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在“現實”層麵上身體贏弱的病人,我除了自己的心,還有什麼可以付出的呢?因此,我付出了自己唯一可以付出的東西。我有強大的心理素質,擁有壓上一切的覺悟。我還十分肯定,自己的確是愛著“江”的,並不僅僅是因為“江”的存在是源於“現實”層麵上的真江,更重要的是,我在末日幻境中和它一起渡過了我最濃烈的一生,即便死亡也無法將我在和它相處時產生的情感抹去。我的愛是純粹的,我要讓它更加純粹,就如同金剛石一樣堅硬。我知道超級高川計劃的存在,我無法否認這個計劃的成功可能性,誠然,一旦這個計劃成功,“高川”就會在“現實”層麵上獲得支撐自己行動的力量,而不再是那個什麼都做不了的贏弱病人。然而,這個計劃即便經過了過去如此多的“高川”、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的研究,都沒有一個完全肯定的可行性,構成這項計劃的基礎條件和理論,即便超級係色也無法完全理解,無法證偽的同時,也無法證實。與之相比,我更寧願將希望押在自己的計劃上。因為它是的確可行的,而且,也比“超級高川”計劃更有成功的基礎。它並不基於什麼理論,成功的源頭很簡單,是我親身體會到的,那便是“江”的存在。當然,我無法拒絕其他人的想法,但是我的親身經曆,讓我十確認,除了這麼做,沒有其它的方法。我要將自己唯一能夠做到的,必須做到極致。我相信“江”可以讓我所愛著的人們活過來。因為,它就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源頭。它是“病毒”,但是,“病毒”並不是它。這是很奇妙的,也十分特殊的情況,正因為這種情況的存在,才讓我的計劃擁有可行性。而且,我要拯救的並不是全部人,而僅僅是八景、咲夜、瑪索、係色和桃樂絲五個人而已,無論“病毒”想要什麼,失去這幾個人並不會對它的需求構成影響,因為,我十分確定,對它而言,人類就是人類,無論我還是係色她們,對於“病毒”來說並沒有什麼特殊性——我們的特殊性,是由“江”賦予的。對於“江”來說,我們的身份特殊。隻要,存在於這裡的,是“江”,而不是純粹的“病毒”,我就有著成功的自信。我知道,當我產生這種想法的時候,就注定了無法成為真正的拯救全世界的英雄。我放棄了兒時的夢想,放棄了更多的末日症候群患者,而選擇了自己的親人。我的選擇,就是我的覺悟。我帶著自己的覺悟站在這個壓抑怪異的境界線中,即便再也無法擁有正常世界的日常也沒關係。我清楚這個末日幻境的走向,其實和我曾經所在的那個世界線並沒有太大的區彆,雖然人事都發生了變化,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見縫插針地,在“劇本”中做了手腳,但是世界線朝向“末日”的收束並沒有停止。因為,這種“世界線收束”的現象,並不是由自然規律所決定的,而是由“病毒”所決定的。過去的我曾經試圖阻止這一切,但是,我失敗了。我認知到潛藏於世界末日幕後的意義,以這個意義為前提,太多的阻力從末日幻境外部決定了我的失敗。無法超越末日幻境,從“現實”層麵上解決這些阻力,是不可能解決末日幻境的問題的。我誕生於末日幻境,我在末日幻境中塑造了自己的人格,末日幻境給了我親人、朋友和愛人,我還記得自己剛剛進入“現實”層麵時,一度懷疑所謂的“現實”不過是一種假象。而到了現在,我也仍舊有這種感覺,若說“現實”和“末日幻境”哪個更重要,哪一個更加“真實”,我可以毫無遲疑地說“末日幻境”。然而,我也無法否認,“現實”層麵相對於“末日幻境”層麵的超越性和決定性,無論我做什麼,最終仍舊需要到“現實”中解決所有的問題。而我在末日幻境中所做的一切,所賭上的自己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在“現實”中做到什麼。讓“高川”自身獲得力量,亦或著讓“高川”可以借助“病毒”的力量,或者說,讓“病毒”的力量,成為“高川”的力量。到底選擇哪一個,其實當我遇到“江”的一刻起,就已經十分清晰了。既然要和“江”在一起,那麼,接受它所存在的世界,理解它所存在的世界,承受它所存在的世界,那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境界線,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深層潛意識世界,以“病毒”的性質來說,這裡才是它真正的主場,這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我要讓“江”永遠是“江”,那麼,就必須在這裡直麵“病毒”,因為,感染者的肉體戰場已經瀕臨結束了,即便“高川”變成LCL,也無法扭轉這個事實,那麼,意識態世界,就是最終的戰場。