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就在各方的異動中落下帷幕,歐洲也好,亞洲也好,普通人無法察覺到這片湧動的暗流,各國政府並沒有公開納粹的存在,已經降落在拉斯維加斯的納粹被從各種媒體渠道上封鎖,之前泄漏出來的情報,都用最擅長的手段混淆了過去。所有的軍力調動,都將以其它的借口完成,而即便是已經和納粹開戰的美利堅,也需要至少四十八小時的時間來重新調整自己的防線。這些情報通過耳語者自己的渠道傳輸到義體高川的腦硬體中,在結束了對新的死亡筆記的受害者的調查後,他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宅邸中的氣氛依舊森嚴晦澀,那種躍躍欲動的異常,仍舊匍匐在黑暗中,讓這個宅邸中缺少了一些大戰前期的緊迫感。如果可以和其它神秘組織的人麵對麵交流,這種相對平靜的氣氛,想必會有很大的改觀吧,至少,義體高川本人是堅信,那些神秘組織必然已經獲知了當前的局勢變化。在全球神秘組織會議召開的這個敏感時間段,納粹已經大張旗鼓地調動了自己的軍力,他們雖然也用神秘遮掩了自己的動向,但在其他神秘組織看來,這些家夥其實根本就已經不在意隱藏了。或者說,他們對這場戰爭,已經饑渴難耐。他們想要打一場規模壯闊的,猶如史詩一般的攻堅戰,他們不畏懼犧牲,不畏懼死亡,而且,有可能比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的納粹們更加的狂熱。這股灼熱的求戰欲望,已經借助那仿佛烙印在月球上的,隻有利用神秘,才能觀測到的巨大“卐”字深深表達出來了。恐怕,等待他們集結完畢的一刻,這個讓人聞之色變的符號,就會正大光明地讓所有的普通人都看到。即便隻是想象,也能深刻感覺到,恐懼將會如同風暴一般席卷全世界,而在那之前,必然已經產生大量的傷亡。如果納粹集中兵力進攻某一個國家,那麼,這個國家必然會在短時間陷落,單純提問,哪個國家可以阻擋納粹,已經沒有意義了。如此一來,納粹分兵進攻數個重要國家的話,反而是一個好消息。無論納粹的兵鋒指向何處,義體高川都覺得,倫敦一定避免不了陷入水深火熱中。四十八小時,就是耳語者判斷的極限,留給倫敦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新的死亡筆記受害者的死訊,被納粹的消息掩蓋下去,雖然義體高川不清楚五十一區到底來了多少人,但直到白晝再次降臨為止,都沒有人過問死者的事情。走火這個時候,一定忙得上火吧,也不清楚,這樣的局勢變化,是否在網絡球先知的預言中。義體高川盯著電視機,在早間新聞中尋找著神秘的氣息,不過,和他所想的一樣——在媒體的口中,世界仍舊是平靜的,仍舊遍布雞毛蒜皮的問題,美利堅的大事,仍舊和經濟危機有關,關於拉斯維加斯的情報,連一根雞毛都沒有。義體高川可是知道,那個地方打得有多激烈,雖然世界線已經跳動,但是,拉斯維加斯所遭遇的災難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五十一區作為抵抗納粹的橋頭堡,已經開始嘗試使用自己的中繼器去對抗納粹布置在拉斯維加斯的中繼器力量——和上一個世界線一樣,整個拉斯維加斯城都被納粹改造成了中繼聯接裝置,源源不絕地接引著月球總部的中繼器力量。相比起納粹對中繼器的熟悉,剛完成中繼器不久的五十一區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扭轉被動的局麵。不過,從耳語者總部傳來的消息說,納粹在攻陷了美利堅的四個自治州後,並沒有多做停留,而是重返拉斯維加斯和留在那裡的飛艇艦隊彙合,之後就一直駐紮在拉斯維加斯,和五十一區糾纏著。義體高川並沒有思考納粹這些動作背後的深意,戰略層麵上的問題對於耳語者來說,沒有多大的意義,因為,耳語者太小了,無論想到什麼,都沒有足夠的人手和人脈去推動相應的策略。對於耳語者來說,在亞洲沒有被攻陷,中央公國沒有完蛋之前,老老實實呆在自己的地盤上,就是最好的選擇。即便要上戰場,有義體高川一個人,就已經足夠了,再加上灰燼使者的咲夜,那就幾乎是萬無一失。相比起第三次世界大戰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影響,義體高川更在意,這個戰爭會給自己的計劃帶來怎樣的機會。距離納粹全體降臨還有一段時間,如果“江”的步伐加快的話,自己應該如何應付。義體高川不覺得納粹的動靜,會給“江”帶來多大的影響,不過,自己這邊,很有可能會因為納粹的動作,產生一些難以預測的影響,到底是好還是壞,已經變得難以預測。這個時候,能夠寄望的,唯有運氣吧?義體高川點燃香煙,想了想,又否定了這個結論。