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十字軍 第0740章 血月(1 / 1)

巨大的球體好似要墜入大地般懸掛在我們的頭頂,看上去是如此近在咫尺,這個體積和距離所產生的景象,和正常的月球景狀完全不符,而且,此時此刻並非夜晚,在穿破雲層後,陽光依舊和煦,仿佛被層層的紗過濾,月球便如此清晰地出現在這片光明中。少年高川拖著我,但上升的速度極快,到底有多快,在離開雲層後,因為缺少了對照物,所以很難有一個直觀的判斷,隻能從之前的速度感進行累加,但我相信,我們此時飛翔的速度,每一秒都在加速,而且,這個加速度也是不斷在增加著。我們此時的實際速度,一定比能夠感覺到的速度更快——然而,這沒有什麼意義,看似近在咫尺的月球,在這個速度感下並沒有進一步縮短距離的感覺,它仍舊是那般沉重地懸掛在頭頂上方,看似很快就能接近,但這個“很快”沒有想象的那般快。最終兵器十號依舊緊追在我們身下,和我們之間的距離維持不變,而我們也仿佛和月球的距離維持不變,從而又產生一種“我們其實並沒有移動”的錯覺。“我們在急劇加速”和“我們沒有移動”,這種矛盾的感覺,讓人無所適從,當看到視網膜屏幕中呈現出來的數據時,也是一片混亂。在上升的過程中,我所親身體會到的異常並不僅僅如此,在距離感和速度感變得模糊後,時間感和空間感也逐漸混亂,起初我們往下眺望時,那還是一片大地,然而,在某一個時刻,視野陡然顛倒了。無法描述這個顛倒的過程,並不是將一張照片旋轉,更像是抽出第一張正放的照片,露出倒放的一下張照片。極為突兀的,原本位於頭頂上方的月球,就出現在腳下,而頭頂上方則是漫漫展開的白雲,以及白雲之後廣袤的大地——這一刻,我仿佛回到了拉斯維加斯城的瓦爾普吉斯之夜,那個天與地倒轉的異世界。這個時候,我們原本的上升,變成了急劇的下降,原本加速度,似乎也被鎖定到了重力加速度。我不覺得我們是在自由下落,因為在眨眼之前,我們還是加速上升著,但是,少年高川放開我的時候,我卻不得不相信了,我們的確是在標準重力下進行自由落體。而原本在我們腳下,此時已經位於我們頭頂上方的最終兵器十號,同樣是在呈現標準重力下的自由落體,因為我們之間的距離並沒有縮短。少年高川似乎不打算超越這個重力加速度,在放開我之後,翅膀也收了起來,和我一起,如同跳傘愛好者那般,頂著凜冽的寒風,張開雙臂,如同要擁抱腳下的月球般漂浮著。而在我們頭頂上方的最終兵器十號則在這一刻,陡然轉化為頭下腳上的姿態,收束雙臂,如同一杆標槍加速朝我們靠近。宛如心有靈犀般,我和少年高川同時抽出自己的左輪,轉過身體朝她開火。兩把射速和出彈量如同金屬風暴般的左輪,在眨眼之間就將最終兵器十號席卷入彈幕之中。劇烈的槍聲剛剛響起,就被呼嘯的寒風帶走,密集的子彈打在如標槍般直插而下的最終兵器十號身上,濺起密密麻麻的火花。從決定開槍的時候,我就已經預見了這樣的景象。身體強度和我的義體相仿佛的最終兵器十號,可不是這種強度的彈幕能夠傷害的。不過,即便預想到這樣的結果,但是,該做的還是要做。子彈在這個意識態世界中,可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我和少年高川在這裡維持勻速,未必不是打算在這種下墜的狀態下,和最終兵器十號再做過一場。最終兵器十號和我們之間的距離接近到預想值,我和少年高川同時收起左輪,當我拔出雙刀的時候,少年高川的雙臂護甲也彈出臂刃,在溫煦的白光中,刃鋒滑動著銳利的光芒,但是,之前的對碰已經證明了,這種程度鋒利和質地,仍舊不足以突破那具強大的身軀。僅僅是環境的轉變,沒有更實質的助力的話,大概這場高空的交鋒,也依舊會維持不上不下的局麵吧。不過,也還是那句老話,無論如何,總得嘗試一下。我想,少年高川之所以收起使魔誇克變幻的雙翼,就是為了不讓最終兵器十號也獲得自由飛翔的能力。此時此刻,運動戰已經不再是我們的優勢,隻因為,我的能力有上限。如果戰況演變成依靠高速不斷閃避反擊的情況,那和在“廢樓”中又有什麼區彆呢?正是因為在高空,在誰也沒有自如移動能力的情況下,才算是戰鬥環境產生了製約。硬碰硬的戰術,就是誰都躲開的製約環境下,才能發揮到最大。即便最終兵器十號的出手速度和我們之中最高者維持平衡,也避免不了她隻有一人的劣勢。