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認席森神父安然無恙後,履行了承諾的我們已經完成這一次拉斯維加斯執行的最初目的。對於來自五十一區的邀請,我決定在弄明白具體情況前,保持一個曖昧的態度。我有考慮過五十一區的政府機構會采取更加強硬的態度,不過,按照我們在木屋的經曆來看,聚集在五十一區的人們對於我們耳語者和銼刀小隊的實力並不是全都認可,想必對我們進行測試,也是考慮到席森神父等熟人的信用,我們在木屋事件中的表現是否真的能夠引起這個群體的重視還有待商榷。不考慮自己等人的真實戰力,我們在這個秘密基地中的地位有些曖昧,尤其在我第一時間對他們的邀請表明強硬的態度後,想必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席森神父等熟人會和其他人在對待我們的問題上產生一些小分歧。這種分歧也許可以利用,我這麼考慮到。不過,無論結果怎樣,是否會與五十一區進入冷戰狀態,甚至於真正敵對,進入這個臨時數據對衝空間的最初想法也已經達成——我們想要的東西,在這個巨大而正式的基地裡都存在,從“五十一區”這個名頭,以及聚集在這裡的神秘組織數量來看,這裡儲藏的寶藏比我們預期的更加巨大。現在就看他們的態度,以及我們打算用什麼方法來獲取了。我覺得銼刀會和我們合作的,因為我、咲夜和她凝聚在一起,即便在這個五十一區,也是一股舉足輕重的力量。銼刀小隊和我們耳語者的合作才剛剛開始,僅僅是五十一區目前所展現出來的力量,並不足以讓我們的合作結束,除非五十一區的這些人和銼刀身後的雇傭兵組織達成更進一步的合作意向——目前尚察覺不到這種意向,銼刀小隊通過連線明確告訴我,在迎接我們的人裡沒有看到其他來自雇傭兵組織的人,即便五十一區耍了一些小手段,將雇傭兵組織的人隱藏起來,希望達成背後的協議,銼刀小隊也仍有一定的自主權。更何況,雇傭兵組織也不一定會為了五十一區的計劃,徹底拋棄和我們耳語者的合作。“我會遵守合作約定。”銼刀明確地告訴我,而我也同樣相信她的承諾。“我明白了,高川先生,不過,我還是相信您會改變注意的。”榮格的思維似乎已經如我所期望般運轉起來,對於我出人意料的態度,他仍舊是那副輕聲卻毫不動搖的語氣。緊接著,席森神父看向我身邊的銼刀,問道:“那麼你的意思呢?銼刀。”“高川先生至今為止,仍舊是我們必須巴結的大主顧。”銼刀笑起來,“如果不是高川先生的命令,我們現在還留在亞洲呢。”席森神父看了一眼我和銼刀之間的連接數據線,臉上和藹可親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那麼,在計劃開始前還有一段時間,我想你們可以休息一下。無論高川先生的決定如何,都不會改變我們的朋友關係。”他如此說道,而代表不同勢力的榮格和走火也是這麼表示。至於魔法少女們和龍傲天,似乎隻是過來看戲的,在交涉前後,除了丘比插了一句話之外,都沒有進一步和我們進行交流。在瓦爾普吉斯之夜裡,我們和魔法少女、龍傲天兩方麵的關係一直都很曖昧,既有合作也有敵對,彼此利用,而這個關係現在看來也沒有更進一步變化的趨勢。在確認了我們這一方的初步意向之後,熟人們便逐個告辭,看上去他們都各有任務,並非簡單地在這個基地裡等待計劃的執行。席森神父承擔了接待我們的職責,而以他的身份,以及和我們的關係,這個任務幾乎非他莫屬,而席森神父的特殊身份,和常年在神秘世界行走所積累下來的聲望,加上其人擁有五十一區理論上最強戰力,這種態度也是一種善意的釋放和誠摯的邀請。即便我的拒絕態度相當強硬,但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隻是剛剛抵達五十一區時所做的初步交涉,並不代表最終的答案。邀請我們耳語者參加計劃,已經不再是友情的個人幫助,而是上升到了歐美區神秘組織和亞洲神秘組織的第一次近距離合作,儘管,歐美區的神秘組織和政府機構並不十分清楚我們耳語者擁有多強大的實力,但毫無疑問,在這個基地裡,隻有我們是來自亞洲區的神秘組織,在某種意義上,也代表著亞洲的態度,即便往大來說,隻是一部分的態度——而這正是我在強硬態度下釋放出來的信息,世界局勢正如我預計的那般變化著,我知道,他們如果真的想要進入亞洲,以謀求未來更大的戰略縱深,就必須先得找到一個橋頭堡,隻要沒有走投無路,隻要還有一絲可能性,都必然不會采取強硬的手段。