如果,納粹也是“劇本”的一個環節,那麼,需要期待的,恐怕還是“劇本”本身,以及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在“劇本”中夾帶的私貨。如果納粹無法毀滅這個世界,無法帶來末日,那麼,在這個末日劇本中,納粹也就是一個注定要被淘汰的零件而已。這麼考慮的話,心情多少會舒暢一些。有人在敲門,義體高川沒有回頭,就已經知道是格雷格婭起床了。他靠在沙發上,向那邊扭頭,問道:“睡得如何?”“還行。”格雷格婭並沒有起床的迷糊,一臉精神奕奕的樣子,似乎已經徹底擺脫了昨晚旅館事件給自己帶來的打擊。她的心情不錯,沒有立刻進入洗手間,反而坐到義體高川身旁,從茶幾上拿起存儲卡——義體高川將總部傳達的消息,全都錄入了這個存儲卡裡。並不是為了便於格雷格婭和咲夜瀏覽,她們有自己的聯係工具,這麼做僅僅是一種下意識的,仿佛本能一樣的動作,就如同拍照留念一般。這麼說,也許對其他人來說,很是古怪。但是,義體高川卻覺得,這樣做看似沒有意義,卻是自己需要的。“總部傳來的消息?”格雷格婭好奇地問道。義體高川點點頭,沒有說話。“是關於什麼的?”格雷格婭又問。“納粹。”義體高川的回答十簡潔。“是那些家夥……”格雷格婭撇撇嘴,她對納粹沒什麼好印象,在五十一區的時候,差一點就被那些家夥乾掉了,當時她還隻是一個普通人。對於格雷格婭在這個世界線,於五十一區發生的事情,義體高川旁敲側擊了不少,說實話,對比起上一個世界線的那個格雷格婭的遭遇,麵前這個格雷格婭的遭遇無疑要危險得多。“他們打算要進攻倫敦嗎?”格雷格婭也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義體高川卻慎重地點了點頭,她先是沒反應過來地笑了笑,隨即笑容就在臉上凝固了。“我是開玩笑的。”格雷格婭試探地說。“但我沒有。”義體高川十分認真地對她說:“納粹有可能在四十八小時後空襲倫敦,有可能會更快。”格雷格婭呆滯了,就在這個時候,咲夜也走出房間,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手中還提著小熊布偶的耳朵,看到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不由得有些好奇。“阿川?”她喊了一聲,義體高川剛轉過頭,格雷格婭就蹭蹭蹭地跑進自己的房間,一邊叫著,“真他媽的見鬼了!我的筆記本電腦丟哪了?”“她怎麼了?”咲夜愕然看了一眼那邊,向義體高川問道。“受了點刺|激,不是什麼大事。”義體高川沉穩地說,“納粹昨天晚上有了大動靜,也許會在四十八小時後進攻倫敦。不過,這不重要,昨晚又死了一個意識行走者,五十一區的人,應該還是死亡筆記的力量。另外,走火說,今天會帶我們去參觀桃樂絲計劃。昨晚的情況,大致就是這樣,總體來說,還是十分平靜。”“納粹?”咲夜也是第一時間對這個名字有些敏感,即便擁有了神秘力量,也無法避免主流曆史認知所帶來的影響。對於大多數普通人來說,納粹就是距離自己的最近的,世界級的“邪惡”。“八景怎麼說?納粹會毀滅世界嗎?”她這麼問道。“沒有預言,但我覺得不可能。”義體高川說:“如果是末日真理教和納粹聯手,也許會有點可能,但我並不覺得末日真理教和納粹有這麼親密無間。就算開戰的雙方,都擁有神秘的要素,但是,當概念上升到‘毀滅世界’這個範疇時,就有點微不足道了。或許,第三次世界大戰會死掉許多人,但是,真正的世界末日,最低層度也要一個人類都無法存活。”“納粹無法毀滅世界的話,那就和我們沒有什麼關係呢。”咲夜露出一個平靜的笑容,“耳語者的初衷,是觀測並儘可能針對任何會導致世界末日的東西,納粹無法毀滅世界,那麼,隻需要繼續觀測就足夠了。”“納粹,隻是一個零件。”義體高川說:“八景也同意這個判斷。有可能,納粹的行動,會產生世界末日的源頭。”“那麼,我們可以做的,也僅僅是觀測並確認這個源頭後去阻止。”咲夜十分認真地說。義體高川沉默了半晌,用一種誠摯的目光看著她,說道:“我很害怕。害怕那個源頭的出現,害怕自己的失敗,害怕失敗後將有可能失去的一切。阿夜,你看,如果沒有腦硬體的話,我已經開始發抖了。我也許知道,那個源頭,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存在,但是,我無法述說,也無法告訴你們。原諒我,阿夜,如果我失敗了,你們將會死去,請原諒我。”這麼說著,義體高川不由得,用手壓住了臉龐,他感到痛苦,感性在湧動,但是,那複雜的情緒,卻無法化作淚水湧出來,就像是早已經乾涸的感覺。“不要擔心,我就在你的身邊,阿川。”咲夜的聲音傳入義體高川的耳中時,他感到自己被擁入一個溫柔的懷抱,隻聽到她說著:“即便死亡,我也仍舊會在你的身邊。這無關於靈魂,無關於物質,無關於正常和神秘,而是必然的命運。我祈求這個命運,相信這個命運,也希望你可以相信我,阿川。我,就在你的這裡——”咲夜的手指,點在義體高川的胸口上。“嘿!你們兩個!