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縱嘴巴怪物的男人在眾目睽睽中死而複生,這一次可不是什麼幻覺,直到他的腦袋被我打爆,這個男人都沒有逃脫連鎖判定的鎖定觀測。觀測結果無不證明,那是十足的人類肉體。即便在眼睛圖案攀上他的屍體時,他也仍舊是在物質態上的“存在”。隻有眼睛圖案解散,而屍體也同一時間消失,就像是被眼睛圖案分解帶走的那一瞬間,連鎖判定在那具屍體原本所在的位置,失去了對屍體的觀測。之後,就是眼睛圖案在另一邊重組這個男人的身體,這個新的身體,和他上一次死去之前,從外表觀測到的數據沒有任何區彆。之前死去的身體,並非隻是一個替身那麼簡單,現在複活的這個男人,簡直就像是徹底將死前的自己複製了一遍。目睹這一場景的女軍官和最後一名來自神秘組織的男性,都露出動容的神態。因為,即便隻是障眼法,在沒能找出“死而複生”的秘密前,它就像是真的一樣。而此時此刻,沒有人能夠憑借這個“死而複生”的場景,判斷出這個男人的神秘力量本質。雖然,這種神秘力量的作用,看上去都是以遍布地麵和天花板的“眼睛圖案”來進行的,其釋放和操作怪物也好,死而複生也好,都僅僅是對“眼睛圖案”的應用。但問題在於,“眼睛圖案”本身沒有足夠的特征去讓人判斷它到底是什麼類型的力量,反而更像是用來掩飾其神秘本質的障眼法。無法認知其神秘類型,在某種意義上,就等於其本人是無解的,無法被擊敗的存在。雖然神秘的本質是無法理解,但是,如同“氣壓控製”這樣有著明顯特征,可以用自己能夠理解的詞彙說明定義的神秘,無法理解的,僅僅是達成“氣壓控製”這個結果的過程和方法,其神秘本身是可以認知的,並且,可以想象和猜測出達成這個結果的一些過程和方法。儘管,隻是想象和猜測,自己也無法做到,然而,“氣壓控製”這個名字本身,就足以讓人對這種神秘達到一種的了解,並針對其作出一些布置,判斷由其延伸出來的力量。對於“神秘”來說,“名字”是擁有魔力的,通過現象對“神秘”進行命名,就是認知神秘的第一步。即便無法理解,但達成認知,已經足以讓人針對“神秘”做一些事情。也因此,對於大多數持有神秘的人來說,掩飾其神秘力量的真正現象和效果,誤導他人的認知,隱藏神秘的名字,是必須要做的事情。反過來,試圖挖掘這些秘密的行為,便成為了禁忌。正如古代的巫師,總是將自己的“真名”深藏,因為,傳說中,巫師有著神秘而偉大的力量,然而,一旦被獲取了其“真名”,即便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也能輕易將一個強大的巫師至於死地,甚至,可以奴役他,竊取他的力量。當然,到了現代,巫師成為傳說,隻有末日真理教試圖重現這個名號的威能,但對於神秘的持有者來說,相似的禁忌仍舊存在。儘管,並非每個持有神秘的人都如古代巫師那般,對禁忌事項那麼慎重,而某些神秘力量,因為特征明顯,更是難以掩飾那些被視為禁忌的事項,然而,“認知”一種神秘,仍舊是在神秘力量交鋒時,十分關鍵重要的步驟。如果,某個神秘力量的持有者,將自己的“神秘”正體掩飾得極好,沒有人可以認知其神秘到底是什麼類型,會產生怎樣的效果,那麼,這個人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強大”的存在。正如眼前這名釋放眼睛圖案,操縱嘴巴怪物,還有不死之身的男人。僅僅用眼睛圖案本身,以及看似以眼睛圖案為核心延伸出來的現象,是不足以對其“神秘”產生足夠認知的。更何況,眼睛圖案本身,或許也僅僅是一個表像而已,與其真正的本質天差地遠。不僅僅是女軍官和站在一旁觀戰的最後一名男性,我也無法推斷眼前這個男人的“神秘”到底是什麼,要戰勝他,也無從談起。因為,連鎖判定也好,偽速掠也好,強壯的義體和超高速運轉的腦硬體,都不足以在沒有對“神秘”產生認知的情況下,破解或避開這種“神秘”。打爆他的腦袋,擊穿他的心臟,將他撕得粉碎,這便是我能做到的事情,但是,這種結果對這個男人而言,也許都並非是致命的。更何況,他也不會每一次都會被我得逞。強壯的肉體,精密的監測,高速的移動和精密的判斷,所產生的力量在物質層麵上有極大破壞性力量,但是,也同樣十分單調。我十分清楚,腦硬體和義體的結合,讓自己一下子就擁有了他人努力鍛煉都無法得到的神秘力量,但是,這種神秘力量同時又具備了機械、極端、單調而沒有太大擴展性的特性。於是,腦硬體和義體的局限,便成為了我的極限。腦硬體和義體不會成長,不會再變得更強,因此,我也不會在本質上變得更強。