協助“江”獲得精神統合裝置也好,在這個境界線中漫無天日的等待也好,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在儘可能的情況下,讓“江”更加強大,強大到它能夠打敗自己的病毒性本能,擁有淩駕於“現實”層麵諸多阻力的力量,然後,在“現實”層麵上釋放它的力量。其實,無論“高川”打算怎麼做,都無法避免和“病院”產生衝突,緊接著和支持“病院”的組織機構產生衝突,我毫不懷疑,“病院”和隱藏在“病院”背後的人擁有及其強大的武力。就算這些組織機構彼此之間有所衝突,也很難利用它們之間的對立和齷齪左右逢源,因為,我們是病患者,是他們的研究對象,是他們獲取利益的資本,而我們的願望,卻是擺脫這一切,因此,本質的矛盾是無可調和的。要真正擺脫這一切,就必須擁有擺脫這一切的資本,而比起“超級高川”,我更確定,“江”更有這樣的資本。我能夠想象,當“病院”的研究者們發現“病毒”暴走的時候會采取怎樣的行為,例如用核彈摧毀“病院”所在的島嶼。我也能夠想象,一旦“病毒”暴走,會發生怎樣的事情,例如全世界的人都變成末日症候群患者。但是,隻要“江”存在,隻要“江”能夠戰勝“病毒”,作為一個不僅僅遵循本能活動,擁有感性的個體而存在下去,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愛拯救一切”,這在很多人眼中看來不過是一句美好戲言,但在我的選擇中,卻擁有著更真實也更迫切的意義。過去這句話是戲言,不過是因為參與者的影響力,隻是數十億人中再普通不過的幾個罷了,而如今的參與者,卻是一個無比強大的,沒有人可以理解,沒有人可以找到其根治方法的“病毒”。這不是一場感情遊戲,也不是鬨著玩的。往嚴重處說,“現實”也好,“末日幻境”也好,所有的人類人格的未來,都被這看似戲言的話握在手心裡。我這麼認為,也這麼確信。我看著被“真江”虐殺的境界線的怪物們,看著更多的怪物在境界線中誕生,單純以戰鬥力而言,它並不需要我,但是,我之所以可以複蘇,之所以存在於這裡,本身就意味著,它需要我。所以,真相隻有一個,我是並不以單純的戰鬥力來計算的存在。這個境界線給我的壓力,其實僅僅在於這壓抑又負麵的氣氛而已,真正擁有威脅力的敵人,就隻有“病毒”的本性而已,在這種本性在這個意識態的世界裡,以個體的形態呈現出來,站在我和“江”的麵前之前,例如遭遇到“最終兵器”,那麼,所有的戰鬥都是無聊的,在開始之前就已經決定了結果。在這種情況下,我能做的事情,就是站在“江”的身邊。不需要我的戰鬥力的它,需要的一定就是我站在它的身邊吧。而這不正是我自己也期望的嗎?“感覺到了。”真江念念碎地抬起頭來,看向一個方向。我抱住她,展開速掠朝那個方向奔馳,一分鐘後,我們抵達了目的地。不需要太多的確認,因為,這個目的地的外像是如此顯眼。在融彙了倫敦城市風景後的境界線中,這個東西的存在感也是獨一無二的——一個扭曲得好似無數的黑色藤蔓交織而成的鐘樓,不止一個,這片區域中的房頂上,都佇立著這些鐘樓。邊緣的鐘樓如同仆從般,擁立著最中央比任何建築都要高大的核心鐘樓。這是在正常世界裡,作為“大本鐘”這個概念而存在的世界知名的倫敦景點,對倫敦這座城市有著極其特殊而重要的地位。而在境界線中,它變得更加的特殊。城中所有的建築,最高處的摩天大樓,大約也隻有它的一半高吧。理論上,如此高大的體積,即便在城郊也能看到輪廓,然而,直到我進入這片滿是鐘樓的區域前,卻完全觀測不到它的存在。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大本鐘的怪異體,以及這片怪異鐘樓區的源頭——瓦爾普吉斯之夜,精神統合裝置的所在,也隻有這種對末日症候群患者擁有極大影響力,對末日幻境,現實研究乃至於“病毒”而言,都具備特殊意義的東西。其力量和誕生的理由,大概正如其名字的意義——精神統合,統合所有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精神和意識,配合人格保存裝置,幾乎可以說,是繼“肉體LCL”之後,為達成“精神LCL”而存在的產物。正因為,它的存在意義和特性,就是直接對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精神意識產生最直接和強烈的影響,所以,才會在這個由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意識構架出來的世界裡,展現出如此巨大的力量。也因此,會以如此獨特的存在感,出現在意識態的境界線中。