這麼緊張的時候還上演什麼肥皂劇呀!”格雷格婭仿佛屁股著火般,抱著一台筆記本電腦衝了出來,擱在茶幾上打開後,將存儲卡插上,一邊碎碎地說:“一天到晚秀恩愛,你們煩不煩啊。快來看看,總部到底發了什麼消息過來。第三次世界大戰就要開始了,實在太刺|激了,高川,我們不會死在倫敦吧?”“不會。”義體高川的聲音出乎她意料的溫柔平靜,“一定會讓你們安全回去的,這就是我的使命。”“呃——說什麼使命。”格雷格婭用怪異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搓了搓胳膊,“肉麻死了。這一套,就連現在的中學女生都不吃了。”義體高川隻是笑了笑,沒有反駁。雖然格雷格婭興致勃勃,但是,咲夜卻沒什麼興趣,第三次世界大戰的來臨,在耳語者早些年的推演中,就已經是既定的曆程,像她和八景這樣的老核心,早就已經從各個方麵都做好了準備。從義體高川的扼要描述中,她明白自己等人可以做的,能夠做的,就隻有按照既定的步伐前進,對她來說,這樣的信息就已經足夠了。沒有理會格雷格婭疑惑的眼神,咲夜走進了衛生間。義體高川也沒有理會一驚一乍的格雷格婭,繼續看電視裡的新聞。格雷格婭的目光剛剛轉回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套房的大門就被敲響了。她有些惱怒地抬起頭來,瞪了房門一眼,正打算起身前往,卻被義體高川按住肩膀。“是銼刀他們。”義體高川的連鎖判定,已經先一步傳達門外的情況。義體高川打開門,銼刀便帶著自己小隊的一夥人快步走了進來。義體高川的視網膜屏幕中,標注著關於這些人的相關信息,和在拉斯維加斯時隻帶了三人不同,這一次,銼刀小隊的成員都齊整了,都是義體高川在上一個世界線中認識的那批人。包括新成員“清潔工”,在拉斯維加斯一起奮戰的“灰狐”、“快槍”和“摔跤手”,以及那個世界線裡,被銼刀任命留守耳語者總部的兩女四男。其中那名腦後紮著麻花辮子的男人,和記憶中的影像一樣,叼著雪茄,但沒有點燃,墨鏡架在額頭上,在目光轉到他身上的時候,用痞痞的笑容給予回應——這個叫做牧羊犬的男人,銼刀小隊的副官,而且,也不是在“高川”的記憶中第一次上台的角色,牧羊犬這個名字,有著深深的即視感。“灰狐?”義體高川看向自己的熟人,但卻有些意外地,對方愕然看了這邊一眼,說:“灰狐是誰?我是蝙蝠。”義體高川皺皺眉頭,“蝙蝠”這個代號,似乎有些印象,但是,並沒有“灰狐”這麼深刻。突然間,在他的眼前,“蝙蝠”的樣子陡然變得和半秒前截然不同了,不僅體型變得精瘦,就連氣質也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義體高川眨了眨眼睛,沒有表現出異樣的神色,但是,他心中也一時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還是世界線的變化製造了問題?亦或著,是更糟糕的情況?他看向記憶中叫做“快槍”的人所在的地方,那個人也已經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但同樣的,有一絲熟悉的感覺。“你是……”這一次,義體高川沒有再貿然喊人。“山姆。”那人用低沉的聲音說,他的身材,可比叫做“快槍”的雇傭兵大個多了,還是個黑人。義體高川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種異常並不來自於外界,而就產生於自己本身,但是,他卻很難捕捉到這種不對勁的具體情況。腦硬體和義體都開始自檢,但是,反饋回來的數據,卻是十分正常。“你的記性沒這麼差吧?高川。”摔角手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還是自己認知中模樣的摔角手,義體高川心中那種異常的感覺才舒緩了一些。“摔角手。”這一次,義體高川用肯定的語氣說道。“說對了!”摔角手熱切地給義體高川一個用力巨大的擁抱,當然,對義體化的身軀來說,是沒有任何效果的。之後,義體高川說出了其他人的名字,這一次,並沒有在出現之前那超乎常理的情況。銼刀原本有些緊繃的眼神,也終於舒緩了一些,義體高川知道,自己變現的異常,並沒有讓這個謹慎的資深者忽略。“看來你的意識問題……很嚴重?”銼刀說道,她似乎誤會了什麼,義體高川覺得,這並不僅僅是自己的意識異常的問題,不過,可能和“江”不無關係。可是,“江”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這種事情,但是,它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這個想法,反而讓義體高川覺得,“江”的嫌疑並不是太多。如此一來,可以懷疑的對象,其實是很少的,能夠影響“義體高川”的人,可沒多少個。