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最終沒能試探出我和咲夜的實力底線。也許他們覺得這幾場戰鬥足以讓他們對我們進行評估,所以才放棄了繼續試探,但是,我不覺得他們真的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儘管咲夜一度化作灰絲,但是,這些灰絲到底能夠做到什麼地步,就連我也無法猜度,因為,那是由超級桃樂絲製造的力量。而我自己,即便受限於腦硬體和義體的強度,然而,就算排除藏在我體內深處的“江”,至今為止又有多少神秘可以擊破腦硬體和義體呢?就如同在沒有臨界兵器的情況下,又有多少人可以抵禦統治局的素體生命?也許,三級半魔紋使者的席森神父可以做到,但是,在席森神父晉升之前,集合了眾多神秘持有者,其中不乏席森神父、走火、銼刀、榮格等強者的隊伍,在統治局中麵對素體生命時仍舊隻能節節敗退。最終活下來的少數幾人,也狼狽不堪,如果不是走了好運,全都死在那場以整個三十三區作為祭品的人格統合裝置實驗中。如果沒有近江,不,應該說,如果沒有“江”的話,即便手持臨界兵器的我也無法在那場慘烈的戰鬥中活下來。我的戰鬥力至少相當於一個素體生命,但是,女軍官和三名來自不同神秘組織的男性,加上已經退卻的女忍者,以及那正體不明的非人形,充其量也不會比當時以席森神父、走火、銼刀、榮格四人為核心,不得不凝聚在一起的冒險者團體更加強大。直白一點,儘管操作眼睛圖案的男人,充滿了模糊感的男人,不知其神秘究竟如何的女軍官,都沒有暴露出其弱點,一對一的情況下也不顯得落於下風,也可以認為,他們尚未施展出自己全部的能力,即便有如此多可以證明他們實際更強的因素,但是,我認為這些因素都沒有抵達一個讓他們的實力產生質變的臨界點,因此,就算是我的神秘單純依靠腦硬體和義體的強度堆積,也遠在他們的神秘之上。更高等級的神秘,會壓倒低等級的神秘。自認比他們的神秘更強的我,一點都不覺得在絕體絕命的死戰中,他們還能夠如這幾場試探性的交鋒般輕鬆應對。假設拚上全力去廝殺,他們如今或許會得出,自己可以稍勝一籌,或實力伯仲之間,即便勝利也十分驚險,又或是至少不落下風這類的結論,但是,對我來說,自己會是最終的勝利者,這一點毫無疑問。何況,我並不隻有自己一個人,在統治局的時候,近江在我的身邊,如今,灰燼使者狀態的咲夜在我的身邊。近江的戰鬥力究竟能夠達到何種地步,這個問題的答案至今仍舊有些曖昧,似乎貿然下定結論,一定會被事實扇上一個耳光。而灰燼使者狀態下的咲夜,至少可以得出,雖然同樣沒有弄清楚其力量上限,但是,這個上限並不像近江那麼曖昧,因為,咲夜所獲得的力量,僅僅來自於超級桃樂絲製造的道具。近江的背景,涉及“江”,咲夜的背景,涉及“超級桃樂絲”,兩者之間的差距,讓咲夜最終能夠達到程度,即便不是一目了然,也可以憑借感覺去判斷。但是,就是這樣的咲夜,其力量上限,也不是這些神秘持有者憑借當前的戰鬥能夠看清楚的,因為,他們不知道什麼是“江”,什麼是“超級桃樂絲”。他們的自我認知距離“現實”太遠了,以至於判斷的基準失真。在紙並強凶狂神論外七個等階的實力劃分中,“神”和“論外”的世界,沒有“現實”的體驗,是無法清晰作出判斷的。就連最靠近他們的“神”等階——瓦爾普吉斯之夜——他們也無法對其產生清晰的認知,僅僅是按照“神秘”的常規使用方法,不去理解,甚至不去認知,僅僅知道有這樣的存在,然後摸索著利用罷了。因此,他們自認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並以這樣的認知去評估我和咲夜,完全就是走在錯誤的道路上,在接下來的事件發展中,一旦他們與我們為敵,這種錯誤一定會讓他們失去主動權。對我和咲夜來說,這無疑是利好的消息,我們當然不會主動去澄清,去告訴他們,我們到底有多麼強大。也許是偶然,也許是必然,但是,在無意中,情況正在逐漸變得對我們有利,之前那種複雜、混亂、無處下手的狀態,漸漸被梳理得清晰起來。我幾乎產生一種感覺——這就是命運的體現。不僅僅是“劇本”的緣故,也不僅僅是“江”、“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這些“神”的博弈,而是所有人都摻雜其中,用各自的力量攪拌者這潭渾水,但是在水中飄浮的濁物,卻意外地有其規律地運轉著。而無論缺少了哪一方,規律都不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但是,這種規律本質卻不會消失,隻是轉變為其他模樣而已。