現在的我,因為無法認知麵前這個男人的“神秘”,所以無法戰勝他。那麼,以後若是仍舊處於相同條件下,也同樣不會有戰勝他的可能。當然,以目前的情況來判斷,對方想要戰勝我,也同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儘管我的“神秘”特征十分明顯,但是,他所擁有的“神秘”無法壓製我的“神秘”。簡單來說,就是,他拿義體和腦硬體的組合沒轍。我和男人對視著,沒有理會咬住我的嘴巴怪物,它能夠對我造成的傷害實在太有限了,隻要我願意,隨時可以掙脫出來。不過,這場戰鬥再拖延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因此,我僅僅是對男人說:“還要繼續嗎?”男人舒展了一下身體,正準備搭話,近側一直保持沉默的灰色泉流陡然如同高漲的海浪,朝他拍打而去。他雖然一眼都沒望過那邊,但突然暴起的攻擊並沒有讓他臉上出現驚愕和慌亂,咬住我身體的嘴巴怪物眨眼間就地沉入地下,下一刻就在他身旁高聳起來,如同礁石一樣擋住了奔湧的灰色泉流。灰色泉流整體是由冗長的灰絲構成的,但如今卻展現出流質一樣的特性,仿佛是一根根獨立的灰絲,被流水帶動著席卷過去,撞上礁石便濺射起來,又分成兩股從礁石兩側淌過。在被彙合的支流吞沒前,眼睛圖案再一次遍布男人的身體,將他扯入地麵之下。連鎖判定再一次失去他的蹤跡,直到下一刻,他從我身旁的地麵浮起。“真是暴躁的小丫頭。”男人平靜的神情,完全看不出他攻擊時那瘋狂的姿態,“好吧好吧,再打下去可沒完沒了,就算我輸了如何?”灰色泉流的兩股支流交彙後,終於平靜下來,就像是一堆積成盤狀的發絲,從中心部位緩緩升起一個人形,最初隻能依稀從輪廓上看出是女性,更詳細的個性特征完全沒有,三秒之後,屬於灰燼使者咲夜的特征被勾勒出來,細節越來越詳細,最終恢複成她在正常灰燼使者狀態下的模樣——頭戴羅夏墨跡的麵具,全身一體式的灰色緊身服。多餘的灰絲迅速倒流進她的體內,將之前吞沒的使用情緒類神秘的男子暴露出來。那個男人靜靜躺在地上,已經昏厥過去,看起來短時間內無法蘇醒,但仍舊可以明顯感知到他的呼吸平穩,並不像是大受折磨。此時此刻,隻有我和咲夜才知道,他的“毫無變化”僅僅是一個連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偽裝而已。我的脖子後端插口一鬆,直連的灰絲被咲夜收回,即便在和嘴巴怪物戰鬥的時候,直連也在持續,保持我和咲夜的同步信息交流。她已經知道了在自己變身灰絲的狀態下,我所遭遇的事情,最後的攻擊,僅僅是在故作姿態而已。“沒關係嗎?阿川。”咲夜的聲音從麵具後傳來,沉悶中帶著關切,她很少在這種狀態下流露出情感,以至於讓我有一種特殊的感覺。雖然她沒有言明,但我想,自己知道她問的是什麼。在腦硬體進入身體運作第一序列之時,因為太過突然,我的思維信息沒有及時進行單方麵屏蔽。雖然,我不知道咲夜從我泄露的思緒中知道了多少事情,但是,她應該得知了腦硬體和原生大腦的交替,並由此可以聯想出更多的東西。“沒事。”我快速地回答道,頓了頓,用一種缺乏情緒欺負的平靜語氣說:“情感並非消失,也不會凋零,我的靈魂仍舊灼熱如火,變得冰冷的,隻是我的身體。但是,這是必要的,因為,我是如此愛著你們。相信我,咲夜,至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覺得,最後那句話,雖然沒有情緒,但如果沒有腦硬體的話,一定是懇求吧。雖然取消了直連,雖然不知道,她到底在那一瞬間,洞悉了多少秘密,但是,即便完全不理解,咲夜也一定會繼續相信我的吧,一定會體諒我的吧。我這樣的想法,有多少是源於期盼呢?然後,我聽到咲夜說了:“嗯,我相信阿川。而且,我也說過了,無論何時何地,無論阿川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在你的身邊。所以,阿川,不要在說什麼相信我了,因為,那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她的語氣再次變得低沉平靜,就像是在說著直到天荒地老也理所當然的事情。我無法體會到感性的觸動,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思念沒有腦硬體的日子,因為,連思念在此時,也是不存在的。不過,我平靜地想著,如果在境界線中,會想起這一幕,自己一定會感到高興吧。“真是肉麻死了。