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十一區基地原有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和新生的瓦爾普吉斯之夜合並之後,坐落在正常世界中的基地已經失去神秘的屏障,徹底成為了進入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入口和掩飾。沒有神秘性的屏蔽,暴露在正常世界中,就意味著通過正常的科技手段也有被發現的可能。儘管五十一區作為美利堅的國家級秘密基地,其安全保密措施十分嚴密,按照一般的情況而言,即便是敵對國家全力以赴,要用正常手段鎖定其位置也需要一定的時間,然而,這一次我們的對手不是普通人士,而是擁有超凡手段的龐大神秘組織。五十一區勢力聯盟以外的各個神秘組織成員,都對基地所在能夠隱藏到什麼時候抱以悲觀的看法,但是,就目前而言,尚沒有任何信息表示納粹們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五十一區基地坐落在拉斯維加斯城遠郊的山脈中,在拉斯維加斯城郊外的另一端,還有一個掩人耳目的軍事基地,那才是通過正常信息收集手段所能看到的,被世界各國人民所熟悉的“五十一區”。在拉斯維加斯城陷落之前,乃至於如今,這個軍事基地依舊持續針對拉斯維加斯的戰爭輸送武力。他們的拚命可以發揮多大成效不得而知,目前看來,僅僅是一種被動的維係。但是,正是因為他們的努力,所以,我們所在的真正的五十一區基地才得以暫時安寧,而且,拉斯維加斯城中的市民也才不至於徹底失去希望。在我們進入五十一區基地之前,納粹對拉斯維加斯城釋放了大殺傷性的能量攻擊,當時整個拉斯維加斯周邊地區都被由此引發的輻射所包圍,通訊一度被中斷。直到我們結束高塔核心區的戰鬥不久,這種大規模的輻射現象才消退到可以讓通訊信號進行傳輸的濃度。走火將我們帶到作戰指揮室,被分割成多個部分的巨大屏幕,正從各個角度播放著拉斯維加斯城以其周邊地區的影像,大量的數據、標記和指向箭頭不斷變化。許多工作人員正在繁忙地統計數據,並對數據進行分析後再錄入,以讓終端中的彙總資訊儘可能保持準確。當我們在待機區選好位置時,走火和訓導者已經從工作人員那裡取得了最新的情報。“這是最新的報告。”走火拿著一疊報告走上前台,訓導者將相同的資料一一發放到眾人的手中。走火大致翻閱了幾下,其他人也是一樣,大多數細節被有選擇地跳過,僅僅找到自己認為最重要的部分。而我則是在腦硬體的運作下,不僅將這份報告完全記錄下來,並同時與工作區大屏幕上即時顯示的大量數據進行比較,以自己的方式重新整理。“那些大頭兵乾得還真不錯。”銼刀在我身邊說道,“被安全接出來的拉斯維加斯幸存者竟然達到了十分之一,我當初還以為會更少。”在我們進入五十一區基地之後,和外界的情況完全隔離,因此並不十分清楚拉斯維加斯駐軍和納粹的生死競賽到底是怎樣的情況,這份報告當然不可能將當時的情景完全重現,不過就結果而言,托了拉斯維加斯城修建的各種戰爭防禦設施以及軍隊的竭力抵抗之福,已經確認的死亡和失蹤人口,並沒有超過大致總人數的十分之九,對於明白納粹到底是什麼來頭的我們來說,已經覺得是相當好的結果——儘管,在外界看來,一定是相當淒慘,讓人難以接受的結果。如果不是對納粹的歸來有所預防,恐怕此刻拉斯維加斯城中的幸存者連百分之一都不到。在我們離開拉斯維加斯城的途中,監聽過正規作戰指揮總部的通訊,拉斯維加斯城中的地下防禦設施擁有轉移渠道,這一點被再三提起,而如今幸存的這十分之一的人口,基本上都是通過這個轉移渠道離開拉斯維加斯城的。而不在這部分轉移人口中的那部分,已經被歸入“死亡確認”的行列,沒有多少人覺得,他們可以好好地隱藏在那座城市之中。大屏幕上從好幾個角度播放著拉斯維加斯城的現況,那裡已經不能再稱之為城市,失去了往日的喧囂,五分之一的區域呈現高熱結晶化,而其他城市部分也都坍塌成一片廢墟,根本找不到一棟好一點的房子和街道,到處都在冒著濃煙和火焰。衛星觀測到的地方,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影,無論是納粹還是市民或軍人,一個都沒有,廢墟徹底死寂下來。納粹的飛艇低空懸浮在城市上空,就像是一直在維持這樣的姿態,看不出其內部有什麼變化。唯一可以確認的是,他們並非要攻占城市,而是徹底摧毀城市,人口和已有的建築對他們而言仿佛沒有任何意義。問題是,既然將拉斯維加斯城摧毀得如此徹底,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未離開呢?