即便,隻有我們兩人的話,真正能夠擊潰這個最終兵器的幾率,依舊不是很高,但是,之前都是最終兵器依靠等值的戰鬥力和優勢的人數來“獵殺高川”,現在,該換“高川”以牙還牙了。最終兵器十號看起來還不打算將肢體轉化為武器,不管她在打著怎樣的主意,亦或者有著怎樣的製約,但是,沒有武器的她,在攻擊範圍上先天就居於劣勢。我和少年高川在最終兵器十號進入攻擊範圍時同時出手,密集的刀光眨眼間就籠罩了最終兵器十號的身體。最終兵器十號仍舊維持著那強硬的態度,完全不理會我們的攻擊,一個勁地下墜,隻是,在我們有意識控製的攻擊力量下,我們之間的距離再一次穩定在一個微妙的範圍內——如果最終兵器十號仍舊不使用武器,那麼,她就必須被動挨打。最終兵器十號的反應在我看來有些遲鈍,在幾個呼吸後,這才借用我們的力量重新調整方位。我和少年高川也同步修正自己的位置——拉開彼此間的距離,陡然停止攻擊,讓最終兵器十號落入我們的之間——又是幾個呼吸的時間,最終兵器十號如同預想一樣入甕了,我和少年高川一前一後,堵在她的兩側,而彼此之間的距離,仍舊是她不動用武器就無法攻擊到我們的微妙範圍。我不覺得最終兵器十號真的考慮不到這樣的變化,但是,無論她怎麼考慮,我們在她的下方,而且還是兩個人,這些優勢都是不會改變的。除非她能夠自由飛翔,否則,很難扭轉空間上的被動。在包圍成形的一刻,我和少年高川再一次同時出手,極速轟擊著最終兵器十號的身體,從腦袋到頸脖,從身體到四肢,那成熟優雅的女性身姿完全不在考慮之中,任何人形和性彆的要害,都被刻意擊打。就算從頭到尾都沒有商量過,但是,我們施加在最終兵器十號身上的攻擊,在總體力量上維持著一種平衡,如同鉗子一樣,穩穩將她夾在正中。最終兵器十號並非沒有抵抗,隻是,即便她將全身都當作武器,仍舊無法在同樣攻擊頻率下,滴水不漏地同時守住身前和身後。我和少年高川沒有絕對的攻擊主次,每當最終兵器十號調整自己的防禦和反擊方案的時候,我們的攻擊方位也會隨之改變。而這種改變的基礎就是——輔助者破壞最終兵器十號的動作協調性,而主公者則趁隙而入,以同樣的頻率,攻擊人體的要害。當然,最終兵器十號隻是外型如人類,實質到底是怎樣的結構,誰也不清楚,但是,反過來說,既然在這個末日幻境中,是以人形的姿態呈現,那麼,再怎麼變化多端,結構異常,也會遵循一定的人體規則。至少,在最終兵器十號的動作中,超出人體結構可行性的動作幾乎可以說是沒有,這個“幾乎”,也僅僅是因為,不確定未來會不會出現而已。她超乎人體的異常,僅僅在於身體同步提升的強度,以及能夠變換為武器的能力,不過,同樣的,這些異常,同樣有著相當嚴格的限製。至少,在這個時候,最終兵器十號已經徹底落入下風。雖然竭儘全力抵抗,卻沒有進一步改變自己的身體以獲得真正可以扭轉局勢的優勢。一開始,她還嘗試著通過對撞調整自己的身體,但在我和少年高川的默契攻擊中,卻首先就失去了自己的平衡。人體關節的限製,以及虛空中無法立足的劣勢,在她的身上暴露無遺。失去平衡之後,破綻便會迅速累積,我和少年高川就好似在堤壩上打孔一般,一點一點地,讓這種破綻擴大為整體性的崩潰。在十個呼吸後,最終兵器十號已經陷入了有史以來最被動的局麵,她已經徹底失去了防禦能力,如同在漁網中掙紮的魚兒,扭動身體想要重新跳回水中,卻被一次又一次地用力甩在甲板上。原先還能借助我和少年高川的攻擊力道,嘗試做一些細微的移動,但這種嘗試也在此時被我和少年高川的默契配合鎖死。在前後夾擊,又迅速繁複的攻擊中,最終兵器十號被鎖定了姿勢和距離,隻能依靠身體的強度承受著一波又一波的攻擊。最終兵器十號的身體不可避免地出現裂縫,但是,我也在一度確認了,我和少年高川的攻擊強度仍舊不夠,即便是重複疊加在同一個位置的攻擊,也無法在短時間內,真正切斷最終兵器十號的身體。而且,最終兵器十號的身體大概是沒有損傷度上限的,不會因為傷害的不斷疊加,超越某個限度後整體產生崩潰。這也讓我再一次認知到自己的義體,究竟有多麼強大,儘管,我的義體和最終兵器十號的身體不同,有著損傷程度的上限。在和最終兵器的碰撞中,至今能夠找到的徹底擊潰她們的方法,除了砍掉她們的腦袋,以及依靠壓倒性的力量,將其徹底碾碎之外,沒有更多的證據表明,她會因為人形的其他要害受到創傷和累積性的傷害而瓦解。就在我們鉗製著最終兵器十號的時候,我們的下落趨勢仍舊沒有任何改變。而月球和我們的距離,仍舊是看似接近卻依舊遙遠,直到某一刻,這顆月球產生了新的異變。