義體高川來到倫敦的目的,也是這個東西,不過,這麼特殊的東西,從正常世界的層麵上進行奪取,一定是困難重重吧。甚至於,義體高川目前還沒有得到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的確切位置。然而,一旦將問題歸於深層意識層麵,原本不清楚的東西,就會以十分清晰的姿態展現於麵前。而這個優勢,或許就是“江”構造境界線的理由。它知道末日幻境中產生了如此獨特的東西,甚至於,這本就是“病毒”引發的過程,但是,即便始作俑者也無法在這茫茫的意識海洋中,確定產物的位置,所以,必須有一個尋找並獲取的過程——簡直就像是,多年的耕耘終於產下穗實,唯一麻煩的,就是從當它成熟落地後,要自己彎腰找到它然後撿起來。“江”和“病毒”是一體的兩麵,“江”所做的一切,也可以視為“病毒”同時進行著,那麼,在這個地方能夠遭遇到“病毒”意誌,簡直是百分之百的事情。我們要做的事情隻有一個,在“病毒”意誌的投影具現之前,讓“江”的意誌,我身邊的真江奪走這個果實。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夠徹底擊倒“病毒”意誌的投影。這是一場意誌和意誌的交鋒,哪怕是無法決定最終勝負的戰鬥,也不能隨便輸掉。因為,勝利可以讓意誌變得更加強大。除了“病毒”的本能意誌這個敵人,其它本質為人類的敵人都沒有威脅。諸如意識行走者之類,是一定會出現的,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影響力巨大,必然會有無數的神秘組織所窺視。尤其是網絡球,這個必然會存在於末日幻境中,占據“正麵”立場的組織,絕對不會錯過這個東西。在我曾經生活過的世界線中,它的龐大和強力,隻有末日真理教可以匹敵,即便世界線不同,但是,這條主線應該不會改變。過去我曾經是這個神秘組織的一員,八景成立的耳語者,根本就沒有發展起來,沒想到,如今的我卻成為了這個神秘組織的敵人,而“耳語者”超乎過去的強大。讓人多少有一種世事無常的感覺。我會碰到什麼人呢?網絡球、末日真理教和黑巢,在已經消失的那個末日幻境中三足鼎立的世界性神秘組織,已經確認了網絡球和末日真理教的存在,黑巢則是一點信息都沒有,不過,席森神父仍舊存在。銼刀、走火、榮格、崔蒂、梅恩女士……這些曾經的對手和戰友,也都還在這裡,過去那個末日幻境的毀滅,並沒有讓所有人消失,在這個末日幻境中,他們的人生走向有了很大的區彆,但是在性格上,似乎沒有多大的變化。還是原來的人,還是原來的味道。雖然立場不同,卻讓我在想起他們時,有一種懷念的,迫不及待想要和他們見麵的感覺。不是以義體高川的身份,不是在正常世界中,而是在這裡,意識態的戰場上,用最直接的方式,站在他們的對麵,用行動告訴近似陌生人的他們,一個過去的幽靈,跨越生死的界限回來了。梅恩女士還是網絡球的領導者,席森神父還會是黑巢的創立者嗎?崔蒂是否還跟隨在席森神父的身邊?銼刀和榮格,會加入網絡球嗎?瑪爾瓊斯家族的所在地,那個湖邊小鎮,在這個末日幻境中,又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最早的先知,那個被瑪爾瓊斯家抓走的男孩,是否還存在,為了創造“聖地”而衍生的艾琳一代人和她的兒子馬賽的悲劇,是否轉了個彎?不過,既然末日真理教因為巫師的出現,被瑪爾瓊斯家納入掌控中,那麼,當初的天門計劃,一定進行得十分順利吧。既然如此,黑巢即便已經成立,也不可能再割據那個小鎮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強勁的風從大街小巷中穿過,入目所見的吊鐘都開始搖擺起來,沉重的鐘聲編織出盛大的交響,在這深沉陰暗的世界裡,格外有一種排斥感——仿佛這片鐘林區域,排斥境界線中產生的怪異,乃至於排斥著境界線本身。的確,從剛才開始,那種陰暗中的窺視感就消失了,而在鐘聲的激蕩中,建築結構的異變也開始變得穩定有序,本像是糅雜了兩個城市風景,取其扭曲陰沉一麵的區域景色,正在靠近有序的一麵。若要打個比方,就是原本渾濁的水,輕者上浮,重者在下,清晰劃分出一條界限。這個由精神統合裝置呈現的瓦爾普吉斯之夜,的確和境界線已經呈現出的混沌特性有些格格不入。而從這種表征中,我多少可以猜到,為什麼網絡球需要的,是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因為,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所呈現的力量,是趨向於“正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