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我在境界線中獲得了坐標,但是,在度過了最初的混亂和來自末日真理教的伏擊後,更多的神秘組織通過內部關係直接獲得了前往聚集地的路線。路線並不全部都是五十一區提供的,放出消息的神秘組織中不乏通過意識獲取情報的手段,在通過一些門路鎖定了五十一區的內部人員後,針對個體的意識入侵,比境界線這種廣泛的潛意識統合更容易確定目標,雖然這個位置十分隱秘,但是,在事變的當天,多種因素造成了泄密,內情十分複雜,女軍官也許知道其來龍去脈,但是並不願意談及,而其他神秘組織成員也僅能管中窺豹,具體的情況不甚了了。談及銼刀小隊的時候,女軍官和這些神秘組織的成員也提起了他們進入聚集地的時間,算起來正好是我和咲夜與他們分開行動後不久,大概是他們和榮格彙合之後,便從榮格處直接得到了情報。他們也許在當時試圖和我進一步聯係,然而那時我和咲夜已經跟隨漢克小隊進入了通訊被遮蔽的位置。當然,也有可能存在其他一些心思,榮格那邊並沒有全力和我們達成聯絡。不管真相如何,如今也不是追究的時候。我和咲夜所代表的耳語者的立場一開始就有些曖昧,這一點無論我們還是對方都心知肚明,重要的情況並沒有第一時間得到知會也是在所難免。此時,即便沒有對方提供的信息,我和咲夜仍舊抵達了這個地方,不免讓那些人提高警惕,但是,相對而言,在現在的情況下,他們也需要我們的力量,在我們沒有明確表露出對立的態度之前。女軍官和幾個來自不同神秘組織的成員在這條通道上攔截我們並進行試探,這樣的舉動本身就能證明聚集地的主導者們複雜的心態。善者不來,這句話不僅對末日真理教有效,對我和咲夜亦是如此。儘管,我們的目的暫時隻明確告訴過銼刀小隊,並且,我也相信,銼刀小隊不會貿然將這些情報泄露出去,不過,就算沒有明說,五十一區和其他神秘組織也不可能完全猜測不到這種可能性,因為,他們之間同樣彼此為了類似的問題而暗中針鋒相對,即便麵對末日真理教,也無法將所有的力量擰成一條繩。否則,就算末日真理教的來襲者再強大,以聚集地此時聚集起來的戰鬥力,也不可能呈現被動防禦的膠著狀態。“末日真理教的人已經退走,為什麼還停在這裡?”我對女軍官問道。“還不是五十一區自己搞的破事。”搶著回答的是操縱眼睛圖案的代號為“複眼”的男人,他掃了一眼女軍官,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在編排的是她隸屬的組織,而女軍官“訓導者”也沒有因此露出任何表情,宛如充耳不聞般在一旁伴隨,“他們的最終兵器失控了,產生一種直接針對意識進行無差彆打擊,雖然末日真理教也因此遭到重創,但是,按比例來說,我們這一邊才是大敗虧輸。本來可以依靠人數上的壓倒性占據優勢,結果現在……”他聳聳肩,給我一個“你知道的”的眼神。他說的情況,自然讓我聯想到在境界線崩壞的那一幕,如今證明,當時的猜想的確是十分接近真相的。精神統合裝置的暴走,直接讓境界線崩潰,從而導致構成境界線的意識遭受不同程度的創傷。不過,也並非是所有人都失去戰鬥力,受創者中有普通人,神秘持有者,其中不乏意識行走者,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規律。但是,從逃過一劫的人卻可以找到他們身上的一些共同點,全都是意誌十分堅定,曾經經受過精神心理創傷,但最終能夠回歸正常生活的人。除此之外,強大的意識行走者,獨特的神秘持有者,以及幾乎不會做夢的人,受創程度相對輕微,甚至沒有受到影響。儘管,在明麵上,大家都由此確定,精神統合裝置暴走時釋放的力量是無差彆攻擊,是否可以撐過去,隻在於個人的意誌力和意識控製能力,此時為我們帶路的這幾人也是使用這樣的理由。但是,知曉境界線存在的意識行走者,應該都會認為,精神統合裝置爆發的力量之所以在波及範圍內造成如此嚴重的損傷,並不是因為它的力量達到了這樣的地步,而是機緣巧合碰上了境界線的存在而已。境界線的存在,讓這股力量有了一致性的衝擊目標。而且,所謂的“機緣巧合”與“裝置失控”的說法,本身也同樣有商榷的餘地,儘管五十一區堅持這樣的官方說法,但是,沒有誰能肯定,五十一區沒有察覺境界線的存在,不是在多層麵的考慮下,主動選擇了引爆精神統合裝置的力量。儘管目前五十一區在精神統合裝置的暴走中,表麵上看起來是損失最為嚴重的一方,因為其戰鬥力多是普通人士兵配合實驗性兵器所組成的精英部隊,這些士兵有三分之二沒有通過精神統合裝置力量爆發的精神意誌鑒定。