月球在變紅,像是月食,隻是陰影為紅色,從一側開始,朝另一側覆蓋。就如同一些神秘學中的記敘,在某種獨特而充滿預兆的情況下,紅月高掛天際——隻是,這輪巨大沉重的血紅色之月,是在我們的腳底下逐漸成形的。仿佛一直都沒有變化的,我們和月球之間的距離,在這種情況下,開始發生可以清晰感知的變化。隨著那血紅色的每一絲加深,都讓我們更加接近它。最初,隻是“下墜”這種描述,變得更有實質感,但不久後,就變成了血紅之月主動拉扯著我們超它落去——這個力量,在視網膜屏幕中是極為標準的地球重力值。無法理解,但是,能夠接受,反正,在這個境界線中,無論發生什麼異常,都是不值得驚訝的事情。這裡,本就是一種集體意識的呈現,而且,還因為“江”的乾涉,早就變得“不正常”了。簡單來說,精神病人、瘋子和心理變態者的集體意識體現,本來就是應該瘋狂、異常和變態的,不是嗎?不過,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即便周遭的環境暫時沒有出現危險的東西,也不能認為這個環境就是安全的,反而,足以致命的危險,隨時都有可能產生。一種尖銳又冰冷的感覺正在警告我,那種足以致命的危險,就在這顆血月上。雖然重力加速度沒有變化,但是,我們和血月的距離,卻在以超乎這個數值的速度靠近,而這個過程並非平滑的。我們就如同闖入一幀又一幀的畫麵中,每一幀中,我們與血月的距離都在縮短,在這樣的狀態中,所謂的重力加速度值似乎變成了笑話,根本無法用來計算我們將要承受的衝擊力。事實也是如此,在短短的不到十個呼吸的時間裡,我們似乎闖入了最後一幀,重力加速度起作用的高度,便是這一幀中,距離地麵短短的一百多米。我所觀測到的這個血月的地表,和科普知識中的月球表麵照片拍攝下來的景色一模一樣,大大小小的環形山,深深嵌入無比荒涼的砂石地貌中。我們即將墜落的地點,就在一處環形山中,它的半徑足有三百米。在落地的前一刻,我和少年高川始終維持著對最終兵器十號的鉗製。我的腦硬體飛速計算著,該如何利這一百米左右的重力加速度,對已經全身傷痕無數的最終兵器製造一次巨大的衝擊。之前,僅僅是揮刀力量的疊加,無法真正斬斷這個家夥,但是,如果借助一百米的衝擊力,說不定可以完成最後一擊。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少年高川將戰場轉移到這裡的原因就是為了利用這種衝擊力。因為,僅僅是這個血月所暗示的異常,就足以讓我想到許多不利的因素。少年高川的行動仍舊和我同步,在最終落地的一刹那,四把刀刃急劇地斬擊在她的頸脖上。對於失去平衡,無法調整姿勢的最終兵器十號,月球地麵,就如同鍘刀的基座。我和最終兵器同時落地,巨大的衝擊讓我的雙腿深陷入地表之下,而最終兵器更是整個身體都嵌入其中,少年高川倒是沒有直接承受衝擊,在落地的一刹那,便直接使用速掠超能化解了下墜的力量,如同落葉般向一旁飄移。不過,對最終兵器十號的最強的一次攻擊,仍舊沒有取得實質性的效果,就算利用上墜地的衝擊,我和少年高川的聯手,仍舊沒能徹底斬斷她的頸脖。我不得不向後退開,因為,已經有了地麵作為立足點,最終兵器十號的能力缺陷,將會得到極大的彌補。既然適才的攻擊,仍舊無法解決最終兵器十號,就必須承受,此時此刻進行追擊,也無法繼續取得更大成果的現實。我將自己的雙腳從地麵拔起來,重新恢複行動能力,而最終兵器十號,也與此同時爬起來,單從動作上,完全看不出她的身體已經破破爛爛的樣子。是的,此時此刻的最終兵器,是除了被斷頭之外,最為狼狽的時候。她的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完成的肌膚,清麗秀美的五官,也被斬得稀爛,不少地方露出森森的白骨,形如一隻在緊身衣包裹下的惡鬼人形。即便如此,她仍舊活著,動作上,完全沒有任何不協調和遲鈍的地方。最終兵器十號抓住垂在眼眶外,僅僅依靠神經吊著的眼球,塞回了空洞的眼眶中,現在,她隻有這隻右眼了,但是,這顆重新安置的眼睛,卻仿佛從未受損般,依舊混沌深邃,充滿了非人的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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