“現實”相對末日幻境而高高在上,病院劇本主導著末日幻境的興衰,“江”是一切的根源,“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維持、管理和滲透著末日末日幻境,末日症候群患者,成為末日幻境的基石。但是,當這些東西混在一起,成為一種充滿互動性,彼此影響著的因素時,我卻感覺到,這種冥冥中的規律,貫穿了一切的始終。這個規律或許會變化,但規律本身卻不會消失,它似乎有一種永恒性,隻要有“運動”存在,它便存在,無論是物質的運動,還是非物質的運動,亦或是超過二維、三維乃至於千萬維的運動,都不足以動搖這種規律的本質存在性。我忽然覺得,它就是命運,一種在運動中才嶄露一角的永恒和真實,與其比較起來,所謂的“現實”和“幻覺”,都是極為狹隘的,浮於表麵的。就算是可能存在的大一統理論,也無法完全描述它的存在。就算是無法理解的“江”病毒,也無法主導和改變它的存在本質。因為,“描述”和“改變”本身就是一種廣義的“運動”,而“運動”正是它之所以存在的理由。它應該是無限複雜,因而充滿了無限可能,但卻極為精密敏銳,最終隻會有一個結果。在它之下,一切都僅僅是表象而已。我甩甩頭,將這個狂妄的思考拋出腦外,儘管,它僅僅是在第二序列的原生大腦中存在,並不影響第一序列的腦硬體的運轉,也不會讓義體失去控製,產生失神狀態。但是,我突然覺得,試圖弄清楚“它”的本質——或者說,弄清楚命運規律的本質——是一種狂妄可笑的行為,因為,自己絕對不可能得到答案。要觀測在廣義運動中體現出來的規律本質,那麼,自己便必須排除在廣義運動之外,以一個絕對靜止的角度來觀測。但是,連從微觀到宏觀,直到廣義相對的運動都不存在的絕對靜止狀態,放在超弦理論中,就是沒有“弦”振動,這種存在狀態,已經違背了我們和萬事萬物存在的基理,不可能達成。不可能達成的條件,意味著無法解決問題,連觀測都無法做到,思考一個永遠都不可能有結果的問題,將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變化。而沒有變化,便沒有意義。是的,沒有變化,便沒有意義。變化,是運動的體現。沒有運動,命運本身就沒有意義。而我自身,環繞我的萬事萬物,“現實”也好,“非現實”也好,都是運動著的,因此,命運必然是存在的。在這種認知之下,“現實”和“末日幻境”,其實並不具備分明的界限,它們僅僅是“運動”,而且,還是從構成本質上產生的深度交互性運動。這個結論再次證明了,和以超限理論為基礎而進行的計劃,是有其成功可能性的。超弦理論,不一定是正確的,但是,將“弦振動”這種固定而狹義的“運動”,替換為廣義“運動”,於是“振動的能量弦構成了萬事萬物之基礎”這樣的認知,被替換為“運動構成了萬事萬物之基礎”,對我來說,似乎更容易理解。在運動的世界中,“現實”和“末日幻境”的界限,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清晰,個體的人格和肉體的界限,也不是大多數人感覺的那麼分明。我能夠產生這樣的感覺,正是因為,連鎖判定,正是對“運動”的應用。運動的交互性,實現了連鎖判定的效果。如果,運動是萬事萬物之基礎,“現實”和“末日幻境”是一種深度交互性運動,那麼,理論上,“末日幻境”中的運動,的確可以用更確切的形態進入“現實”之中,反過來也是如此。既然我就是“萬事萬物”中的一員,那麼,對於運動著的我來說,無論是非物質的人格,還是物質的身體,無論是“現實”還是“末日幻境”,其界限應該是模糊的,應該可以自由進入那一邊,或者回到這一邊才對——因為,這僅僅是一種交互性的運動。這麼想著,我下意識伸出手,但是,義體的手臂並沒有移動,因為,我的思考在原生大腦中進行,而主導義體的是腦硬體。然而,我卻覺得,自己真的伸出了那隻手,就像是拘束在這個義體軀殼中的靈魂,按照原生大腦的想法,伸出了自己的手。義體的前方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在另一種“前方”,一種似乎是以“靈魂”的角度來說的“前方”,那個被靈魂般伸出的手觸碰的地方,產生了“漣漪”。所謂的“漣漪”,也僅僅是一種意識性的感覺而已。這隻手不斷向前伸,不一會便傳來一種被阻攔的感覺,弧形的,但是感覺不到溫度。有什麼聲音在靈魂中響起,這麼形容是因為那不像是用義體聽到的聲音,而是從十分遙遠的地方傳來,直達我的腦海中。我很想聽清楚那聲音到底在說什麼,它有些急促,不過,一種劇烈的痛苦也在這個時候遍布我的意識。和聲音一樣,痛苦不是從義體處傳來的,直接在我的腦海中攪拌。