我能夠想到的最大可能性,仍舊是他們手中的紡錘體裝置,異化右江,精神統合裝置碎片,以及可能還存在著的瓦爾普吉斯之夜,儘管,作為入口的那座酒店大廈此時也已經崩毀。瓦爾普吉斯之夜的所在和正常世界並不處於一個水平線上,正如此時的五十一區基地一樣,正常世界的基地無論被侵占還是被摧毀都不會為剛剛形成的瓦爾普吉斯之夜造成破壞,隻是如果有人守住入口,出去的話就得一番血戰。當然,作為準備拿來當作總部使用的五十一區瓦爾普吉斯之夜,不可能隻有我們進出的那個電梯入口,對於試圖霸占這個基地的人而言,沒有足夠的守備戰力濃度的話,留守此處隻會徒勞被分割消滅。五十一區自信已經擁有和納粹正麵對抗的底氣,隻是,要將一切都做到最好,還需要一點時間,五十一區基地中的設施人員正在轉移,如果能夠一直守住這個立足於正常世界的前線基地,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他們打算做什麼?”有人問道:“既然我們可以借助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力量躍遷到那些家夥的飛艇中,他們會不會也有反向躍遷的可能?”“可能性是存在的,如果,他們也同樣掌控了瓦爾普吉斯之夜的話,不過,從我得到的情報來分析,我們比他們要快上一步。”走火說:“他們雖然開展研究的時間在我們之前,但是受限於各種因素,在進度上被我們趕上了。”“得了吧,走火,誰會相信這種話,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兒嗎?”其他人哄然一笑,沒有人認為走火說的是實話。到了這個時候,末日真理教、納粹、天門計劃、精神統合裝置、瓦爾普吉斯之夜,以及隱藏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幕後的秘密等等關鍵,於在場的幸存者心中,已經不再是什麼秘密了。納粹是從拉斯維加斯城的瓦爾普吉斯之夜中回返的,這個情報在各種關係交錯的情況下,已經被泄露得一乾二淨。我相信,在當時那個瓦爾普吉斯之夜中所遭遇的各種情況,以及相關幸存者的情報,也都不可能再隱藏下去,隻是大家不約而同選擇了沉默,僅僅將之當作是行動參考而已。在這種情況下,異化右江的情況,這裡又有多少人可以準確估測呢?我一直覺得,接下來就是她再次登場的時間了,而且,當前這種遠距離對峙的情況,以及五十一區的反擊計劃將會因此產生一些負麵的變化。納粹的安靜並不是什麼好事情,眾人的臉色雖然已經放輕鬆,但是眼眸深處的凝重並不難察覺。如果這些納粹一直安靜下去,讓五十一區順利完成人事和設施的轉移工作,那也並不意味著就是一件好事。這個世界上最容易產生,也最為濃烈的情緒就是恐懼,而最為容易產生,也最濃烈的恐懼,就是對未知的恐懼——納粹明明擁有可以掃蕩周邊地區的能力和時間,卻沒有這麼做,自然會讓人聯想到,他們正在做更重要的事情。至於到底是怎樣的謀劃,正因為未知,而讓人心中惶惶。納粹的歸來,對拉斯維加斯的毀滅,以及分散的各個飛艇支隊的行動,不僅關係著美利堅這個國家的存亡,也關係到整個歐美區的事態轉變,乃至於整個世界的安危——這一點並不是什麼誇大其詞,麵對一個曾經悍然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存在,估測其將會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是極為正常的考量。而且,他們的確有這樣的能耐,即便他們的力量不足以對抗全世界,但隻要將各個強大的國家和組織拖入戰亂之中,第三次世界大戰就不可避免。納粹帶來的是混亂、死亡和毀滅,這一點在當前的拉斯維加斯城影像直播中已經畢現無疑。毫不猶豫地摧毀整個城市,試圖殺死所有的人,不為攻占領土,也不為奴役他人的行為,對於任何正常人來說,都是不可忍受的事情。這是一種對生命,對文明,最激烈徹底的暴行。“雖然總在說納粹不是人,是惡魔,但是,直到現在我才確認這一點。”有人盯著化作一片沉寂焦土的城市,喃喃說著:“他們這麼做,到底是想要什麼呢?隻是為了毀滅而存在,人類真的可以變成這樣的東西嗎?他們在上個世紀,也都還是人類吧。就算是吹噓末日才是真理的末日真理教,也沒有做得那麼過份。”“不要忘記了,納粹可是舊時代末日真理教的一部分。現在的末日真理教,僅僅是當初的三分之一而已,在理念上的差彆,很可能就是促使當初的三巨頭分裂的重要原因。”榮格淡淡地說著,轉而對席森神父問道:“神父,你覺得呢?”“我?”席森神父看到許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隻是聳聳肩膀,說:“我沒什麼意見。”