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先知預言的邏輯為話術,為自己帶走格雷格婭創造條件,不過,也從未想過可以什麼都不付出,就讓走火他們放人。格雷格婭的身份特殊,儘管我的確不認為她是“命運之子”,也可以通過先知預言的邏輯來證明這一點,但是,說服他人本來就不是我擅長的事情,走火提出為他們做一件事進行交換,也在意料當中。實際上,即便我不答應任何事情,強硬將格雷格婭帶走,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隻是,沒有必要做到那樣的地步。並非是出於對耳語者未來處境的考量,我們所擁有的神秘,足以讓我們撇開這個世界上的其他同類,執行自己的計劃,對抗所有存在的敵人,隻不過,如果有更妥當,又不違背原則的方法,自然不會選擇讓對方下不了台來。“需要我做什麼?”我問道。“不久後將會在英國倫敦有一場沙龍,我希望耳語者能夠參加,帶上你們的先知。”走火將一張名片遞給我。名片上的圖案十分眼熟,正麵最顯眼的就是位於中心那顆網線構成的球體,借助標記上的虹膜技術,能在光線和角度的雙重作用下營造出立體感。我把玩了一陣,充滿立體感的網絡球在改變光線角度時,仿佛在旋轉一般,設計概念大約來自地球儀和經緯線。球體周邊有“NOG”三個風格獨特的名詞縮寫,腦硬體過濾諸多名詞後,最終在視網膜屏幕上呈現了“網絡球”這個名字。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隻是相關的記憶太過偏僻,我從腦海中挖掘出相關資料時,走火說道:“具體情況可以進入網址查詢。”我下意識翻過名片,背後在角落處印有一條不怎麼顯眼的網址。我想起來了,那是在上一個高川的時代所發生的故事,故事所發生的時間和地點,正是高川和近江初次見麵的契機。當時,高川還沒有正式從大學畢業,也還有著是不是要進某個企業工作的想法,當時收到了不少企業的應聘邀請,但在赴約之前,卻被心理學係的教授叫去參與一場論文發布會,與會期間,會有一個國際知名心理學大師做演講,那位大師和教授有不錯的交情,名字應該是叫梅恩,是個七十歲左右的老婦人了,但身體和心理卻比許多年輕人都有活力。這位梅恩女士口頭邀請高川前往德國深造心理學,不管是出於教授的情麵,還是真的覺得當時的高川是可造之材,但出於種種原因,高川當時就拒絕了,之後,梅恩女士留下了一張自己的名片。雖然具體的式樣和當前這張名片有細微的差彆,但風格卻是相同的,尤其是這個顯眼的圖案“網絡球”。事後不久,出於好奇心的緣故,高川調查了這位梅恩女士的事跡,結果發現了相當多的疑點。如今,這些疑點因為走火遞出的這張名片,終於串聯起來,形成了一道道蛛絲馬跡。“是梅恩女士的沙龍?”我問道。自從開戰至今,走火第一次露出沉穩又意味深長的笑容,他說:“梅恩女士,是我們的先知。”果然如此。腦硬體從那些蛛絲馬跡中推斷出的答案被確定了。“沙龍過去不都是在德國嗎?”我說。“這一次有些特殊。”走火說。既然是特殊的集會,自然是針對不同尋常的情況,就我所知,近期的英國倫敦若有什麼驚人的變化,那就隻有一個——丘比和魔法少女們的起始之地,英國倫敦的瓦爾普吉斯之夜。我不由得看了一眼在和魔法少女們交流的丘比,它似乎感應到我的視線,帶著天真又疑惑的笑容轉過頭來。我和它對視一眼,便轉回視線,看走火隱晦的說法,顯然並不想在這裡提及那個瓦爾普吉斯之夜的事情,不過,周遭的人應該不隻有我們兩人清楚這件事,至少,丘比是站在榮格這一方勢力聯盟中的。倫敦的瓦爾普吉斯之夜到底是怎樣的情況,丘比帶著三名魔法少女離開了那裡,遠渡重洋來到拉斯維加斯,又是出於怎樣的目的,我並不清楚,不過,既然存在瓦爾普吉斯之夜,那麼,進一步考慮存在中繼器和精神統合裝置也是理所當然的。即便沒有走火的邀請,我也不會忽略這個線索。“我會去的。”我點點頭,承諾道,將名片塞進衣服口袋中,“就是這樣?我以為你會讓我去做一些和拉斯維加斯有關的事情。隻要不是讓我們衝進中繼連接係統中,多少都可以考慮。”“不,不需要。”走火說:“雖然反擊計劃不得不推遲,不過,五十一區的基本任務已經完成了。那些納粹為了製造中繼連接係統,暫時沒有對周邊勢力進行清剿,但也是遲早的事情。這個基地遲早會暴露,成為一處戰場,當然,拉斯維加斯地區被選作持久性戰場,這是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的事情。所以,現在的情勢並沒有超出控製,援軍會陸續趕到,而我們這裡,也有在短時間內增加戰鬥力的方法。