我覺得自己的身體——不是義體,而是“靈魂的身體”這樣的形容——正在瓦解,破碎,好似每一個細胞都在抽搐,血管裡流淌的也不是血液,而是蒸發水分的岩漿。——……生……實驗……崩潰……越是痛苦,那聲音似乎越是清晰,我實在太想知道這些聲音到底在說些什麼,而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拚儘全力去忍受這樣的痛苦,隻想在昏厥之前獲得更多的信息。就像是靈魂和義體的接駁正在斷裂,視網膜屏幕熄滅,緊接著,腦硬體的存在感也迅速變得模糊,一種強烈的衝動霎時間從我的意識深處爆發出來,那種衝動,就像是無數的“高川”在呐喊。我的“手”所觸碰的地方是——現實?“阿川。”聲音突然鑽入我的耳中,將我的意識一瞬間撤回義體之中。我猛然驚醒,那種觸感,那些痛苦和聲音,以及衝天的咆哮聲,一下子就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僅僅是我的錯覺而已。視網膜屏幕中不斷彈出醒目的紅色警告框,但詳細的信息卻全部都是亂碼。視野的右下角,不常被注意的地方,那個“高川深層資訊覆寫率”赫然超越了百分之六十的臨界點,達到百分之六十八的境界。這個數值停留在百分之六十已經很長時間了,這是腦硬體的程式限製,要突破最後的百分之四十,需要按下確認鍵,並且,在說明之中,這是一旦確認就會一次性完成的事情。因為種種原因,我一直都沒有按下確認鍵,現在這種強製突破臨界值,停留在百分之六十八的狀況,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的。腦硬體是“超級桃樂絲”和“超級係色”為了“超級高川計劃”而製造的道具,我從來都不懷疑,她們設下的限製是非常必要,而且,非常有效的,其中有針對“江”的對策性防火牆,在一定時效內,應該是不會被侵蝕的。而這個“時效性”無論可以堅持到何時,在我的考慮中,應該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就被破除。因為,“江”在這個時候還無法將正體投射到這個末日幻境中,這意味著,“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對她的封鎖還在持續。然而,事實證明,我也許高估了“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的能力,或者,有什麼在她們預計之外的狀況發生了。我不知道現在的變化是好是壞,沒有人為我解說,我也察覺不到和過去太多的不同。我不覺得自己因為突破這個臨界點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也沒有感覺到“江”的侵蝕在這一刻壯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有太多的猜測盤旋在我的腦海,但是,沒有一個猜測讓我覺得更加接近真實。我的原生大腦因為突如其來的狀況變得格外疲憊,不過,腦硬體和義體仍舊完好,仿佛完全沒有受到影響。我和咲夜正跟在女軍官、以及兩名來自其他神秘組織的男性身後,朝著臨時聚集地的地方移動。咲夜跟在我身旁,她似乎察覺到我的不妥,用聲音喚回我的意識,將我從繁雜思緒的最終導向中扯了回來。原生大腦的運轉,已經不再主導義體,這也意味著,我可以同時用這個大腦和腦硬體思考不同的事情,但義體的行動和感知卻不會因此產生乾擾,也不會因為原生大腦的魂不守舍而錯失義體收集到的資訊。咲夜說的話,女軍官和兩名男性說的話,以及他們的行為,都完整地收集並保存在腦硬體中,而義體也作出了合適的應對——就像是機械地完成一個個反饋。女軍官自稱“訓導者”,操縱眼睛圖案的男性叫做“複眼”,充滿了模糊感的男人是“迷”,三個稱謂一聽就知道不是真名實姓,隻是代號而已。而被“迷”扛在肩膀上,此時還在昏厥中的情緒類神秘使用者被“迷”稱呼為“金絲雀”,讓人覺得根本就不是他真正的代號。不過,這些人似乎過去都從來沒有過交際,也不像席森神父、走火、銼刀和榮格他們那樣擁有相對更加自由和廣闊的活動範圍,所以對彼此並不了解。而在前往聚集地的途中,我和咲夜也介紹了彼此,並且為他們講解了一些耳語者的情況。雖然之前有過戰鬥,但戰鬥結束後,對方的態度就不再如之前那般針鋒相對,反而表現出對“耳語者”的極大興趣,完全一副不打不相識的態度。我和咲夜也終於從他們口中初步得到了關於聚集地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