斯之夜和正常世界不僅是聯通的,而且,聯通的方式極為隱秘。而且,瓦爾普吉斯之夜所造成的異空間極為廣闊,足以讓整支軍隊落腳、修整和擴張。就當前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來說,僅僅是倒懸的大地就有一個拉斯維加斯城那麼大,除了被黑泥破壞,用來構建魔法陣的地方,更大範圍中的城市結構並沒有遭到破壞,雖然所有的建築都是倒懸著的,卻也不妨礙人們居住。甚至,考慮到原酒店大廈的模式,我懷疑納粹擁有足夠的技術,讓這種倒懸的模式在一定程度上不構成居住和出行的妨礙。加上瓦爾普吉斯之夜的數量不止一處,而目前已知的瓦爾普吉斯之夜的位置,一處位於拉斯維加斯,一處位於英國倫敦,完全可以進一步猜測,是否還會有更多的瓦爾普吉斯之夜?而這些瓦爾普吉斯之夜是否也全部位於拉斯維加斯和倫敦這類在國際上擁有重要甚至是核心地位的城市之中?想象一下,一旦美國、英國、歐洲、非洲、乃至於亞洲的中央公國的重要和核心城市中,都存在瓦爾普吉斯之夜,也都被納粹所掌控,這種狀況會給第三次世界大戰造成多麼巨大的影響?我雖然不清楚,瓦爾普吉斯之夜到底是納粹製造的,還是早已經存在,之後才被納粹發掘的,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納粹們對瓦爾普吉斯之夜的了解和研究,必定超越這個世界中的任何機構組織。紡垂體機器在炮火和硝煙的包圍中,宛如一顆巨大的燃燒著的流星,朝天上的大地急速衝刺。飛艇群並沒有停止攻擊,它們以和體積相符的沉重姿態追逐著紡垂體機器,相比起不斷再增加加速度的紡垂體機器,飛艇群的飛行速度正在失去優勢。在這個時候,陸續從烏雲中衝出的飛艇已經增加到了八十多艘,從還再不斷出現於雲層中的橢圓形陰影來判斷,我可以肯定,它們這正的數量一定超過百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