也由此可以看出,要抵抗精神統合裝置的暴走力量,需要在精神意誌上達到何種程度。就算是神秘持有者,雖然在戰鬥力上遠超這些普通人士兵,但是要說在精神意誌上也超過這些普通人士兵的並沒有多少。聚集地中的神秘組織成員也同樣遭到重創,隻是在最終堅持下來的,可謂是高端戰鬥力的人數,總量要比五十一區多上一倍。然而,在這些神秘組織的高端戰鬥力中,以席森神父和走火等人為首的高端戰鬥力擺明了旗幟支持五十一區,所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五十一區因為戰鬥力不足而被其他神秘組織聯合脅迫的尷尬境地。此時,五十一區比預想中的更有號召力。儘管五十一區此時的領導地位,愈加讓人覺得有些狐假虎威,不過,我不覺得其他神秘組織會因此對其放鬆警惕。我不覺得自己是最精明的人,其他人也一定會顧慮,五十一區直到這個時候,仍舊沒有把自己的全部實力放在台麵上。首先,這個基地是他們的巢穴,但一直都沒有出現太過驚人防禦反擊體係,其次,五十一區方麵看似頗為弱小,以至於隻能通過政治方式妥協退讓,但反過來說,他們隻是展現了弱小的力量,被不斷窺視和打擊,卻通過政治博弈的方式,始終占據著話語權和領導權,他們的地位和處境比起遭到襲擊前並沒有實際上的質變。這些情況,一部分是聽由帶路的神秘組織成員講述而得知,一部分是通過他們語焉不詳的說明進行推斷。不過,我覺得就算和實際情況有所出入,但不會相差太遠,隻是細節上,有許多我所不了解的複雜形式。不過,這些細節,隻要和榮格、銼刀小隊彙合後,自然可以從他們口中得知。更何況,這些細節對於注重於爭奪話語權和主導地位的人十分重要,但是,對於行動更加直接粗暴的人,是從來不會介意的。歐美區的神秘組織還要繼續和本地的其他組織與國家打交道,當然不能成為眾矢之的,如果能用不會留給他人太多口舌的方法,自然不會選擇粗暴地打破一直以來彼此默契的爭鬥潛規則。然而,對於耳語者來說,完全不需要在意這些。不管如何妥協周旋,爭奪話語權和主導權,都不可能獲得認可,即便光明正大地獲得行動機會,也一定會遭遇冷眼,成為眾矢之的。因為,耳語者不是歐美區的神秘組織。即便是神秘組織,即便在這個迫不得已要團結起來的境遇下,地域局限性仍舊在發揮作用。地域、國家、種族、人際關係……有太多的隔閡讓耳語者始終隻能站在“外來者”的位置上,即便展露善意,有過合作基礎,在外在大環境沒有發生質變的時候,仍舊不足以讓耳語者得到全麵的認可。我很清楚這一點,在前往拉斯維加斯尋找席森神父,在和銼刀小隊確立合作關係前,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所以,在被卷入這場在拉斯維加斯刮起的風暴後,我從來都不為那些明麵上暗地裡所體現出來的排斥而動搖。我明確地和大多數人站在貌合神離的立場上,若說有誰有所區彆,大概也隻有銼刀小隊吧,而這樣的態度,也一定無法逃脫這些精明人的目光。我並沒有在掩飾上下工夫,而且,我也認為,就算花費氣力去掩飾,也隻是無用功而已。“到了。”複眼提醒我道。他們帶路走過的路線,和我通過瑪麗亞的項鏈所得到的路線分毫不差。期間沒有再經過“門”這種直接躍遷位置的通路,僅僅是走過了數條岔道,而從已經事先獲得的地圖上,可以確認這些岔道是彼此相連的,就像是蜘蛛網一樣,並沒有一條真正意義上的死路。而聚集地就在這張通道蜘蛛網的核心處,與其直接相連的通道隻有四條。之前和末日真理教的戰鬥並沒有波及這四條和聚集地直接關聯的通道,僅僅是在更外圍的通道中僵持,從複眼等人的口中得知,當時他們並沒有獲得進入核心聚集地的許可。但在精神統合裝置暴走之後,戰鬥力損失太多,缺乏足夠的人手,無法繼續把守外圍的廣大區域,才集體退入如今的聚集地核心區。即便如此,四條直連通道,仍舊是重兵陳列的一條防線,許多神秘組織的成員在此徘徊休息,其中不乏在精神統合裝置暴走中受傷,但仍舊保有部分戰鬥力的人。所有在意識衝擊中堅持下來的五十一區精英士兵被劃分成好幾個小隊,在這四條通道的最外圍設置哨崗。他們的臉色和動作都顯得十分疲倦,而且,在位置上也相對更加危險,是最先麵對敵人進攻的人。但他們的作用不是正麵抵抗,僅僅是發現敵人後發出信號,然後撤退。即便如此,他們在理論上仍要承受敵人第一波最猛烈的襲擊。這種不利的仿佛被當作棄子般的處境,並沒有讓這些士兵產生太大的反彈,但也不免士氣低落。