無論席森神父這些熟人,還是將我們當成無物的其他神秘組織,以及代表美利堅政府的五十一區負責人,他們目前表現出來的態度,都是決然不是他們真實的想法。我們耳語者和銼刀小隊留在這個基地,看似因為不合作的態度而危機重重,地位尷尬,但實際上,即便不考慮我們的真正實力,也是十分安全的。不合作不代表敵對,在徹底表現出無可挽回的敵對態度前,會因為摩擦而導致深度敵對的可能性低於百分之十。目送其他人一一告辭離去後,銼刀和咲夜收回連接在我的數據接口上的線路,席森神父看向全身都藏匿在一身灰色緊身裝束下的咲夜,不由得問道:“這位女士是?”如果他們一直都在監視木屋事件的經過,必然對咲夜的實力有一些概念,儘管,當時咲夜展現的,並非是她在這個狀態下的全部實力。不過,像席森神父這樣經驗豐富,實力強大,在社交方麵同樣有著自己的智慧和哲學的全能戰士,那些細節已經足以讓他進一步評估她的實力。“耳語者的新人?還是銼刀的人?”席森神父問道。“她可不是新人。”我做出微笑的表情,“她是咲夜。”曾經和耳語者的所有成員都見過麵的席森神父,自然不可能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忘記了他們,何況,我和近江代表耳語者,給他留下了足夠深刻的印象。席森神父再一次聽到咲夜這個名字,臉上不由得露出驚詫的表情,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為,他在一個月前親自確認過,咲夜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而已。在當時,耳語者中隻有上一代高川本人和八景,在沒有進入統治局之前具備可觀的神秘性,接下來就是白井,在席森神父的幫助下成為灰石強化者,其他成員,包括近江在內,外在表現都隻是普通人罷了。結果,隻是一個月的不見,咲夜就已經擁有了足夠強大深邃的神秘度,凡是凝視她臉上那張羅夏墨跡麵具的人,都能清晰感覺到來自於強大神秘性的詭異感。像席森神父這樣的人,通過直覺去感受這股異常的氣息,自然更能體味到這種神秘的強大。這個世界上,即便是神秘,也很少會有讓人一飛衝天的東西,即便獲得高強度的神秘,也必須經過一段時間的開發,正常情況下,一個月的時間是絕對不夠的。咲夜的突然強大,就是一種異常,而其持有的神秘,同樣難以測度,當然是值得席森神父驚訝的。不單是席森神父,在第一次確認到咲夜在灰色變身形態下的力量時,我和其他耳語者的成員也未嘗不感到驚訝。“很高興再見到您,席森神父。”咲夜那低沉的聲音,宛如歎息般從麵具下飄散出來,讓人覺得她好似在呼吸著人類的靈魂一般。“這是什麼?”席森神父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微微抽了一口氣,向我輕聲問道。“意外得到的一件奇特物品。”我這麼回答。“我從來都沒見過這個麵具。”果然,席森神父已經確認了,導致咲夜異常的,正是那張羅夏墨跡麵具。“這個世界上的神秘,又有誰可以全部知道呢?”我說。“不,我可以確定,這個麵具絕對不是統治局的產物。”席森神父斬釘截鐵地說,隨後帶著些關懷質問的語氣說:“這種來曆不明的神秘物品,怎麼可以這麼輕率地用在這個女孩身上?”“在我們發現的時候,咲夜已經激活了麵具。”我頓了頓,進一步強調道:“而且,隻有咲夜能夠激活這個麵具。”席森神父皺起眉頭,即便他的經驗再豐富,也不可能對這個世界的每一種神秘都做出準確判斷,何況是來自超級桃樂絲的作品。“又什麼異常嗎?”他問。“她現在的樣子看起來不異常嗎?”儘管當事人就在身邊,我卻毫不在意地說道,雖然看不到咲夜麵具下的表情,但我覺得她並不在乎。因為,戴上麵具後所產生的異常,她這個當事人再清楚不過了,但對於她來說,從來都不是一件忌諱的事情——早在上一個高川的記憶中,咲夜就不再是一個唯唯諾諾,事後後悔的女孩了。她所表現出來的溫順,和那充滿欺騙性的怯懦,隻是一種和人相處的習慣而已。我和其他耳語者的成員都很擔心咲夜的變化,但是,這是她決定要承載的東西,即便是高川,也無法改變她的決意。“咲夜,你感覺如何?”席森神父看向咲夜問道。