說句不客氣的話,高川先生的耳語者是十分珍貴的力量,你們如果留下來,會讓我們在細節方麵的戰術有更多選擇,但沒有意願的話,勉強留下來也沒有什麼意義,對總體戰略方麵也沒有太大的影響。”“是嗎?”我點點頭,沒有任何想法地說:“那就真是太好了。”“我會派人將你們送出去,離開的時候小心點——”走火說:“需要為你們準備交通工具嗎?可以用車輛將你們送到最近的軍事基地,然後乘坐直升機抵達最近的航班區。”“如果可以的話,謝謝。”我並沒有客氣,雖然義體的偽速掠可以比尋常的交通工具更快,但是,即便孤身上路,高速奔馳這麼長的距離也不是件輕鬆活兒,更何況,這次撤離還帶著兩個普通人,就算有咲夜幫忙也不能否認是件麻煩事。走火提出的交換條件比我想象的簡單太多了,他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工作人員通知有重要通話。他對我們打了個手勢,退到一邊,一直聆聽我們兩人對話的其他人,也撤掉了針對我的專注,和訓導者接續之前的磋商,大概是覺得關於我的事情,已經不會再產生其他的變化了吧。既然是注定馬上就會離開的人,自然也沒有什麼利用和交涉的價值。有些冷漠,不過,情況就是這麼一回事,有像走火、席森神父、榮格和銼刀這樣看重我們這個亞洲區神秘組織的人,自然也有不認為需要和我們扯上關係的人。相比起近在咫尺的納粹威脅,以及將要戰場化的拉斯維加斯,一個來自亞洲的神秘組織顯得有些微不足道。我和咲夜同樣沒有理會這些陌路人,回返到銼刀那邊後,銼刀小隊的所有成員都帶上了輕鬆的笑容,他們之前一定覺得這場交涉會引起很多衝突吧,銼刀也說了:“走火的表現真是令人驚訝。”這時魔法少女小圓帶著丘比走過來,她也已經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深深對我鞠躬說:“這陣子受到您的照顧了,高川先生,十分感謝。”她這畢恭畢敬的樣子,和中央公國十一區,日本特區的風俗一模一樣。“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我說。“就叫我小圓好了。”少女露出陽光的笑容說。“你在英國居住?”我問。“不,我和曉美、學姐她們隻是去英國旅遊而已。”小圓的表情有些愕然,但很快就明白過來,“說起來,發生這麼多事情也是從來都沒想過。丘比啊,瓦爾普吉斯之夜啊,還有魔法少女什麼的,一直都以為是在漫畫裡才會出現的東西呢。”“學校和家裡沒有問題嗎?”我問道,小圓、曉美和學姐三人和其他後來才成為魔法少女的人不同,她們身上充滿了高中女生的氣息,一看就知道,在成為魔法少女之前,根本就是個沒有接觸過神秘的普通人。從她的回答來看,大致是因為某些原因,去往英國旅遊後,遭遇了丘比和瓦爾普吉斯之夜,才一路來到拉斯維加斯,期間很可能連中央公國的老家都沒有回去。“沒問題,我們現在是公費留學生,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了解。”小圓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說:“不過,有丘比在,一定沒有問題。和爸爸媽媽也一直有聯係,雖然瞞著他們變成了魔法少女,但是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做吧。”小圓振作精神,堅定地回答道。她也是有著英雄夢想的孩子呢,我在過去和她們接觸時,就已經感覺到了,現在更是確認了這一點。雖然曉美沒少針對丘比,但似乎也從來都沒有提出過退出。被兩人稱作學姐的少女,也是如此,儘管她無論從身材、心理還是行動方麵,都顯得比兩人更加成熟。對於同樣做著想要拯救什麼,想要成為英雄的夢想的前輩,我知道她們的處境有多麼危險,也明白她們的結局很可能會不會如她們自己所想,但是,在立場本質上,卻無法讓她們不要再繼續下去。即便對她們說,她們當前的處境有多危險,未來有多不可測,也沒有絲毫意義。在成為魔法少女之後,她們的經曆必然比大多數普通成年人還要艱辛,即便如此,現在她們不是也沒有絲毫動搖嗎?“有沒有想過加入耳語者?”我問道。如果說,在不違背自己計劃的情況下,我真的要為她們做點什麼,大概就隻有提出這個選擇了,儘管,我十分清楚,她們的回答是什麼。“高川先生……”小圓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丘比則仍舊那副“什麼都不知道”的純真表情,隨後,小圓再次深深對我鞠躬,充滿了歉意地說:“抱歉,高川先生是個好人,但是……”果然,沒有任何的猶豫就拒絕了。