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但是,你們確定自己不是在演言情劇?而且還是三流的那種?”操縱眼睛圖案的男人搓了搓雙臂,插口說道,此時,地麵和天花板上的眼睛圖案已經徹底消失了。整個通道又恢複了平靜,隻剩下那些仿佛永不熄滅的點點篝火,在牆壁、地麵和天花板上燃燒。並且,在我們的戰鬥停息下來的一刻,變得更加顯眼。“哦,這些火焰嗎?”男人注意到我的目光,為我解釋道:“精英巫師的傑作,那個家夥很強喲,我可打不過她。”平靜下來的他,那種語氣中潛伏的惡意消失殆儘,就像是變成了另一個平穩和善的人。“是個女人?”我注意到他使用的代詞是“她”。“女人。”男人點點頭,露出一絲苦笑,“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精英巫師裡有這麼強的家夥,和我之前遇到過的精英巫師在實力上有本質的區彆。我總覺得,她根本就不應該在精英巫師這個序列裡,誰知道末日真理教的那些家夥到底是怎麼想的。精英巫師之間的差距竟然會這麼大。對了,你們也遇到過吧?自稱精英巫師的那些家夥。”“是的,乾掉了一個。”我點點頭。“千萬不要用被你乾掉的家夥去評估那個女人的實力,否則,你會做噩夢的。”男人聳聳肩膀。“席森神父和她交過手?”我問。“就是席森神父才能趕跑她,但是,我不覺得席森神父能夠戰勝她。”男人撓了撓頭發,說:“和一個三級半魔紋使者鬥得旗鼓相當,你可以想象一下。”“然後呢?”我說。“具體情況,要說清楚挺麻煩的,有點複雜。”男人仿佛不太想為我解說下去了,於是含糊蓋過,對最後一名還沒動手的來自某個神秘組織的男人說:“換你了。不過,其實我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再戰鬥了,他們很強,不是嗎?”我看向最後的這個男人,他的體格強壯,卻也十分勻稱,麵容有些老態,遍布風霜,臉頰上還有一道刀疤,敞開襯衫的胸襟,露出的胸口肌膚上,也有不少傷痕,顯得十分精悍。他的氣質很奇怪,並不是士兵,但也不像是惡棍。仿佛他所受到的傷害,從一開始就不在正常的戰場上。他沒有接受過士兵那日以繼夜的體係化訓練,所以沒有軍人的嚴密和規矩,但也不像是街頭惡棍那樣隻憑借凶狠去使用自己的身體能力。他給我的印象十分模糊,腦硬體從初步觀測所得到的線索中分析出的結果,也因為太多而無法有一個比較顯眼的答案。“那麼,最後就是你了,也要來體會一下嗎?和我們戰鬥的感覺。”我說道。他沒有回答,原生大腦中對他的感覺漸漸模糊,這是一種不經意的感覺,仿佛他還站在原地,不發一言,甚至無法確定,是否將視線停留在我和咲夜身上。視網膜屏幕卻立刻彈出極為醒目的紅色警告窗口,因為,連鎖判定結合腦硬體所得到的資訊,和腦海中的感覺是截然相反的。這個男人根本就沒有停留在我的眼前,而是已經越過我們,走向被咲夜解放的使用情緒類型神秘的男子。如果沒有連鎖判定和腦硬體,一定會被欺騙過去,產生“他什麼時候到了那邊”的訝異吧。因為,旁觀的女軍官和操作眼睛圖案的男人,都露出了這樣的神色。這些人明顯是臨時聚在一起,彼此之間,並不了解對方到底有怎樣的能力,也許,在之前和末日真理教的戰鬥中,這些人也沒有完全發揮自己那獨特的神秘吧。“不需要。”他站在使用情緒類型神秘的男人身邊,開口提醒其他人,他已經在這個地方了。在我們將目光投去之後,他將昏厥的男人扛在肩膀上,聲音充滿了一種蒼白的,仿佛已經失去了人生激|情的枯乏,“我是為他而來,現在,我的任務完成了。”操作眼睛圖案的男人不由得咂了咂嘴巴,作出一臉怪異的表情,說:“你們是基友?”“是的。我很愛他,他本該也會愛我的,但是,期間有些事情被搞砸了。”聲音充滿了枯乏感的男人直言不諱,但是,反而覺得不太像是認真的,隻是順著提問的人開了個玩笑。“你們做過了?愛人的三部曲。”操作眼睛圖案的男人進一步問道。“是的,我的愛已經滿滿地灌入了他的身體。”聲音充滿枯乏感的男人仍舊平白直敘地回答,“但是,他覺得自己承受不了,所以逃開了,遠遠地流浪。但是——”他頓了頓,那枯乏的聲音,終於有了點色彩:“但是,他離開我的日子,讓我明白了這份愛的沉重。我不會再放他離開了,他就是我的小金絲雀兒,應該被我牢牢鎖在籠子裡。雖然他一開始也許會絕食,但我想,他一定會習慣的。”“嘔,雪特,給我閉嘴。”提問的人,終於在這種聽不出是認真還是惡意的回答中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