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就此垂頭喪氣,大概是因為知道,消極的抗議沒有任何意義,隻有做足了準備,才會獲得一線生機吧。他們變得十分敏感,在我們進入的時候,反複進行審視,就連複眼等人也不免受到銳利視線的洗禮,隻有女軍官的處境稍微好上一些。複眼無奈地對我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隨後,他和其他的帶路人一起跟我們道彆。他們並不需要進入聚集地核心,每個神秘組織,都已經被分配好了防禦位置,現在,他們就是要前往那處。至於核心區的交涉,每個神秘組織都會排出足以代表組織意見的人,通常也隻有一個。而我和咲夜是以耳語者的身份,將要進入聚集地核心區,與榮格等人彙合,並和五十一區以及其他神秘組織進行一係列的磋商和博弈,最終確定自己的新位置,所能獲得的好處,以及必須承擔的責任。儘管目前,聚集地中的人心並不完全一致,但是,至少在明麵上,仍舊是聯合在一起,在沒有更好的機會前,我不打算真的扛著這樣的壓力去強奪精神統合裝置。接下來必然還有一番大戰,奪取精神統合裝置前後將要遭遇的阻力,也一定會在戰鬥中被進一步削弱。最好的情況,是眾多神秘組織最終按耐不住,同時向五十一區發難,讓我們耳語者得到混水摸魚的機會。當然,會不會真的出現這樣的情況,又是何時出現,都暫時不是可以推斷出來的。所以,以一個友善的態度,至少是表麵上的認可,遵從當前所有人都默認的規則進行遊戲,是十分必要的過程。一路在士兵和各個神秘組織成員的注視下,我和咲夜跟隨女軍官踏入了聚集地核心區。這是一個極為寬敞的區域,足有三個足球場那麼大,與之直連的四條通道,在這個麵積對比下顯得有些細小。地麵十分平整,幾乎沒有地勢起伏,而高聳於中部的巨大高塔狀神秘裝置便尤其奪目。第一眼看到它時,就能讓人生出“它是這個地方最重要最關鍵的物事”這樣的想法,並且足以讓人毫不懷疑。在它周邊的大量設備,都仿佛是為它而生,為了讓它更好的運作而提供服務。這些設備拱星戴月般散布在高塔四周,越接近區域邊緣就越稀少,設備之間,設備和高塔之間,有大量的管線,充滿高能感的光芒,不斷在設備上閃所,在管線中穿梭,速度和密集程度,讓人眼花繚亂。這些設備、管線和被層層規劃的地麵,給人一種“巨大的電路板”的印象。而這個“巨大電路板”上的元件,至少有三分之二是比人還高的。讓人幾疑自己是被縮小了,又或是來到了巨人的國度。目所能及之處,無法辨認出精神統合裝置暴走所留下的痕跡,所有的設備,似乎一直在正常負荷範圍內運轉,沒有絲毫過負荷的損傷。所有聚集在核心區的五十一區和各大神秘組織代表,隻是呆在這個區域的外圍而已。當我們被帶到他們所在的地方時,榮格和銼刀已經光明正大地朝我招手了。其他人不免也朝我們投來注目禮,他們應該已經得到了之前試探的結果,但仍舊對我和咲夜充滿審視的意味,其中並沒有太多友善的味道。女軍官並沒有為我們直接引見五十一區的代表,在榮格和銼刀迎上來後,便告辭回到自己的隊伍那邊了。我順著她離開的方向望去,席森神父、走火、龍傲天和一個拄著拐杖的傷殘軍官聚集在一塊正在談論什麼,那名傷殘軍官應該就是五十一區的代表,他的腿腳不靈便不像是偽裝,也不是新傷,不過,全身上下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嚴氣勢,讓人覺得他仿佛剛走下火線。他們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觀測,齊齊再次將目光轉移到我的身上。和之前注目時,似乎專注於正在進行的話題,隻是一瞥而過不一樣,這一次,他們紛紛對我頷首致意。不過,也僅此而已,我沒有過去的意思,他們也沒有過來交談的打算。“你還活著,真讓人高興。”銼刀在此時上來和我擁抱了一下,嘴裡卻沒吐出什麼好話。“你覺得我這麼容易就會死掉嗎?”我反問,也重重抱了她一下。“誰知道呢?雖然沒見過你吃過什麼大虧,但是,在神秘的世界裡,沒有什麼是真正無敵的。”銼刀眨眨眼睛,說:“如果你在這裡碰到了克星,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也許,但在你死掉前,是看不到了。”我一本正經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