小圓是這樣的回答,曉美和被稱為學姐的少女,想必也是同樣的答案吧,儘管那兩人看起來都比小圓更加成熟,但這個團隊,卻明顯是以小圓為中心的。而且,我也不認為,這樣的團隊構成,是丘比的存在起著最重要的作用,應該是她們之間的情感,促成了這樣的結構。其實,在某些程度上,魔法少女三人情況,和我們耳語者當初還是大學社團時差不多。“我們打交道的時候,大多數是對手的情況呢。”我的平靜語調,讓小圓有些惶恐。“沒,沒關係,因為高川先生真的很厲害,也告訴了我們許多東西呢。”小圓這麼說著,微笑起來,“而且,高川先生不是都沒認真嗎?雖然一開始有些氣氛,也很不甘,但是,前輩的話,就是這個樣子的吧?”儘管她的話有許多地方表達得十分含糊,但是意思卻很真摯。原來她們是這樣看待我的嗎?我不禁想到。過去和她們交手的時候,究竟是不是懷著這樣的想法,我已經記不清楚了,腦硬體的運作一直都是極為有條理,卻冰冷如機械,即便因為感性而下意識放水,對腦硬體來說,也無足輕重,不值一提,根本沒必要重新挖掘出來的東西。“這樣的話……”我將耳語者的名片遞給小圓,“有事沒事都可以聯絡一下,說是我的朋友就行。”“啊,謝謝,高川先生。”小圓有些雀躍地結果名片,卻對我說:“其實,高川先生已經給我們名片了。”是這樣嗎?不記得了,不過,應該是有過的樣子。“不過,我們卻沒有名片,因為還是小人物呢。”小圓先是有些沮喪,但下一刻就振作起來,“下次見麵,我們就能給您名片了,丘比說的喲,請期待吧,高川先生!”小圓真是個情緒化的少女,不過,說不定正是因為這樣的特質,所以才是三人團隊的核心,也才會被丘比看中。單純從起始戰鬥力來說,三個從未接觸過神秘的女高中生並不是什麼好選擇,但丘比卻在那麼多備選者中選中了這三人,如果說全部都是巧合,那一定是騙人的。其中必然有某些機製,讓丘比鎖定了三人。單從如今魔法少女隊伍的擴張來看,這個奇怪的生物,就連原本就掌握有神秘的人都能將之轉化為魔法少女,如今的隊伍,也仍舊以原本的三個少女為核心。而從這些魔法少女至今為止的成長和力量來看,也並非每一個人都一般強大,究竟是和丘比的契約有問題,還是這些人在成為魔法少女的潛力上有所不同呢?儘管丘比看起來一副無害可愛的模樣,但其本質卻十分隱晦,用人類的心理學是無法進行解析的,對於擁有腦硬體,習慣於理性解析的我來說,那些掩飾在無害表麵下的東西,卻十分值得警惕。小圓三人團隊之中的曉美,似乎也有著類似的看法,但是,卻無法扭轉小圓的行為。畢竟,在成為魔法少女之後,在一定程度上,她們的力量,她們的可能性,都已經和丘比密不可分了。純粹因為抗拒隱藏在丘比深處的東西,而拒絕魔法少女的道路,也同樣是否定了成為魔法少女後自己所做的一切,以及當初成為魔法少女的心情和初衷,這是沒有意義的。因此,無論曉美如何針芒相對,都不可能改變什麼。“下次有機會的話,歡迎和耳語者合作。”我用公式化的態度對小圓說道,小圓的心情相當振奮,隨後,我對丘比說:“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彆這麼生硬地問話呀,高川先生。”丘比操著可愛的語氣說:“我是丘比,無論高川先生要問什麼,答案都是一樣的。”“所以,丘比到底是什麼呢?”我緊逼著問道。“丘比就是丘比。雖然還有各種各樣的定義,但是,我覺得隻有這個回答是最有誠意的。”丘比說。我知道,再揪著這個問題說下去,也隻會像是魔比斯環一樣沒個完了。真是沒意義的對話。我這麼想著,對它說:“我們很快就會再次見麵的,在英國倫敦,你的誕生地。”“嗯,嗯。”丘比一副開心的樣子點頭說:“我很期待再次和高川先生碰麵喲,也許那時就是聖戰的時刻了。”我正準備結束談話,卻沒想到它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詞語:“聖戰?”“哎呀呀,說漏嘴了嗎?”雖然這麼說,這個奇怪的生物卻一臉懊惱的樣子都沒有,根本就像是故意說漏嘴的,“總之,到時高川先生就知道了,現在就請暫且期待吧。”這時,小圓卻插口道:“丘比的意思是,到時會有許許多多的魔法少女出現喲。高川先生。”“哎呀,小圓,現在就露陷的話,到時不是一點驚喜都沒有了嗎?”丘比用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小圓,少女“哎嘿”一聲,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然後蹦蹦跳跳地告彆了,“下一見麵,一定會讓您大吃一驚的,高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