突然,包裹著咲夜身軀的灰色緊身裝束分解出大量的絲線,當絲線一圈圈鬆散之後,數量開始急劇減少,在一個呼吸的時間裡便恢複了原來的便裝,讓人覺得,整個灰色裝束就是用這些絲線編織而成的。在所有的絲線都收縮回麵具之中後,咲夜伸手摘下麵具,恢複了原本的容貌,從臉色來看,並沒有任何負麵影響。解除了灰色變身,咲夜的氣質一下子變得正常起來,再度恢複為她原來給人的感覺,簡直就像是構成她整個人的因素都刷新了一遍。銼刀也不由得再次吹了一聲口哨,以表示心中的驚歎。對於咲夜變身前後的反差,這段時間一直和她在一起的銼刀再清楚不過了。“真是奇妙的麵具,我能看看嗎?”銼刀問道。“當然可以。”咲夜輕柔地說著,將麵具遞了過去,但是,在銼刀接手的一顆,麵具陡然膨脹,將銼刀嚇了一跳。充滿高強度神秘,又莫名其妙的物品,很難說清會在不同人手中產生怎樣不同的危險,銼刀將麵具拋開的舉動並不為過。在眾目睽睽中,麵具還沒落地,就已經變回了小熊布偶的模樣。不過,這個小熊布偶可不是市麵上常見的那種憨態可掬的模樣,它是我從垃圾桶裡撿到的,儘管不知道那個垃圾桶是否為超級桃樂絲選定的投放地點,而它在被我撿到前又經曆了什麼故事,但是那殘破得詭異的模樣,可是令人印象深刻,即便來到咲夜手中後經過多番修補,也沒能將那股詭異的氣息徹底掩蓋。縫補的針線,以及後來加上去的用料,就像是小熊布偶的傷疤。在那傷痕下,是我曾經見過的至今仍舊不知道是什麼,甚至無法判斷是物質還是非物質的異常。它那詭異森森的氣息,總給人一種活物的感覺,尤其在深夜裡,總給人一種,它會在眼皮子底下活動起來的聯想。當初交給咲夜時,明明告誡過她要當作危險物品慎重隔離,但是,在我和近江進入統治局的日子裡,她似乎完全接受了這麼詭異的玩具,一點都不感到害怕。如果說,咲夜注定要戴上麵具,成為不一樣的她的話,這種態度或許就是一個作證。“泰迪熊?”銼刀驚訝地說道。比起我這個不熟悉布偶,習慣叫所有的熊布偶都叫做“熊布偶”的人,銼刀顯然更清楚這隻熊布偶的品種。也直到現在,我也才對這個熊布偶有一個更清晰的稱呼——泰迪熊,這可不是什麼稀罕的玩具。“哦,對,叫泰迪熊。”我這麼自言自語著,對銼刀說:“你喜歡這種玩具?”“啊。”銼刀似乎清醒了一點,臉色有些不自然,說:“那是小女孩才喜歡的東西。”咲夜彎腰將泰迪熊抱起來,明顯不正常的泰迪熊和她散發出來的清純氣息十分融洽地融為一體,既讓人感到詭異,又讓人無法感覺到這種詭異會對咲夜本人帶來危害。更確切地說,泰迪熊的詭異,讓本來已經恢複普通人姿態的咲夜,也漸漸散發出異常和強大的氣息。“給它起了名字嗎?”銼刀有些心不在焉地問道。“它有名字。”咲夜溫婉地笑起來,低頭撫摸著泰迪熊的頭頂說:“叫做桃樂絲。”“桃樂絲?”席森神父再次輕輕皺了一下眉頭,看起來對這個名字有些在意,不過,他最終沒有說明,也許,連他自己也無法說明這種在意來自於何處,我猜想,也許是因為他在統治局被硬塞了一部分世界資訊,從而對涉及世界構架層麵的存在有所感應吧。“我該說恭喜嗎?耳語者又變得更強大了。”席森神父對我說。“它比你想象的更加強大。”我毫不客氣地說。“近江女士的近況如何?”他又問道,他似乎已經意識到,我的話中深意來自於何處,他可是親眼見證過近江的強大一麵的人,而且,在某種程度上,在耳語者的所有成員中,他最為看重近江的能力。在所有會影響我們耳語者和歐美區神秘組織的交涉的因素中,近江無意占據了最大的比重,她對“神秘”的研究才能,以及在麵對“神秘”時,以凡人之軀所表現出來的異常,都足以讓世界上的所有神秘組織垂涎三尺。“一切都很順利。”我籠統地說道,然後轉移了話題,“你的身體怎樣了?”“還行,至少腦袋不會輕易就爆炸了。”席森神父識趣地接過話題,做了一個爆炸的手勢,“不過,想要完全控製自己的力量,還需要更多的時間。”雖然這麼說,但他的表情卻相當輕鬆,而且,這種輕鬆在視網膜屏幕的細節觀測中,也是真實的反應。看來席森神父已經開始習慣身體的負荷了,我很難想象,隨著時間的推移,此時已經達到等級判定“狂上位”,甚至是“狂最上”的他,到底會走到哪一步,會超越“狂”級的界限,成為“神”嗎?不管將來怎樣,目前來說,席森神父都是我認識的歐美區神秘力量持有者中,最接近“神”的人。似乎還有許多話題要交流,但是,在這之後,氣氛有些沉默,似乎有很多想要說的話,但又覺得,其實什麼都不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