“這可不行,神父,你是從末日真理教出來的,直到現在還自稱末日真理教的忠誠而原始的教徒。我很有興趣聽聽,你眼中的末日真理教,和瑪爾瓊斯家領導的末日真理教,和這些納粹到底有什麼區彆。”一人沉聲說道,話下之意咄咄逼人,並且還有其他人在幫腔:“沒錯,說說看,神父,我們的交情那麼好,如果你們也是納粹這樣的家夥,可真是瞎了我的鈦合金狗眼!”這裡的每個人都一定看得出來,這些氣勢洶洶的質問,以及一旁看好戲的眼神,不免有目睹到納粹的行為後,意圖遷怒,挑起敵意的目的,但是席森神的應對仍舊自然灑脫,不緊不慢地做了一個祈禱的手勢,仿佛告解般說著:“一切將自然而然走向終結,我將代替神的眼睛確認這樣的結果。”“真的是這樣嗎?隻是看著,不做任何改變,也不進行任何催化?那你這些年的行為,又有什麼意義呢?”旁人冷言相嘲。“我的行為,也在命運之中,無論我做或不做,都是命運的注定。而這個命運,將走向世界的末日,我行動著,觀測著,其本身便是在應征這個真理。所以,不需要刻意去毀滅或不毀滅,也不需要刻意去行動或不行動,刻意本身就不存在,是一種偽飾,是虛妄而不存在之物。一切都在真理的循環之中。”席森神父微笑著,對那人說:“正如你現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真理的規律,命運的指引,讓世界走向終結的一個細小環節。”“如果我在這裡乾掉你呢?你會承認自己的死亡也是命中注定?認為是末日真理的一個環節?”那人眼中凶光四射,充滿了殺意地問道。“我不說未來,因為未來雖然已經注定,但在它真正發生之前,我卻無法觀測到,畢竟我隻是神父,不是先知。”席森神父說:“如果你要殺我,我會奮力抵抗,這並非刻意,隻是理所當然,如果你讓我失去這樣的意誌,讓我死去,當然也是命運之下的理所當然,末日真理的一環。”“我聽說,每一個細節的變化,都會造成命運的改變,正如我殺死你,和不殺死你的情況,將會分割成兩個不同的世界線。”那人仍舊強硬地說:“這個世界上的神秘,也許有可以讓人回到過去的類型吧,然後,在那個過去做出不同的行為,你的命運和末日真理,不就是像個笑話一樣嗎?”“世界線?我想,這個問題,高川先生會給你更明確的答案,他正在研究你所說的這種神秘。”席森神父微笑著,說:“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即便你能回到過去,也並不意味著你改變了命運,那隻是在命運的指引下,不得不走一次回頭路,去做出另一個選擇。另一方麵,如果回到過去的你,自身也同樣回返到那個過去的狀態,涉及你的選擇的一切因素,包括你自身,都沒有任何改變的話,你也終將會做同樣的選擇。末日是無可避免的,看似錯開的世界線,必然會彙聚到同一個終點,如果你真的了解世界線理論,對命運哲學有所研究,就一定不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席森神父,命運什麼的,我並不在意。世界末日對我來說,在其真正出現之前,任何預兆,哪怕多麼看似這樣的結果,都不會讓我去相信。”另一個人插口說道,眼神炯炯地盯著我,說:“倒是你剛才說的,高川先生正在研究關於時間回溯的話題,我十分感興趣,可以詳細說一下嗎?高川先生,你在意嗎?這個話題。”不僅僅是這個人,還有不少人同樣鎖定了席森神父的那一席話中,關於我的部分。我的經曆和身份在這裡的所有人之中也算是極為特殊的,身為一個亞洲神秘組織的領導層,卻經曆了拉斯維加斯城中的瓦爾普吉斯之夜,近距離參與了納粹們的歸來,掌握著臨界兵器,直接在不久前的最後一戰中,掠奪了末日真理教的秘密武器。在他們的眼中,我雖然一直站在邊緣的角落中,但卻經曆了最核心的事件,並獲得了豐厚的報酬。現在已經不是排斥和不排斥的問題了,他們的看待我的目光,再不是過去那樣不足輕重。當然,我的特殊性讓我原本就不是什麼邊緣人物,隻是他們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這一點。這樣的看重,讓原本類似於無稽之談的時間神秘研究,變得不再那麼像是一個笑話。更何況,這是席森神父提出來的,他們似乎已經習慣於從席森神父的隻言片語中鎖定一些看似不怎麼緊要的情報——我和這些人對視的時候,找不出他們有半點輕蔑嘲笑的意思,更多的是一種審視。“沒錯,我們耳語者正在研究時間機器,進展還算順利。”我平靜地說道。其實,這樣的話,不管他們是否相信,都沒有意義,因為,正如席森神父所說,在這個末日幻境中,末日就是真理。時間機器的誕生,僅僅是其中一個環節,而我做的,僅僅是讓它成為最後的一個環節。他們是無法阻止的,也不會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